作者:淇泮
四人一起进了一家普通的饭馆,皇甫楹让兄弟两点了菜,自己又加了几个大菜,等菜期间,让宫女去掌柜那结了帐。本来想吃得差不多偷偷去结账的杨锏,只好在皇甫楹了然的目光下,红着脸坐踏实了。
杨钺是个机灵孩子,他把这两个月在学堂的日子描述得分外生动有趣,却又事无巨细,皇甫楹听出了一些问题,也发现了院长某些让人赞叹的管理办法。
一餐饭吃得很慢,饭后,天已经黑了。
杨锏坚持要送她们回宫。
就这样,兄弟二人护着马车把皇甫楹和宫女一直送到了宫门口。
皇甫楹探出头对兄弟二人告别:“今天多谢你们,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杨钺挥着小手告别,杨锏牵着弟弟,对她点了点头。
马车加了速度,一路驶到宫门口,杨锏看到车里递出一块牌子,士兵见了立刻下跪行礼,然后马车快速驶进了红色的大门,下一刻,宫门又缓缓关上了。
他牵着弟弟往回走。
杨钺今天很激动很开心,一边走一边蹦蹦跳跳的:“大哥,女皇知道我们了呢!”
“嗯。”杨锏低声应着,脑海里却都是同一个身影,消失在树影丛中的粉色背影,满脸崇拜看杂耍的侧影,马车里探出身子冲他打招呼的娇俏模样……
“大哥,你有听我在说话吗?”杨钺说了一大串,发现他大哥一点声音都没有,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
“听着,”杨锏回神,“你继续说。”
杨钺满意了,继续说他对女皇的种种猜测和憧憬,杨锏认真听着,听着听着,眼前又出现了粉色的背影……
对了,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宫里,皇甫楹一回宫就见到了太后身边的嬷嬷,不知守在长宁殿守了多久了。
“陛下,您可回来了,娘娘都急坏啦!”
皇甫楹笑着安抚她:“朕去换一身衣裳,这就和你去见母后。”
“诶,慢慢来,不着急!”
皇甫楹笑着进了殿,执书几乎第一个冲过来行礼请安,用眼睛把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才安下心:“陛下,奴婢伺候您更衣。”
皇甫楹换上了常服,坐辇去了泰安宫。
太后坐在正厅,已经往外看了无数遍了。
她一进门,立刻就问:“怎么样?宗正夫人怎么说你早早就走了?”
皇甫楹坐到太后,照例挥腿宫人:“母后——”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心里的担忧落实了:“都不好吗?”
皇甫楹叹气:“如果他们连报名参选都无法面对,我怎么对他们寄予希望,相信他们能陪伴我一辈子?”
太后握住了女儿的手:“那些人说什么了?”
皇甫楹摇摇头不想再提:“我刚成年,婚姻之事慢慢来吧,也许这一辈子都要和这个人相守了,不能轻易就做了决定。”
太后知道,女儿如此失望,肯定是宴会上发生了什么,心中难免不平又伤心,但是不能对着女儿表现出来,不仅如此还要给女儿打气:“世上的男子千千万,总有不拘泥于世俗的,咱们慢慢来,不着急,那些不想当皇夫的,咱们也不想要!咱们楹儿是天下之主,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挑,怎么会挑不到好的呢!”
皇甫楹失笑,不管是太后还是村妇,自家的女儿总是最好的!
她换了话题,开始和太后说起自己在宫外的所见所闻,尤其是义学的种种趣事,还有杨家两兄弟……太后听得慢慢忘记了烦恼,跟着又笑又叹。
不久后,苏家兄弟的言语被传了出来,皇室有专门的部门应对关于皇家的传闻流言,这声音一出来,太后就知道了,气得摔了手中的茶盏,不顾形象大骂苏家不知好歹。
苏家兄弟的名字被彻底划去,包括当时在场的其他几人。
除此之外,皇甫楹画了一张画像,边上写了一个“宋”字,让皇家司察局去查这是哪家公子,倘若只是年少意气那便罢了,如果背后和皇夫竞选有什么关联,那相关人等也一并撤下。
这件事内阁和宗正都闹得脸上不太好看,太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明显有了责怪之意,这样的人选送上来,还是前三的人选,你们是什么眼光?什么居心?选皇夫一事,就这么被搁置了,太后和女皇不发话,他们短时间不敢再去触霉头。
苏家,苏墨和苏彦齐齐跪在了祠堂前。
作者有话要说: 杨锏:以为是个村姑结果是个小姐,以为是个小姐结果是个女官,以为是个女官……
第559章 女皇9
苏家如今的当家人是苏墨的大伯, 苏墨是苏家老二的次子,苏彦则是苏家老三的第三子。
此时,苏家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全都站在祠堂前, 看着跪在堂前的两个孩子。
苏家大老爷气得脸色铁青:“竖子不可教也!你们是想让苏家三代翻不了身吗!哪来的自信, 以为皇室一定会选中你?轮得到你挑剔陛下?”
苏彦头垂得低低的,满脸泪水,不敢吭声。两人衣衫凌乱,依稀能看到家法后的痕迹,跪在地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呻吟。
该反抗的家法前都反抗过了,只换来大伯更严厉的惩治而已。
“二弟、三弟,今天咱们当着祖宗的面, 把话说清楚了,当初报名参选,是大家一起决定的, 是也不是!”
老二老三一齐点头:“此事是为了整个苏家,是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决定的,怪不到大哥头上。”
“苏墨和苏彦能选上,是他们足够优秀,也是我们尽了举家之力才把他们送到那样好的位子上!”
苏彦惊讶地抬头。
苏大老爷气得瞪过去:“你以为自己真的天资卓越无人能比吗?京城的少年郎,比你强的数也数不过来,要是你们真的真才实学, 何至于中了秀才之后再无长进!”
苏彦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苏墨一直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苏家三老爷脸上微热瞪了儿子一眼转变话题:“大哥啊,现如今我们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是好?”苏家大老爷语气依旧很冲, “那名单上面必然没了苏家,既然扬言十年寒窗胸有大志,那就回去读书去,看你们能靠自己走到哪一步!”
苏彦犹有不服气,不信自己一年考不上,三年、五年、十年难道都考不上吗?有随从上前来搀扶,他一把推开人,自己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反而是苏墨,全程沉默,被人扶着离开了。
苏家大老爷看着两个子侄,低低叹了一声:“可惜了苏墨了……”
苏家二老爷却反而对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可惜:“从此事应变来看,苏墨犹有不足,大哥啊,孩子们心中有抵触,于苏家而言不一定是好事,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苏家大老爷却摇着头,这些兄弟们都不懂,苏家只要皇夫的位置就行,抵触不抵触有何关系,女皇难道还会和皇夫和离吗?绝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成了皇室唯一的外戚,苏家的政治地位立刻就上升,如今皇室名声在民间极好,苏家只会从中沾光,绝不会有任何吃亏。
只是如今一切都成定局,又有何好说呢!只能感叹,苏家又失去了一次极好的机会。
苏家的算盘皇甫楹并不知道,她也没兴趣去了解,虽然身为女皇她受到了种种拘束,但是皇家人毕竟是皇家人,有心算计她,她手里的皇家各部门都不是摆着吃素的。
对于所有心怀鬼胎之人,她只要提笔一划就让他们的所有心思都沾不到她身上。
皇夫之事已经暂停,皇甫楹最近忙着一年一度祭天之事。
这是皇室每年的重头大事,也是皇帝最累的时候。过去先帝身体不好,每每祭祀结束,就会大病一场。
祭天当日,皇帝会穿上最隆重正式的大礼服,从皇宫正门沿着万安街一路步行,一直走到皇家天坛,然后一步步登上天坛,在皇家国师的主持下,进行祭祀,持续时间整整一天。这一天,为了表现皇帝向上天祈求国泰民安心愿之诚,几乎滴水不进,一刻都不休息,一直到傍晚祭祀结束。
祭祀当中,皇帝还要向上天诵读“亲自”写的祷文。这是全民围观的场景,对皇帝的举止仪态有极高的要求。
所以,皇甫楹提前几个月开始了包括仪态、诵读、祈祷等等专项训练,每一个动作都被礼仪官苛刻到了骨子里,皇室的要求非常明确且苛刻,不允许皇帝在百姓眼皮子底下出现任何失仪甚至有瑕疵的行为,一旦出现任何影响这场大型“皇家政治秀”的瑕疵,都会被那群老古董视为皇室污点。皇甫楹这个皇帝的威严都会下降。尤其她还是第一位女皇帝。
在祭祀前一个月,皇甫楹的课程被加上了应对种种意外情况的训练,他们对她的要求就是,哪怕一只黄蜂飞到了你面前,你都要岿然不动,交给身边的侍从见机行事。出现意外事故也一样,包括女皇在内的整个队伍,都不得出现任何慌张的情绪,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便是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所以不仅仅是皇甫楹自己,当时候参加祭祀的所有皇家侍从、护卫队,全都进行了严苛的训练。相比之下,皇甫楹作为女皇还好了一点,他们不敢虐待她,严苛训练之余还会给她充足的休息时间。
但即便如此,祭祀到来时,皇甫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秋日,天高气爽,女皇祭天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这日天没亮,皇甫楹就被一群人有条不紊地伺候起床梳妆打扮,穿上了几乎和铠甲一样重的龙袍,说是铠甲也不为过,因为为了安全性,这龙袍内的确穿了防护型衣衫。头上戴上了前后共24道旒的冕冠,压得她不得不挺胸抬头,目不斜视。
御辇一路到了正阳门,皇甫楹站起身,扶着女官的手稳稳地下了辇,一步一步往外走。
此时,第一道曙光正好照射到了宫门,礼乐齐鸣,一路向外传递,从正阳门到万安街再到天坛,一路的礼乐都先后有序地奏响。
今天,全城的百姓几乎都来到了万安路上,想要亲眼看一看这盛会,看一眼传说中的女皇陛下,其中不乏为了这次盛会,提前从外地赶来京城的外地人。
这一天,不仅考验皇室,也考验着京城府尹,巨大的人流量,人群密集,又是祭天这样重要的日子,绝不能出现任何重大事故。
皇甫楹按照无数次彩排的步调稳稳地向着天坛行进,一路面带微笑,和善地和百姓挥手示意,换来百姓激动欢呼时,杨锏和兄弟们在最外围维护治安,累得秋日里汗湿了三层衣。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女皇走过来的欢呼声,抬起头,看到了女皇盛大的队伍,但是人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除了女皇的华盖,什么都看不见。
人群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有人还激动喊着:“女皇冲我挥手了!”他忍不住看向了那徐徐远去的华盖,心想,她是不是就在女皇身边?
突然之间,发现捕快和女官,离得太远太远了。
女皇的队伍还在行进,皇甫楹突然很感谢前三个月的严苛训练,密集的人群,涌动的欢呼和热情,如果不是长期训练,她简直没法想象,自己如何一路保持微笑始终如一地走完这漫长的万安路。
按照国师测算的时辰,皇甫楹眼看着就可以准时到达天坛,就差最后百米时,一个“圆球”从一排士兵的身下滚了出来,一路滚到了皇甫楹行进的路中央。
所有人对这个特殊的出场方式惊呆了,整个皇家队伍都顿了一顿,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前进。
那没挡住人的士兵低头看看自己腿下的缝隙一脸懵,其他反应快的,已经握着刀赶来拉走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皇甫楹还在微笑模式里,一低眼,与坐在地上的孩子满是好奇的视线对上了。那是个看着才三四岁的孩子,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对人群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好奇,她亲眼看到这个孩子是从士兵身下钻出来的,也不知道谁家的父母如此大胆,这么多人还敢把孩子放在地上,也不怕闷死小孩。
两个士兵满身凌厉地跑过来拉人,其中的惶恐也就他们自己知道了。
皇甫楹迟疑了一下,脑中闪过宫里那些老顽固的冰块脸,最终出声喊住了人。
她独自走上前,扶起孩子:“小娃娃,摔疼了没?”
那男娃真的是个胆大的,全然不把周围的环境当回事,全场因为他们的动作都安静下来了,只有礼乐声还在响,大家听到小娃娃脆生生地喊:“姐姐!”
皇甫楹笑了一声,觉得这孩子很有“大将风范”:“哎——真乖!你爹娘呢?”
娃娃回头往人群里看了一圈,小眉头皱了起来。人太多了,早就看不清爹娘在哪了……顿时瘪了瘪嘴,瘪了好几下,最终忍住了,没哭。
还挺坚强,皇甫楹心里有了喜爱,弯腰抱起他:“别怕,姐姐让人帮你找爹娘,啊!”她把孩子抱到惶恐的士兵身边:“姐姐还有事,让兵叔叔帮你好不好?”
男娃伸出一根手指头含在嘴里,犹豫了很久,看了看那个满面冷肃的士兵,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皇甫楹忍俊不禁,这娃娃还挺挑剔,转头嘱咐士兵:“没事的,只是一个小孩而已,帮他找到爹娘就行。”
那士兵估计还没抱过孩子,接过娃娃后,两手横抱着他,全身紧张:“是!陛下!”本想下跪领命,被皇甫楹阻止了。
士兵抱着娃娃站在了最边上,皇甫楹回到队伍,在全队僵硬的表情中,小声嘱咐:“耽误了一点时间,队伍走快点。”说完,重新恢复了标准的微笑,继续往天坛行进。
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这一天,皇甫楹除了早起吃的几个包子,什么都没吃,一直到天黑回到寝宫,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但是,宫里那些老家伙还不打算放过她。
皇甫楹不理会:“告诉他们,朕身体不适,有什么事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