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463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捣衣杵重重落在石板上,少女翻着白眼仁拔高了声嗓:“哪里来的登徒子,再不走,我可喊我阿爷和阿爹过来了,非打得你家中爹娘

都认不出你的模样!”

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当头棒喝的周王大惊失色,站起身来飞速往后退了几步,心里不尽的憋屈:这姑娘长成这副尊容,莫说是接近搭话,搁寻常不小心看上一眼心里且得堵上一阵儿,指不定得败坏两餐饭的胃口,她究竟哪里来的底气认为她值得如此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英俊郎君调戏?

周王又是震惊又是不甘,尤其当看见兰庭夫妻两俨然是在憋笑,更加懊恼自己颜面扫尽,不死心地挤出两声干笑来,犹犹豫豫往前挪了两寸:“小姑娘真是好大的气性,难怪与早前坐在长条凳上的小丫头听说是表姐妹呢,可为何表姐妹间,竟也这样彼此嫌恶,真是让人好奇……”

少女扬起捣衣杵怒目而视。

“告辞。”周王这下毫不犹豫的转过身绷着脸落荒而逃。

他要真挨了这姑娘的棒杵,且还担着个调戏良家女子的罪名,况怕是连他老子都会毫不犹豫的开揍,还竞哪门子储位?成满天下的笑料还差不多。

肩膀上被轻飘飘的拍了两下,都几乎吓得周王一蹦三尺高,他转脸怒视着兰庭:“赵副使这下满意了?”

“二弟也莫要过于懊恼,并非二弟自身不足,着实那姑娘……太贞烈。”兰庭好脾气的安抚着周王殿下内心的创伤。

“又或许是那姑娘先被彭氏之女给激怒了,火气还没消,才拿二哥泄愤而已。”春归也跟着安慰了一句。

周王:我一点都没觉得被安慰到了。

“总之二弟等会儿还需再接再励,莫因此等小挫折便损了士气。”兰庭握着拳头一舞,权当鼓劲。

周王:……

突然好想自断臂膀该怎么办?

很快便到了费家,只见这家人虽说是用竹栅搭围出一方院落,却根本没有院门儿,竹栅也仅仅只有半人高,院子里原本正在葫芦架下坐着不知喝茶还是喝水的夫妻两,也一早便察觉有陌生人正往这边儿来,此时正冲他们行着注目礼,又眼瞧着此行陌生人竟然是走进了自家院子,妇人赶忙迎了上前,男人怔了几息,才闷闷的坠在后头。

起先就险些挨了一顿杀威棒,周王未免心有余悸,先将妇人好一番打量。

所幸是张白净脸儿,眉眼倒也生得秀气,未语就先有殷勤的笑脸更是看不出一分煞气来,虽一眼看出就是那丽娘的生母,倒不像那小丫头般的矝傲,不带恭维的说确有徐娘半老的风韵,不过虑及人家丈夫也在跟前儿,周王还是收敛起油腔滑调的作派。

他再一打量费老大,倒是怔了一怔。

这农人虽说发鬓已染霜白,脸色颇见憔悴,可长着张端端正正的国字脸,眉眼竟如山水,端的是个美男子!

当然,气度风骨还是弱了几分,辜负了一张好相貌。

春归一见费老大心里也觉有点出乎意料,她可是知道费惠的模样,除了面廓依稀几分相似之外,五官一点没有继承到父亲的优点,单论容貌,远远不及彭氏的女儿俏丽,虽说春归也不大喜欢丽娘的尖酸跋扈,但凭心而论这丫头确然比局促扭捏的费惠娘出挑,当然丽娘是彭氏的掌上明珠,费惠则一直被继母刻薄,境遇有如天壤之别,性情自然大有差异,春归虽说有“以貌取人”的毛病,这时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就心生偏见。

而“一马当先”的周王殿下在稍稍一怔后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他拿捏分寸,热情之余又不显出格,先行了一礼:“敢问这可是费大叔贵寓?”

费老大忍不住掉头看了看自家只有几家瓦房的“贵寓”,一脸呆滞。

春归为周王殿下能够如此自然毫无障碍的喊出一声“费大叔”在心底喝一声彩,先不提这位金枝玉叶能够屈尊降贵的演技,所幸这回总算没逮着彭氏实施美男计了,看“费大叔”的神情,至少不能够先以杀威棒招待,推进计划有望。

便听彭氏回应:“我家夫郎姓费名厚,不过村子里还有好些户费姓人家,未知小郎君是否寻错了人?”

“令媛可是有幸选中了娄氏绸庄雇工?”

“这倒没错……”

“那晚生便并没有寻错人家。”周王单手负在腰后一个手势提醒。

于是三人便齐刷刷的拱手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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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晚生姓顾

“你们莫不是娄家的人?”

——这是费厚终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而当他开口的同时也终于上前一步,似下意识间便将彭氏略往身后挡了一挡。

不过眼神却仍是飘忽着,活像无根的浮萍。

春归撇了一眼彭氏,捕捉到她脸上乍喜乍惊复杂的神色,只这妇人却没有顺势退避在费厚的遮挡下,紧跟着又移动向前,似急着要辩解什么,又因为慎重而显得迟疑。

“非也非也。”周王殿下却俨然仍在角色之中,越发的笑容可掬了:“实不相瞒,晚生与两位好友登门拜访,着实是因偶然经过桃源村,听闻令媛竟然有幸选为娄氏绸庄雇工,晚生心念一动,有一不情之请……”略微一顿,又再拱手:“还望费大叔贤伉俪成全。”

费厚便恢复了呆怔,“浮萍”飘啊飘的一团散乱。

彭氏不愧有“人精”的诨号,纵然听闻来客与娄家毫无关联,兼且竟然还是有事相求,殷勤非但不减反而更增几分:“几位小郎君还是坐下说话吧。”

于是主客一行,便都到了院子里的葫芦架下,春归这才看得分明,此处原来是摆置着一张矮方桌,一张凉床一张藤椅,方桌上果然有一大碗喝了一半的茶水,另一碗还剩小半口……估计是酸梅汤。

这对农家夫妇倒是好有闲情逸志。

周王眼光一扫,虽然有点嫌弃那张凉床,却还是忍住了挑剔率先往上头垂足一坐,兰庭和春归也只好一左一右的随他坐在凉床上——因为那张藤椅已经被费厚当仁不让先占据了。

彭氏转身去拿来一张条凳,放下后却不急着坐,忙着要去张罗茶水,周王连忙客套:“大婶不用忙碌,早前晚生一行是先去了方君家中,蒙方家主母款待,茶足饭饱,亦正是从方家主母口中听闻贵寓的一桩幸事,才前来拜访。”

彭氏神色便有些讪讪的:“方家嫂子口中想必没有好话吧,也怨得我没有眼色送上门去讨嫌……不说这些了,几位小郎君可是遇见了烦难?妾身瞅着贵客们着实眼生,应当并非左近人士。”

这妇人倒是先套起话来。

周王也依制定策略那样对答如流:“晚生三人是京都人士,是来江南游历,因蒙毫末庄葛公盛情款待,暂且在葛公宝寓寄居,着实也是在左近村郊闲逛,见识宝地风俗人情。今日偶至桃源村,不期然竟然与方君邂逅相识,交谈来,晚生不由感慨江南虽乃人杰地灵、物宝天华之处,却也不乏家境艰困衣食难继的百姓,方君细问晚生因何感慨,晚生才说起一件经历。”

他这番从头娓娓道来,倒像实了一个迂腐书生,好在是“人精彭”一眼看出这三位客人穿着锦衣气度不凡,自然不是穷酸,俨然出身高门的世族子弟,这原本是他们一类人家难以攀交的贵人,自然不会错过此等天降机缘,所以一点都不觉得周王罗嗦,甚有耐心的洗耳恭听。

“是有一日去距此大约五、六里外的黄林村游玩,竟逢突降暴雨,多得一家村户收留,因着雨势未停,到底还是在那村户家中借宿了一晚,只收留晚生一行的人家却甚是贫困,竟连米粮都没有多余,人家却甚热情,主妇竟然冒雨去寻里长借了米面,硬是将家中一只养来生蛋的老母鸡杀来款待,再用鸡子去里长家换了一壶酒,为了一餐饭,可谓耗尽家财了。”周王说到这里还长长叹一口气。

彭氏竟然也跟着叹息一声。

“闲聊时晚生问起了那家境况,才知道那家的大叔原本被雇为采矿工,却因矿洞塌陷负伤致残,所以家中丧失了主劳力,偏夫妻两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而今全靠母女两个接些浆洗活计维生,就这样竟还要承担杂役,多亏里长照恤他们一家贫苦,才没逼着这一家人出劳役。晚生听闻后大是同情,想以钱财资助,不过那家人虽则艰困志气却是不短,不肯白受恩惠,坚辞拒绝了。”

彭氏忽问:“小郎君说的那家人,男人可是姓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