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300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哪曾想她这番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神色,看在兰庭眼中无疑更加刺眼,差不多就快咬牙切齿了。

因为心里先存了酸醋,赵大爷哪里还会追问原因,只暗暗把“美言几句”“沾光”这几个字眼咀嚼一番,天灵盖都像浸着酸味了,四顾一番……

随便喊了个路边避让的婢女:“去,让备几坛美酒来。”

婢女愕然:谁告诉她她一个只是负责怫园洒扫的丫鬟,该去哪里备几坛美酒?

兰庭两眼漆黑的看着春归,微微一笑:“想来我还不曾和伍家表弟开怀畅饮过,今日既有这机遇,且又有肥蟹佐酒,先较手中杯盏的深浅,再说谁是丈菊谁是金乌吧。”

这话根本没答应“引荐”,但听上去并没毛病,却自然引起了春归的暗暗惊奇:难道赵大爷的“兄纲”是通过拼酒才奠定?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吊诡不实。

约是那本职工作为扫洒粗使的婢女一时之间对“备上几坛美酒”不得其法,总之美酒

未上时候,两位客人便来了不足舫,兰庭眼瞅着这位伍小郎君竟然比兰舫还要矮上一截儿,根本不是他臆想那位伍小郎君,方才意识到自己吃的原来是口飞醋,望着落日暗暗一叹:一世英名都险些毁于一旦了,这笑话闹得可真够……

赵大爷忍不住偷睨了一眼大奶奶,如释重负的又一次惊喜还好我家娘子看情况是没有发觉。

但所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的是……

那不得其法的粗使婢女到底不敢违令,于是直接惊动了酒藏管事,打发了他家婆娘前来一探究竟:“说是大爷、大奶奶要设宴,调取数坛陈年佳酿,可那传令的丫鬟既无对牌,奴婢们之前更没听说设宴之事,所以不敢轻信,特地赶来证实。”

兰庭满脑袋黑线的凝神着两位小客人……

兰舫自然是满头雾水,至于伍小郎君康哥儿,更加是懵懂糊涂。

“预备两坛足够了,日后康表弟回府,可转赠与伍世叔及你大兄。”年轻的家主只好强行自圆其说。

春归这才后知后觉:赵大爷似乎有什么误会?

说来兰庭虽然见过伍家几位小郎,却唯独没有见过康哥儿,只依稀听他的三叔提过这么位表弟,似乎有些先天不足,且是伍家大舅过继给了二舅的子嗣,倒也明白康哥儿是伍家子弟中最受珍视的一位,生怕出现任何闪失,所以并不随意让他出门见客,可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又是因何引得春归的青睐呢?

兰庭可耻的发现自己竟然还存着攀比之心!

不过既然知耻,必须得控制情绪,赵大爷还是言听计从的开展着将康哥儿“点化”成为的向日丈菊的任务,其实这事对他而言,也的确易如反掌。

原因是有兰舫从中不遗余力的穿针引线。

春归也在暗暗留意康哥儿,这年纪的孩子自然未脱稚气,生得白白净净的也根本不像有何先天不足的病症,天生的椭圆卧蚕让两眼有如自然带笑,神色稍有变幻,便露出左侧靥涡,真是一个讨喜的孩子。

大约是听了三夫人说康哥儿厌恨生母,让春归先就带了成见,总觉着这孩子怕是有些与程相类的阴戾,怎知一见,见康哥儿虽说话少,且稚拙,不过知规蹈距的风范已然和自家五叔不相上下,过些年必定就是个仪表堂堂的少年郎君。

可孩子毕竟是孩子,没几个能像兰庭一样的少年老成,当康哥儿从兰舫口中听说,诸如白首赤足的朱厌、如虎生翼的穷奇、狸形榴音的天狗,竟然皆为表兄幼年时受教于其长兄的知识,康哥儿顿时两眼放光,主动挨蹭着兰庭,一边吃螃蟹一边表达自己的无限好奇。

春归:估摸着赵大爷的光辉形象,原来都有耐于一本山海经?

兰庭略把那些“杂书”上的记载提了几句,就笑着说道:“我最近公务颇多,没那么多闲对康表弟细说古书传记,不过这些书你们嫂嫂也曾熟读,康表弟若有兴趣,问她讨教也可。”

春归立即挺了挺腰,立刻卖弄了一段赣巨人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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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厌恨之因

当春归通过一场“螃蟹宴”终于初步获得了康哥儿的信服,这天晚上,她也被终于刨根问底,需要交待为何对三夫人的本家侄儿表现出与众不同的青睐。但这实在的,相当的,让春归支支吾吾。

她答应了三夫人此事不能声张,于是连菊羞梅妒都隐瞒得密不透风,唯只告诉了渠出实话,当然也是因为渠出无法声张的缘故,但赵大爷是活生生的人,长着能善会道的嘴巴,述之实情无疑有犯不能声张的禁忌,春归深深认为自己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做不出言而无信的事。

可是呢,这事情显然无法虚应过去敏锐机智的赵大爷,且事发突然,春归并没想到天衣无缝的措辞,所以就只能撒娇了。

“这件事的缘故,没三婶应允,真不能对大爷直言,大爷就别逼我了。”

眼巴巴的忽闪睫毛,写满恳求之意。

兰庭还能怎么办呢?罢了罢了,伍小康比赵小六大不了多少,难道还真能吃这么个毛头孩子的飞醋?

赵大爷表示再也不追问了。

春归却得寸进尺:“大爷也不能私下调察尚书府的家事。”

兰庭:……

这事原来关系到尚书府的密隐啊!

但他当然没表现出自己的领悟,就此把这事略过不提了。

而经过兰庭的“引荐”,不仅康哥儿,就连兰舫都对春归莫名心生敬服,孩子们的观念往往都是朴素的“为楷榜所推崇,同样可为楷榜”,于是斥园便多了两个小客人经常造访,忽而变得热闹起来。

费嬷嬷深觉这事有些不合礼矩,但奈何拿不出有力的论据,毕竟五爷不到十岁,康哥儿还更小些,都不到男女大防的年岁,要若是二爷、三爷、四爷在大爷不在家中的情形下常往嫂嫂院里跑,她才能名正言顺举起礼矩的大旗教训大奶奶……咦?这种盼望着大奶奶逾矩犯错的心态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费嬷嬷深思一番,惊觉自己越来越没有用武之地搞得心态都有些扭曲了。

当春归渐渐与康哥儿熟悉后,开始了她的试探。

这天兰舫与康哥儿再来斥园,春

归不急着讲古籍记录的传奇,而是拿了两碟茶点让他们尝味,是面粉里揉了蜂蜜,捏成各色花样,蒸熟后再用红枣、干葡萄一类妆饰,绵软香甜,把两个孩子吃得眉开眼笑,兰舫便问:“大哥今日并未回家,嫂嫂怎么竟用了这番心思?”

这孩子,丁点大竟然就知道调侃长嫂了!

春归一边报怨兰舫的花花肚肠,一边也有些欢喜小叔子这番话省得她再行铺垫,就不搭理兰舫,只把一张笑脸冲着康哥儿:“小四叔可觉得这糕点正合口味?”

三夫人的兄弟均没纳妾,何氏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反而是伍家大嫂肖氏唯一养大的独丁康哥儿排行最小,为了和太师府的四爷称谓区别,所以春归唤他为小四叔,她是听三夫人说过康哥儿最喜甜食,且不爱油酥的口感喜欢的是蒸熟的面点,但春归这时当然不会说是从三夫人口中听闻康哥儿的喜好:“舅家大太太素来喜欢蜜糖蒸制面点,康哥儿的口味到底是随着大太太的。”

结果一听这话,原本喜笑颜开的少年就变了脸色,泯着嘴唇仿佛连累左脸的靥涡都带着几分锋厉了,但显然还能克制戾气,反驳时还不忘站起身来,且措辞也算和缓:“庭大嫂嫂误会了,这道蜜糖蒸面点是我自小的时候,阿娘就时常做给我吃的甜点,我爱吃,是因这道甜点里深藏着阿娘对我的关爱之情,与大伯母无干。”

春归这些日子看康哥儿,虽难免少年郎的跳脱,但总体而言是个知规蹈矩的孩子,并不会随意反驳他人,只眼下却因为“口味随了大太太”的话便立即心生抵触,这样看来康哥儿对生母心怀厌恨的话并不是出于三夫人的过度敏感。

若依着人情世故,春归此时当然不宜再继续刺激康哥儿,但她又务必弄清这孩子对生母的厌恨究竟源自何处,所以只作不以为然的轻笑:“姻家大太太可是你的生母,母子之间天生的血脉传承是自然而然的事,我以为小四叔一口咬定与大太太无干才是武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