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191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说起来这位正是施不群的叔父,考业上也曾受过赵太师的指点,故而兰庭也是早就相识的。

兰庭寻常称他一声“施世叔”。

不过施推官却并不比施不群年长太多,只他入仕得早,在翰林院和国子监已经分别任职,论来和多数进士出身的士族子弟一样应当走清贵升迁的途子,不过施元和自己却申请了时务历练,他这推官还是新上任不多久,并没经手过人命官司。

故而当一听说柴胡铺很有可能发生了一起灭门重案,这位推官大人撸起袖子就一拉兰庭走,边走边说。

兰庭只是把案情简单叙述了一遍,没把莫问那些冤魂祸害人间的话用作理据,好在施元和也不纠缠这些细节,全身心都沉侵在可能经办第一起命案的兴奋之中,甚至过了半晌,才留意见背着药箱的乔庄竟也随行,惊异地瞪大了眼:“难道乔郎君还想尝试着用丹青之术令人死而复生?”

赵、施两家本是世交,施家老夫人当年病重,还专程来请乔庄前往诊治,所以施元和知道乔庄虽是太师府的家仆,不过师承高太医,深谙杏林医术,所以从来都是以郎君相称而不把他当作仆从看待。

就是没转过弯来乔庄这回随行并不是为了救死扶伤。

乔庄都忍不住尴尬得咳嗽,兰庭代他解释道:“我只是猜测此案或有蹊跷,不过还需勘验现场、尸身之后才能证实……”

他一番解释没说完,就见施元和举着巴掌直拍脑门儿:“我就说我忘记了件什么事,没有带上仵作!”

“柴胡铺的里长报的是失火意外,且咱们如今只是猜疑,若是出动顺天府的仵作又得走一番过场耗废不少时间,倒不如世叔与庭先去义庄勘验,若真发现了疑点,才正式由顺天府备案不迟。”兰庭和春归还真算心有灵犀,不约而同想到这案子若真有蹊跷的话,赶在尸身腐坏以及被义庄处理之前立即勘验才是关键,可官衙办案自有一通程序,紧急时刻不能耽延时间。

施元和又再瞪大了眼:“只知道乔郎君医术高超,竟不知乔郎君还通谙勘验尸身。”

这回乔庄连忙自己解释道:“小人跟去,也只是想观摩学习。”

兰庭连忙抓紧时间把话说完:“我有个亲朋,正好认识个老仵作,已经让他请去了柴胡铺,指不定和咱们脚跟脚的就到了,不过施世叔最好还是叫上几个刑堂的吏役,以防勘察尸身后发觉了蛛丝马迹立即需要封禁案发地,一家四口的灭门惨祸,里长却自作主张以意外失火结案,难保已被凶手贿赂收买,再听闻惊动了顺天府,保不住会去毁坏现场。”

事发已经两日,其实说不定现场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兰庭这么做也只是抱着饶幸和亡羊补牢的心情。

施元和一边拍着脑门一边顺脚拐了个弯儿,随手抓着个吏役就让他快去喊人。

吏役跟着推官外出,不像仵作外出需要备案等等麻烦的手续,兰庭和乔庄刚骑上马,人员已经齐集完毕了,不过施元和努力了半天却没法子上马,兰庭听他喝上前个吏役来当垫背,才回过神来这位世叔也许根本就不会骑马,顿觉哭笑不得

:“世叔不通骑术,即便上马也坐 不稳,不如乘车更加便捷。”

心说也难怪施世叔自请实务磨练了,这位除了熟读经史一笔锦绣文章,恐怕真连油盐柴米市价几何都不清楚,真难想象这样的官员按照清贵升迁的路子直到入阁拜相,除了空谈大话误国误民还能有何作用当然兰庭这番腹诽并不是针对施世叔,至少施世叔心知自己的不足正在努力改进不是?

被里长保甲送入义庄的尸身理论上不准闲杂人员接近,需得报经官衙颁发文证后再行处理,但推官大人既然亲临验看,义庄的杂役自然也无人胆敢阻止,施世叔穿着官服就大步流星往里冲,一跤绊在门槛上,当众摔了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兰庭追上时他倒已经利落的站了起来,也不顾一堆吏役帮身都在憋笑,继续往里冲。

但破案心切的施世叔到底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当他亲眼目睹四具已经散发臭味的尸身,双膝一软险些没有又直接扑倒在尸身上。

这回兰庭倒是及时扶住了他。

不过施世叔相当敬业,虽说觉得五脏六腑正在翻天覆地般倒腾,腿脚也像面条一样硬不起来,但仍然挂在两个吏役的肩上坚持亲眼目睹仵作验尸的整个过程。

一直到去勘验十三弄的案发现场时,施世叔终于是不用挂在别人肩膀上行走了,恢复了几分推官大人的官威。但细细观察,依然不难发现这位大人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虚汗淋漓,且说一句话似要犯呕三回,很像中暑的症状。

围观众人倒是发觉伴随推官大人身边的年轻后生,虽是儒巾衫清俊尔雅,可一眼闲云轻风的扫来,那威势倒能把喧吵都镇压三分。

柴胡铺的里长尚且没被惊动,围观群众虽然惊异但还不敢哗闹,不过让兰庭没想到的是这一路顺风顺水的过来,勘察现场时倒是遭遇了阻拦。

阻拦他们的正是樊大的左邻,为了壮胆还拉着他家那只大黄狗。

可巧的是此人也被邻里称作大黄。

“这是我家的屋宅,各位大人把这里团团围住,难道是想霸占民产?”

施推官刚刚才能站稳,又被这话问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晕晕乎乎了:“你家的屋宅?不是说樊大全家都丧身火海了么?怎么还有一个幸存的人?你是樊大的什么人?”

“我和姓樊的有何关系?但这间屋宅现下却归属于我,正好今日四邻都在,我把这话说开了大家伙也能替我作个见证。”

施推官颔首道:“哦,你这屋宅是租赁给樊大的吧?”

兰庭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插嘴道:“据察,樊家人是死于纵火行凶,这位是顺天府的推官施大人,今日是来勘察现场究问案情,你既然声称案发地眼下归属于你,必为此一刑案的相关人员,按律,先将你的户帖交予吏役登记核验,且你也必须前往顺天府衙门接受盘问。”

兰庭的话音刚落,四周就像一长串炮仗被点着了一般的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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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两种死因

春归这日眼巴巴地盼望着,直到日落西山,直到暮色四合,直到三更鼓响,不见赵修撰的人影,倒是先盼回了渠出。

大奶奶夜深人静尚且双眼发亮,连把渠出的情绪都激荡起一浪更高一浪的亢奋,很是破天荒的盘腿飘浮在春归的胳膊边儿,活像一双要好的闺蜜正在促膝长谈。渠出就连大拇指都竖了出来:“我还以为大奶奶这回当真被为难住了呢,哪知道仍是这样雷厉风行,我就一转身的功夫,大奶奶便设计了赵大爷亲自过问这一案件,柴胡铺的里长傍晚才听说消息,惊得在家团团转,我才听他和儿子商量,该不该把收受的贿赂退还人家,如此才能自保。”

春闺也是盘膝坐在床上,听这话后挑起半边眉头:“这样说来,柴胡铺的里长果然收受了贿赂才斗胆瞒下这起灭门谋杀案?”

“我听父子两的对话,贿赂是儿子收的,还不认识给钱的人,所以回应他爹道退都不知退给谁退去什么地方,但是极大一笔贿金,足足二百两白银,所以那里长才敢狗胆包天瞒下这桩灭门惨案,往上报了个走水意外!”

“这么说来线索在这里就断了,咱们仍然不知真凶是谁。”春归哀叹道:“我是越来越糊涂了,拿得出二百两银的人可不简单,更加说明真凶断然不是柴胡铺一片的邻人,樊大难不成还能和富贵门第结仇?”

“这案子确然比王久贵家那起还要匪夷所思。”渠出也是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一人一魂两闺蜜还没商量出个究竟,兰庭终于是披星戴月的回到斥园,他见春归仍旧眼巴巴的无心睡眠,仿佛并没有多么的惊奇,倒是春归为了接下来的谈话顺利而不无突兀,有意识的铺垫了一句:“听说今日莫问小道来后,迳勿便出了门,在外忙碌了大半昼时间?”

都已是半夜三更,兰庭自然是在外院浴室沐净了满身热汗,这时除去外衣靠坐床上,也不问春归是从何听说莫问登门的事,就着春归的这一铺垫,便将来龙去脉一一说

来,且详略十分得当,略的是莫问小道那套说辞,详的是柴胡铺的一番见闻。

春归因为关注着樊家命案,注意力集中在仵作验尸以及现场勘察的环节,压根没有意识到兰庭有心的这番详略,而当她听说樊妻及二子尸身的状况时,低低发出一声惊呼。

兰庭还以为是她听闻这些细况心中惊惧毕竟连施世叔这个七尺男儿朝廷命官目睹验尸现场时牙关都被咬得咯咯乱响,春归虽说不曾亲眼目睹,但他的讲述也十分详尽,也难怪春归会觉惊恐,兰庭不由后悔一心只想满足春归对此案的关注,却忽视了她毕竟是个女子,听闻这么残忍的一起命案,尤其是殒命者因为天热已经轻度腐坏颇为可怖的尸身状况,会不会胆寒恐惧。

怎知却听春归在低呼之后说道:“樊妻及那两个小儿口鼻内干净而无烟灰,两手两脚也皆没有拳缩,这可不像是被大火烧死,倒像是被人杀害后再放的火!”

这下子兰庭反而怔住了,良久才问:“辉辉怎么知道这些?”

“小时候父亲藏有一卷洗冤集录,有回我正巧翻了出来,看前序就知道这本书说的是有关仵作应当如何勘验尸身的内容,心里觉得好奇,便拿去房中仔细看了一遍,在火死一篇中,看得死者没死之前,被火烧逼,必然奔走挣扎,嘴巴张开呼吸急促,所以会把烟灰吸进口腔、鼻孔内。如果尸身口鼻之内干净而无烟灰,十之**是在起火前就已经殒命。”

兰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