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淇泮
皇帝最近喜欢空了找柳洺聊天,他刚得了第三子,心情很好,心里琢磨着等长子再大点,就让柳洺做皇子师,本着这份考察的心,宣召柳洺就越发勤了。
柳洺一边调查一边应付皇帝,那日离开张家后,隔几天才能去一回,张蔚恒心疼她每日都疲惫的模样,就说自己伤口难受要休息,不用她在边上干陪着。
柳洺尽量照顾到他,但是身份所限,她的确不可能像普通人那般日日陪在榻边。
半个月后,柳洺把初步调查的结果趁着一次赏花递给了皇帝。
在她的调查中,盐政司每年都预支给下面数量庞大的盐引,但是借出后似乎从没有还回来,至少盐课上看,当年没有交税次年也没有,那这些盐引就是凭空多出来送给盐商了!就柳洺奏折中粗略算算,牵涉的银子达千万两!
皇帝震怒,迅速出手将相关人员革职查办,派出江南总督亲自调查。
然而官官相护、官商勾结,江南盐政几任官员全都互相推诿,有装糊涂说“事绪繁多记不得”的,有承认小错什么都不交代一味认罪的,而江南的盐商,全都闭紧了嘴巴配合这些盐政,面上大义凛然,私底下转移财产。
江南总督找不到有力证据,一时之间竟奈何不了这些气焰滔天的盐商。
此时柳洺于朝堂之上替好友喊冤,声称好友因在江南采购贡品得罪了盐商金家,回京途中遭遇刺杀报复,如今不仅家底掏空难以为继,自己也伤重不起。
她不仅有怀疑还有证据——天一书院学子遍天下,柳洺暗中托同门师兄弟查找线索,金家嚣张,做事不是没有痕迹,柳洺早就确定他们是幕后主使,张蔚恒报案的官府也早就查到真凶是谁,偏偏奈何不了金家,潦草结案。
金家掌家人以谋害人命罪被官府捉拿。
一个密不透风的口袋一旦被撕开一个口子,那么一切都保不住了,里头什么脏的臭的,终将大白天下。
有官员讽刺柳洺:“柳大人怎么到处都有好友?西北一个好友让西府翻天覆地,江南一个好友乱了江南一潭水,柳大人哪里还有好友,先告诉我等,也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柳洺笑意深深:“不多不多,除了西府和江南,剩下的好友正在京城。”
这位京官一噎。
赵焱李文结伴过来:“柳兄/弟,我们去探望张大哥,一起?”
柳洺冲着眼前几人拱手告辞,高声说:“好啊,我也正要去。”
留在原地的几人看着结伴而去的三位,这三人,一个工部、一个户部、一个最清贵的翰林……后背突然发凉,不至于这么准,下一个就是京城吧?
去了张家,张蔚恒正捂着伤口在院子里散步,看到柳洺今日这么早过来眼睛一亮,待看到她身后二人时,心中顿时失落,现在他只想珍惜时间和柳洺单独待一会儿。
不过他没有表露这点小心思,热情招呼赵焱李仁,与他们说笑了许久。
时间不早,赵焱和李仁纷纷要告辞归家,柳洺也跟着站了起来。张蔚恒嘴角下耷了一下,很快恢复神色,站在门边目送他们离开——主要是望着柳洺的背影。
但是怎么望都没用,柳洺真的跟着两人走了。
张蔚恒叹息一声,闷闷不乐地往回走,心中安慰自己,谁让喜欢的人是个大官呢?日理万机,自己都很辛苦了,也不能强求他像女子一样时时陪伴啊!
走到一半,听到后面一声轻咳,他动作一顿,慢慢瞪大眼,眼里露出浓浓的欢喜,快速转身。转身看到来人刹那,他就笑开了,偏偏还忍着:“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走了吗?”
柳洺双手背后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我以为有人很失落呢,特意来看看,怕他心情不好伤好得太慢可怎么办。”
张蔚恒屏不住了,笑开来伸手抱住人:“我伤成这样,你也不常来,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语气里满满的委屈。
柳洺伸手轻轻搭在他腰间:“我帮你报仇去了啊,伤你的人正是那盐商金家,如今,金家全家都下狱了。”
张蔚恒愣住,从来都是他护着父母弟弟,头一次有人为他奔波出头,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你这几日那么忙,是帮我查幕后凶手去了?”
“顺便帮皇帝肃清了江南盐政。”
“啪嗒”脸上被重重亲了一口,“果然是青天大老爷!”
柳洺有些局促地要推开他,张蔚恒不肯,手臂越收越紧,眼神深深:“你是不是忙完了?”
“嗯……还好,差不多……”
“那是不是可以谈谈我们的事了?”
柳洺对上他的视线,羞赧了一下,很快大方一笑:“可以,是该好好谈谈。”
头一次,她眼里有了明晃晃的情意,张蔚恒心口一热,手臂收得更紧,柳洺本就胸口绑了东西,这样越发喘不上气,轻轻推他:“我们好好说话,别闹。”
张蔚恒心跳得飞快,咽咽喉咙,哑了声音:“再等等。”
“等什么……唔……”柳洺唇上一热。
男子的气息将她团团包围,她一步步后退,身前一道力量压着她步步紧逼,不知退了几步,“砰”地撞上门板,后脑在触碰门板前被及时垫上了一只手,然后更加激烈毫无章法的亲吻扑面而来。
“你……”她推开人张口要说话,下一刻反而被他乘虚而入。
柳洺推拒的手慢慢握紧,再到松开……
张蔚恒被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回应冲得脑中像炸开了烟花,积压了太久的想念在她越来越明确的回应中破笼而出……
直到他的手在她后背碰到奇怪的像绷带一样的东西,他正在受伤期,对绷带再熟悉不过,下意识就认为那就是绷带,所有的热度猛然冷却,他停下动作。
柳洺得以喘息,头抵着他的胸口大口呼吸。
张蔚恒小心翼翼扶起她:“你受伤了?”
“嗯?”柳洺不明所以。
张蔚恒要解开她的衣裳:“你是不是受伤了瞒着我?你哥和伯母知道吗?”
柳洺揪紧了衣领:“你干什么?!”不至于这么快到这一步吧!
张蔚恒担心极了,哪里还能想到这些事,坚持要解开她衣裳亲眼看看:“我都摸到了,你身上绑着绷带。”"
第724章 我真的弱不禁风33
柳洺呆住,绷带?知道是什么后,脸色爆红。
时值初夏,大家衣服穿得单薄,刚才两人那么亲密,张蔚恒的确可以触碰到里头的不一样,柳洺整个人都像烧红了的虾,顾不上他的伤口用尽力气一把把人推开。
但是对方已经焦急不已的模样,显然坚信她受伤了。
她捂着衣襟声音很小:“不是受伤……那是束……束那里的……”
“什么?”张蔚恒一头雾水。
柳洺气得翻白眼:“女人和男人什么地方不一样?我就是用来绑那里的!”
女人?!
张蔚恒觉得自己肯定理解错了,可鬼使神差的,眼前突然闪过那个带小圆点的耳垂……他立刻去看她的耳朵,因为眼力好,两人距离又近,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两只耳垂都有微不可见的疤痕。寻常人不会看得那么仔细,但是此时完全印证了他心里的直觉!
他张口结舌,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不是,你这话……你是说……别开玩笑了,你一个男人……”
柳洺愣住,惊讶地看过来:“什么?”
张蔚恒看着她,希望从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不是断袖吗?”
“你以为我是断袖?!”柳洺全身热度退去。
张蔚恒哪里还看不明白?错了!他竟然一直都弄错了!
柳洺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睛:“你以为我是断袖,喜欢上了张子文,所以你当时说知道我的秘密,是说发现我是断袖之事?”
张蔚恒僵在原地,一顿一顿,无比艰难地点头。
柳洺想起了他上次回家,张鲁恒说他们爹罚他跪祠堂,说断绝了父子关系……原来如此!竟然是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所以,你是断袖……以为我是断袖才说不介意……才喜欢我……”她语气很轻,特别冷静。
张蔚恒慌乱,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用了那么久时间承认自己爱上了男人,现在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对方是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女人呢!他经历过那么多科举考试,他是朝廷三品官,他一言一行没有半点女人的样子。
“你真的是女子?”他不甘心地再次求证。
柳洺默默点头,心里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思考起后续该怎么处理。她脑子同样很乱,可是事关全族性命,现实逼着她冷静。
张蔚恒后退了几步,捂着伤口坐在椅子上:“你让我冷静一下,我……我没法立刻接受……”
柳洺沉默点头,整理好衣衫,转身往外走,干脆利落半点不拖泥带水。
看她这么冷静的样子,张蔚恒心里一痛,想叫她,可脑子里又想起她是个女人。他明明喜欢的是个男子,怎么就成了女人了?那他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柳洺没有离开,她不能现在走,得防止张蔚恒后续的行为泄露她的秘密,而单独坐在院子角落,她冷静下来越发想通了过去许多事。
包括不久前大哥那个奇怪的话。是不是柳涌发现张蔚恒的误会了?想到这她气得咬牙,这个蠢大哥!还想着看好戏!亲妹妹都不帮!
柳洺在院子里坐了两个时辰,天彻底黑了也没动。
和她一样的是,屋里明明有人,却同样漆黑一团,死寂一片,小厮进去就被赶出来,直至如今,里外空洞洞仿若无人。
街上有人敲起了梆子,惊醒了屋里的人。一团身影快速从屋里冲出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独坐发呆的柳洺惊醒,连忙起身叫住人:“张蔚恒!”
张蔚恒猛地停住脚步借着月色看过来,发现正是自己想找的人,心中一喜,又一惊:“你怎么坐在这!夜里露水重,着凉了怎么办?”一边说一边跑过来,伸手摸她身上的衣服。
手碰上去才发现,她肩上其实已经披上了一件披风。
“夜里凉,我让小厮给我拿了披风。”柳洺不是自虐的人,更不会糟蹋自己的身体。
张蔚恒放下心,手一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伤你的心了。”
柳洺没说话,默默看着他,等他下面的话。
张蔚恒突然抱住她,声音发哑:“我不是故意不理你,实在是我做了那么多准备,结果竟然都是我多想,我有点没法回神……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你时,我觉得自己疯了,匆匆离京跑去东边,跟着人进花楼进南风馆,确定自己的确不喜欢男人这才敢放任对你的思念回来,谁知回来第一天就看到你和张子文,我嫉妒吃醋,听不进你的任何解释,丧失基本的理智和判断,终于发现,我就算不喜欢男人,但的的确确喜欢你。我对你有独占欲,我看着你的脸想亲你,我一见你就心生欢喜,不见你便思念如潮,我对你……有克制不住的冲动。”
柳洺不自在地动了动。
张蔚恒抱得更紧:“我回家睁着眼睛想了一夜,天一亮就往家里赶。我不自欺欺人了,确定自己真的爱上你了。我想着断袖之情不容于世,你是朝廷命官,看似文弱实则强势,说不定要我雌伏于你,总之不可能让你进我家门,所以回家坦白了自己断袖之事,希望父母谅解……谁知纵然我给出千金我爹娘也坚决反对,甚至宁可一穷二白也不许我再回京,我只好搬出除族之事堵了他们的嘴,受了最后一顿家法获得了自由。在家养伤那一个月,我一遍遍反思这份感情是不是一时冲动,但每一次都只让我越发坚定,坚定自己突然爱上了一个男人、只是爱你这个男人,坚定想要和你厮守终身的心。”
听到他曾经甚至做好了自己当“受”的准备,柳洺又好笑又感动,眼里慢慢发热。一个正常的男子,从接受自己喜欢男人到接受雌伏他人,这个过程柳洺没法体会却也知道太不容易。
“从那以后,我预想过太多我们的未来,那些预想里,你一直都是个男子……所以今天实在是太震惊了,我甚至根本无法调整自己的心理,不确定你成了女人我会不会继续喜欢你。”
柳洺想推开他说话,却被他用力抱紧:“但是我刚才已经想明白了!我喜欢的一直是你!从前是我太迟钝,你根本不曾对我遮掩,我却总把你当成断袖。男人也好女子也罢,我喜欢的就是智谋百出、心怀天下的你,性别不会改变你的行事作风,不会改变你的性格,而这一切却深深吸引着我。”
南风馆的男子也女性化,比柳洺更像女子,可他根本不会动心,只会觉得惊吓。他爱的不是一个男人或者女人,他爱的是柳洺,才思敏捷、聪慧过人、手腕高明却又坚守原则的柳洺。
柳洺好奇不已:“如果我真是男子,你真能与我行人伦之事?”真的因为喜欢一个人,男女都会没有关系吗?
张蔚恒脸埋进她颈间:“你莫要说了,我只有看着你的时候才心生绮思,但一看男子春宫图就无法忍受,连续看了好几个月,这才慢慢接受了这等事,好不容易扭转了自己的想法,你却是个女人。”没说的是,到最后能接受还是把柳洺代入进去。
柳洺噗嗤笑出来,所以还是有关系的,只是这人一直使劲掰弯自己,逼着自己接受男男之情。越想越好笑,不仅他好笑,自己也好笑。
听她笑,张蔚恒脸红得不行,觉得自己真是蠢啊,一个女子在身边竟然半点不曾怀疑。
笑完了,张蔚恒小声问:“你生气我刚才不理你吗?”
柳洺摇头,故意说:“你一个断袖都能接受我了,我还气什么?”
张蔚恒掐她腰:“别提这事!”
柳洺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