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190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虽然说据渠出探听的消息,樊二七、八岁上下时就不知所踪,樊大忘记这个手足兄弟看似不足为奇,但春归并没有忽视关键点——樊大提起已经夭折的长女,是因为心中既悲且愤,悲愤又是因为女儿遭受奸/辱反被诽责,导致他们全家蒙受更加深重的污点。

污点!不仅仅是从他的女儿始为开端。

还有樊二的存在,邻人们笃定他为奸生子,从那时起,樊家人就因为这事遭受变本加厉的欺辱,甚至很可能在樊大幼年时,就因为母亲和弟弟蒙羞,所以他一直不能抬头挺胸的生活,一直无法申辩反抗他人的厌鄙和践踏,不管他相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但因为母亲而蒙羞的事实可能在他心中丝毫不存阴影吗?

他可能因为樊二的不知去向,就淡忘这件事吗?

他甚至都没有提起过众邻对樊母的斥骂,他只是笼统的概括,把一切根由归结于樊家人瘦弱的体格和脸上的胎青,归结于几代人的贫穷卑微。

是不能正视事实,无法亲口道出生母可能存在的丧德败节的罪错,还是有其余隐藏得更深的原因?

真相无法仅靠梳理,春归需要渠出更多的窥探消息。

与此同时她也不能不能防范着如果柴胡铺的里长当真被凶手贿赂的话,会不会毁尸灭迹。

樊家满门遇害,别无亲友,遗体应当暂时收存在义庄,此时已经是暑季,义庄当然不会妥善保存尸身,至多三日后就会处理,也不知随处一埋还是干脆丢去哪个乱葬坑,更可能当作暴病死亡的人一把火给烧得干干净净,到时候即便惊动了官衙,恐怕仵作也没法子通过尸身验证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春归必须赶在尸身被毁前设法干预,才更加有利于察明案情。

她也只能通过莫问小道的“神通”。

却说柴生在姜东的帮助下,此时不仅仅赁下了一处宅院,将柴婶子接了进京城团聚,且也寻了一家靠得住的牙行,用还算公道的价钱在京郊置下了三十亩良田二十亩桑地,雇请农人耕种虽说不能靠此积攒下多少钱粮,至少他们几个在京城的开销不用犯愁了。而关于置铺经商的事,柴生却没有着急,他自己先找了个商行做雇工,打算的是先熟悉一下京城里的各种营生商事,等心里有了成算,再商量着自己开铺子的事情不迟。

寻常家里只有柴婶子和娇杏两人照管,游手好闲的莫问小道除了专注他自己的“生财之道”,倒是发挥所长交游广泛,半载时间,市井闲汉三教九流的他还算结交了些人。

姜东除了帮柴生跑腿,更多的时候其实仍在太师府,一般是跟着宋老爹父子两个。

这日里春归便让梅妒回去了一趟,把她的一封信交给了姜东,令他跑一趟腿送去给莫问。

其实这趟差使春归完全可以直接交给宋守诚,不过她既然把姜东调为己用,也想进一步考较一番他的忠诚度,倘若是个踏实沉稳的,日后许多事情也能多一个帮手。

她也并不担心泄密,因为这封书信她仍然采用了“秘术”书写,姜东就算拆看也只能看到一张白纸,必需经过特殊处理后才能显现字迹。

她在信里把樊大口述的案情大致告知,主要是叮嘱莫问一定尽快,务必先找兰庭阻止樊大一家的尸身被毁。

所以这日里兰庭刚一回府,便瞧见偏厅里已经恭候多时的莫问小道,他还颇觉得几分纳闷:别看着莫问吊儿郎当的全然不像柴生一样稳重可靠,活像随时都要占人便宜的作风,可自打来了京城,却也晓得自动自觉的和太师府保持距离,从来不会上门打秋风,今日这就是无事不登门了。

他也就不急着去处理各方书信拜帖,以及和孙宁等等名为门人清客实为谋士幕僚的心腹议事了,先摆着笑脸接待“道长”,也没更多的寒喧,开口就问“有何要事”。

具体的话莫问也不需要春归面授机宜,张口就来:“迳勿可听说过柴胡铺?”

“外城广渠门大街那一带?”兰庭不过沉吟一阵,就在脑子储备中搜索出准确的范围。

“正是,我今日刚好去那一带逛玩,经过柴胡铺时,听见不少人都在议论十三弄前日晚上,一家人户着火,活活满门四口都被烧死的事,怪异的是竟然没人为这出惨剧扼腕叹息,都道什么天谴报应的,我一时好奇,便去十三弄失火的地方看了一看……”

说到这里莫问习惯性又想故弄玄虚,拖长了尾音还刻意停顿。

兰庭很配合:“真是一家满门无一饶幸?”

“惨啊!真惨!”莫问唉声叹气摇头晃脑:“可不满门罹难无一饶幸,夫妻两口,还有两个孩子,都被一场火烧死!”

“道长是又通过了问魂之术放觉此事大有蹊跷?”兰庭猜测道。

莫问:……

不愧是新科状元啊,太知道怎么和人说话了,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却不少口舌。

“着火那樊家,断桓残壁上空笼罩着层层叠叠的阴气,纵管是道长我修行高深,都险些没被那处的森凉之气逼得僵颤,这可是阴灵极恶极戾的显征,死魂生前必定是心怀极深的怨恨,才至于造成这般阵仗!”小道几乎没忍住合什念一声“阿弥陀佛”,好在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和尚,赶忙的改成了“无量天尊”。

“道长和死魂沟通结果如何?”兰庭很上道的继续追问。

“他们一家是被人烧死的!”莫问压低了声儿:“不是走水更不是天谴,是纵火杀人!然而据那自称樊大的死魂说,柴胡铺的里长上报的是意外走水,故而官衙根本没有派遣仵作前来勘验,只有两个帮身白役跟着里长转了一圈儿,就以走水结案,死魂自己也不知凶手是谁,但不能容忍害死他一家四口的恶徒逍遥法外,这才阴魂难散,倘若无人管问……死者的四邻五舍可都免不得受殃,会有血光之灾!”

兰庭蹙眉:“如果真要无辜惨遭谋害,当然不能不管不问。”

莫问也正义凛然的点着脑袋:“道长我也是觉得既然遇上了这遭冤案,就不能置之不顾,眼睁睁看那死魂冤孽为祸人间,最终当真遭到天谴灰飞烟灭,可……小道无权无势,不能干预官衙中事……”

“这事我来处理。”兰庭毫不介意大包大揽。

莫问再把“无量天尊”铿锵有力的念出:“不过小道最新结识的一个人,刚好以仵作为营生,和他喝了几场酒,听他说了不少事似乎当真熟谙勘验尸身,迳勿若觉得用,不如趁这机会考较一二。”

“事不宜迟,你先去找这位仵作,将他一同带去柴胡铺。”兰庭立时起身:“我先去一趟顺天府衙门。”

莫问顺利完成任务,心情很是爽快,连连称赞赵大爷果然义薄云天且雷厉风行,但他转而发觉了一个难题。

广渠门大街在哪个方向他尚且不知,就更不说柴胡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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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推官大人

我要去找顾大奶奶拿钱租辆驴车!

被兰庭雷厉风行抛弃在太师府的莫问小道顿时产生了这样一种雄心,可惜没有这样的雄胆,于是只好垂头丧气的自掏腰包租了车子,开启京都外城首次游的行程,颠簸了好半晌,才把脑门响亮的一拍:“笨啊!我怎么就不能跟着状元郎去顺天府衙呢?太师府里这么多仆从,随便支使个人可不就能把汤仵作带到柴胡铺碰头了?需得着道爷再白废这笔车马钱!”

今日跟着兰庭的人是乔庄,他虽然不以仵作验尸为事业,但鉴于医者和仵作之间还算存在千丝万缕的瓜葛,故而乔大夫也很有兴趣去围观一番,只不过他却对莫问小道的操守心存怀疑,这时间虽则是陪着兰庭赶往顺天府,到底没忍住嘀嘀咕咕:“大爷怎么这样信耐莫问?搁我看来,柴生确然是个实在人,但莫问十句话中,有七句半都是吹嘘,另两句半扭一扭可能还有半桶水,大爷难道真相信他道术高强?大爷可从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诳语。”

“别忘了汾阳期间,王久贵家的命案若不是这小道长,我们又从何得知那白氏是被人谋害,只怕紧跟着连周氏也被毒杀,到头来还会以病故终结,我虽然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找不到小道长谎言诳语的证据,看到的事实就是白氏的确含冤,所以这一回,我也是宁可信其有。”

理由太强大,倒让乔庄反而讪讪了:“是我着相了,光看言谈外表,倒忽略了已经证实的事。”

“不过也许你对小道长的看法也不尽是成见,或许他的背后另有高人指点。”兰庭忽又说道。

“哦?”乔庄挑眉道:“另有高人?难道柴生是深藏不露?”

“或许吧。”兰庭莫测高深一笑。

顺天府衙位于皇城以北的鼓楼大街上,这里既有京都内城最集中繁华的商市,也密布着不少高官达贵的府邸,如秦王府、齐王府也都集中在这一区域,从太师府过来不需耗废太长的时间,但这里当然距离位于外城的柴胡铺极远,所以兰庭为了省时,干脆是和乔庄两乘轻骑,不依时下文官出行乘轿的讲究,为了不至于过于引人注目,兰庭并没有身着官服,所以到了衙门口就免不得递上名帖接受盘问的过场,好在这时新科状元郎的名头十分响亮,所以守门的吏役一听是赵修撰前来求见施推官,并不敢拿腔作势的耽延,立时就把兰庭往衙门里头引。

顺天府尹虽然才是长官,不过他统管着京畿刑名钱谷不说,还要负责司祭先农之神、奉天子耕猎、监临乡试、供应考试用具等等事务,工作十分繁忙,所以一般不会亲自处断刑案,更不可能勘验现场,又如今的顺天府尹石德芳伤势未愈,皇帝特意抚令他在家养伤,今日应当不在衙门坐堂,所以兰庭才打算直接拜会专掌刑名的推官施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