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淇泮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初五,最终,在皇甫楹休息好后,被老古董们“冒死”谏言,念叨了半天,但由于皇甫楹这个打破常规的举动,民间对皇家的好感到达了新的高度,在皇甫楹的反驳中,这些老家伙也只能说几句“运气好,太过冒险”,最终没了声音。
皇甫楹自然不会在意他们,她想做的就是打破常规,她和这些老家伙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他们想守护的正是她想破坏的。谁说皇家维持威严和名声就必须对皇帝近乎圣人般地苛刻要求呢?
女皇当街抱起一个平民孩子,不仅应了孩子的“姐姐”称呼,还对他十分和善照顾,这个意外已经成了京城内外津津乐道的故事,这是百年来第一次,大家看到皇帝走下了神坛,女皇也是一个善良美丽又亲切如邻家的女孩。
杨钺非常后悔,后悔当初听从了哥哥的叮嘱,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在他的心里,女皇的善良亲民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虽然没有见到女皇,但是杨钺借着女皇的光,还是遇上了一件好事,义学的院长打算收门下弟子,他看中了义学几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杨钺因为上次和皇甫楹相遇,在院长那刷足了存在感,成功入选,成为三人中的一个。
成为院长的门下弟子后,杨钺要接受先生课后的格外辅导,院长要求他们寄宿了。
杨锏观察了半年,确认院长对弟弟视如己出真心教导,心里深埋的念头就涌动出来了,他和弟弟长谈了一番,最终辞去了捕快,北上从军。
皇甫楹祭祀后又紧接着准备过年,大小庆宴不断,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出宫,再次清闲下来遛出宫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她去了义学,发现义学已经彻底进入了正轨,学堂里书声琅琅,而小杨钺,不过几个月没见,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成了个小大人。
“院长收你做了弟子,于是你哥就放心扔下你从军去了?”
第560章 女皇10
杨钺在院长教导之下有了几分“彬彬有礼”说起话来不紧不慢:“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不用大哥照顾了。”
皇甫楹看他不到自己胸前的身高, 好笑。还是觉得杨锏的心太大了, 杨钺才十岁不到, 寄宿在义学, 唯一的哥哥不在身边,受到了委屈遇到了困难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哪怕院长对他再好, 终究是寄人篱下啊!不过想到杨锏自己年纪也不大, 从小背负了养育弟弟的责任,又不好说什么了,无父无母的孩子, 都难。
杨钺又替大哥解释:“我还有一个姑奶奶在城西呢,大哥走之前去拜托姑奶奶了, 如果我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们!大哥和院长也拜托了, 还把家里的钱大半给了我!”
皇甫楹摸摸他的头,替这两兄弟心酸, 她摸出一块梨花木牌, 递过去:“这个你拿着,要是遇到了不能和院长、姑奶奶说的苦恼, 或者难过不开心了, 拿着这个去宫门口找姐姐。”
杨钺接过木牌, 心里感动极了,不着痕迹地靠到了她的腿边,真心实意地说:“姐姐, 谢谢你!”
皇甫楹笑笑,揽住了他的身子。
义学的欣欣向荣让皇甫楹很高兴,回去她便提醒内阁,是时候往京城之外开办义学了。
三月三,踏青节,民间各地都是热热闹闹地踏青春游。
皇甫楹觉得宫里日子太过枯燥,邀请了太后,往各个宫殿赏花看景。皇宫宫殿不少,各有风景,从前还有后宫时,各宫主子都会按喜好修整宫殿,只是到了先帝那,就冷清下来无人问津了。
皇甫楹觉得不能浪费了这么大的地方,不仅拉着太后赏景,还开始和太后琢磨起种花种草,打算把某些宫殿整理成各具特色的园林。
听说了风声的老人忍不住来劝说:“太过劳民伤财,祖上规制,不能随意改动。”
皇甫楹眨眨眼:“那朕今年少置办几套首饰吧,往年的都没戴遍呢!至于规制……朕以后也不能纳很多皇夫吧……这么多宫殿空着显得多冷清破败……还是几位叔伯的意思是——朕以后还能多纳几个皇夫?”
额——克扣女皇的首饰,这话说出去他们脸还要不要了?至于皇夫?女皇堂而皇之一妻多夫,这不是乱了纲常吗!当然不行!
“宫殿本身就要定期修缮,朕重新设计一下花草,让以后的宴庆国宴多个赏景去处,不成?”
成!您别想着开后宫就成!
同意了就好,皇甫楹设计好了图纸,等人整改完了,拉着太后一起去种花,既是雅趣也是锻炼太后身体,干活累了,坐在阴凉处喝点凉茶、看看景,日子别提多惬意。
先帝去世后,太后头回放开了心胸,心情如此舒畅快乐。
只有围观的宫女,一副犹如梦游的模样,不敢相信她们从小见到大优雅端庄的女皇和太后会变成眼前这幅模样——一身短打,两手泥巴……就连她们自己都没干过这样的粗活。
不过看着看着,看多了,她们也习惯了。
而将皇室体面视为性命的老顽固们,一边痛心疾首一边自我安慰,算了算了,皇帝毕竟年纪小,只要没被外人看到,就当作没发生吧……
可能是皇甫楹在宫里太折腾了,宗正夫人不得已又找上了太后。
眼看着陛下都要十七岁了,皇夫的人选,您选得怎么样了呀?
这次,内阁为了弥补上一次的错误,和宗正一起挑选,又添置了一些人,补了一份新的名单上来。
太后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叫来女儿递上名单:“内阁重新调整了人选,你再看看?”
皇甫楹认真看了。她从来不是排斥选皇夫,只是排斥人选不好而已。
可是她来了快一年了,女皇的困境还是照旧存在着,一个贪图享乐没有志向的皇夫还是有真才实学的皇夫?前者后悔入宫的概率小,后者很可能郁郁不得志成为第二个苏墨。
太后劝她:“你不能一步未走就想到了未来一百步,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还没开始就顾虑这么多,其实都是空想!”
太后说得的确有道理,可是前车之鉴血淋淋在那,皇甫楹心有余悸啊!
太后无奈,私下找了宗正夫人。
几日后,皇甫楹收到了宗正夫人的请帖,说南山桃花正好,邀请她一起去赏花。
皇甫楹不明所以,头回遇到宗正请皇帝出宫的事情,他们不是很反对她私自出宫吗?
太后笑而不语,让她应约去走走。
皇甫楹若有所感,去了。
“南山山上有座观云亭,是京城文人墨客最喜欢聚会的雅处。”宗正夫人带着皇甫楹坐轿上山,同她介绍这南山。
“陛下可知,这观云亭之名为何而来?”
皇甫楹正满腹疑惑宗正夫人今日的用意,听到她的问话,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捧场问:“不是能观看到山间云海的意思吗?”
宗正夫人笑着摇头:“此云非彼云,陛下您去了便知道了!”
那你不说还吊我胃口,去了山上我自然能知道了……
两人聊着没什么意义的话题,终于到了山上,有侍女扶着皇甫楹下车,她回头看向宗正夫人,却见她没有下车的打算。
“陛下去观云亭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婆子就不掺和了。”说着,笑得很是暧昧地放下了帘子。
皇甫楹心里的猜测越发强烈,皱了皱眉想起这背后是太后的一片苦心,又舒展了心情,扶着侍女的手往前走去。
她忍不住好奇,太后和宗正夫人给她安排了名单上的所有男人还是选中了其中几个?若是后者,她们会选中谁呢?
观云亭前一条小溪蜿蜒而过,两岸桃花落英缤纷。
皇甫楹在小溪的这一边,刚要踏上石板桥,侍女松开了她的手,静静侯在原地不走了。她见状,独自走上了石桥。
这出弄的,相亲仿佛偷情似的。
观云亭,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背着身子看着亭外的花海,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粉色的花海中,一个步履轻盈的少女拂开花枝走了出来,微微含笑的容颜不输颊边盛开的桃花,甚至犹胜几分。
亭中的人呆了一呆。
皇甫楹仰头看向亭中,看到一个青色的人影,身姿修长如竹。对方呆滞了很久,在她踏上亭子时终于回神,躬身下拜:“小民柳延芳,拜见陛下!”
皇甫楹伸手拦了拦,没拦住,只好赶紧叫起。
“你知道朕是谁?”
柳延芳有些局促,站在她三步远的地方恭敬回答:“宗正大人同家父说了此行目的。”
皇甫楹走到亭中坐下,撑颊仰头看着他,笑了一声,觉得有些有趣:“想不到宗正会做这样的事情——你是自愿来的?”
柳延芳低眼看到她的笑,脸红了红,移开视线望着地面,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小民是自愿的。”
皇甫楹见他这口气,心里的趣味淡了一点。说起这柳延芳,也真是难为太后了,当时看名单时,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有所印象,所以她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太后这都能关注到,第一个相亲对象就选了他。
“你坐!”她伸手让他坐下,“虽然嘴里说着愿意,但是似乎并不太情愿?你直说就是,朕明白你们许多人的想法,觉得娶了朕以后仕途就彻底断了,更不想自己的妻子地位比自己高,被人背后取笑……这是人之常情。”
柳延芳连忙摇手:“陛下误会了。”他看了一眼皇甫楹,见她眼里含笑,并没有生气,刚才升起的局促慌张全都压了下去,终于恢复了镇定。
“延芳不曾这般想过,倘若这样想也不会答应来见陛下。”
皇甫楹微微惊讶地看着他。
柳延芳说着说着越发镇定自若:“陛下作为女皇,本就比许多男儿都出色,作为男子,面对您觉得自惭形秽很正常,但是作为……作为丈夫……不该为此而不平怨怪,相反,皇夫职责同样很重,不断学习提高努力做到和陛下并肩同行,这样的人才是真男儿。”
皇甫楹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心里话,但是冲着这番话,她倒是有些欣赏他了。
山风吹来,带着桃花香,皇甫楹正觉得一阵惬意,却听到耳边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声。
她看向柳延芳,见他用袖子捂着嘴,咳得耳朵都红了,好久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身子不好。”她不是疑问句。
柳延芳通红的脸白了白,看到女皇了然的眼神苦笑了一下:“是,这也是小民刚才犹豫的原因。”
他叹了一口气:“家中长辈觉得我必然会长命百岁,只是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所以今日,本不愿意来的,像我这样的人,哪里敢耽误女儿家,更何况是陛下您?”
皇甫楹挺意外他直接说了,心里的好感倒是越发多。的确,原主对这个人有印象,便是因为他英年早逝。柳延芳是柳尚书唯一的嫡子,自幼聪慧伶俐,十岁开始试着参加科举,一路考一路中,秀才举人进士,有些人一辈子的奋斗,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完成了。两年前,柳延芳高中榜眼轰动了京城甚至全国,至今这个名字还为人所熟知。
但是他身子骨不太好也是众人熟知的,所以他的名字出现在皇夫候选人里,大家都不觉得奇怪。
太后会觉得可以,是不知道他身体的具体情况,毕竟内阁能选中就不会是早夭的。稍微身体差的,在皇家根本不是事,先帝曾经被断言活不过成年,最终还不是活了很久?
但是皇甫楹却在前世记忆里知道,柳延芳是真的寿命不长。她也挺奇怪的,今天见到本人,气色比先帝好多了,怎么就会在三年后去世呢?
“你这是什么病?”她问。
柳延芳苦笑着摇摇头:“小时候落下的毛病。”
“那你今日来?”
柳延芳起身深深行了一个礼道歉:“是家中长辈殷殷期望,我实在不想让母亲失望,所以答应下来,只是如果真的被选中皇夫,又对陛下有愧……陛下——”
皇甫楹扶住了他,不让他再道歉下去,指尖碰到他的手,发现他手指冰凉:“你是不是对家人隐瞒病情了?”
柳延芳惊讶地看着她。
“倘若知道你的病情,他们不会报你的名字来参选的。”
柳延芳更加惊讶了,因为他不明白,女皇是如何看出他病得严重的?
皇甫楹手指换了一个方向,捏上他的手腕,停顿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沉凝……
柳延芳意识到她在给自己把脉,连忙挣扎开。
皇甫楹没在意,她倒是很惊讶,柳延芳这病,不是自己身子不好,是沉毒难除,伤及肺腑了。这毒早就毁了他的身体,神医难救。怪不得他直接瞒了父母,不是放弃自己,是救不了了索性不让家人担忧。
“你可知,倘若有一日,本以为好好的儿子突然去世了,你父母会更加承受不住的。”
“那就是我不知道的事了。我只想尽量多些高兴的日子,只要我活着,我娘、我自己,都高高兴兴的,总比人还没死,就开始为死难过好吧。”
皇甫楹听出,他似乎对他娘亲十分重视,对柳尚书却没什么关心在意。
“陛下,今日耽误您的时间实在抱歉,为了我一己之私让您白跑一趟,是柳延芳太过自私。柳家不是故意欺君,是小民擅自隐瞒了一切才导致今日,皇室倘若要怪罪,一切罪责都在延芳。”
皇甫楹定定看着他,对方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歉疚。好久后,她笑了起来,摆摆手:“你可知,我正大光明出宫一趟有多难?今日借你的光能看到这如云海一般的花海,已经值得了。况且,你也让我知道,这世间,还是有男儿心胸开阔,可以接受我这样的妻子。虽然你不合适,但是我相信,还是能找到合我心意的皇夫的。”
柳延芳略略意外地看着她,心里突然出现无限的怅然:“陛下您很好,是延芳……没有这个福气,他日,您一定能找到诚心如意的皇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路人甲:喂,杨家大哥,女皇相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