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464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正是!”这段故事原非杜撰,周王却没想到彭氏竟然知情。

“不瞒小郎君,妾身先头的男人也是受雇于张家,和武家兄弟遭遇同一场事故,可妾身的前夫还没有武家兄弟这么幸运,被生生压死在了塌陷的矿洞里,一个铜板的补偿张家都吝啬得给不提,反而还怪罪是采矿工不听工头指挥造成矿洞塌陷,若闹事,反而会受官府追究。武家也的确艰难,武大兄弟原本还有个长女,因实在难以养活,只好让她早早嫁了人,武家大姐儿倒也孝顺,时常照恤娘家,怎知道……因此为丈夫不容,几回打骂,武家大姐儿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武家兄弟又气又悔,这段伤心事怕是不会对外人提起。”

周王忙道:“晚生等听闻此等不平之事,大觉义愤填膺,大骂临安巨贾为富不仁,不想方君却道临安县的巨贾也不是个个都如那张况岜,比如娄氏绸庄行事就颇仗义,方家主母也跟着附和,说起娄四老爷待雇工如此优厚,我等先还不信,方家主母便说起贵寓的幸事来,只称费大叔因为令媛选为娄氏绸庄的雇工,前两日还因此大张宴席以为庆贺,满临安县乃到整个杭州府,无人不知娄四老爷是个大善人。”

“这话倒不假。”彭氏听贵客的口吻,竟是方家娘子并没有提到自家这桩幸事背后的名堂,俨然松了一口气。

“所以晚生便想着,要若费大叔与大婶当真有门路,不妨也带携着武大叔一家几分,武大叔的闺女与令媛年龄相近,若真也有幸一同选为娄氏绸庄的雇工,岂不解了武大叔家的燃眉之急?费大婶放心,但凡是要钱财打点,都包在晚生身上,只不过拜托大叔大婶当引路牵线的人,还有就是务必瞒着武大叔晚生打点钱财一事,否则只怕武大叔又会拒绝。”周王终于说出了此番不情之请,紧跟着又道:“所幸的是今日一见费婶子,竟然与武家还是旧相识,想来婶子心地这样

好,定然不会拒绝援助了。”

“这件事咱们可帮不上忙。”沉默了许久的费厚冷硬硬的拒绝。

彭氏连忙陪笑:“不是妾身不愿施助,只是……妾身也不瞒着小郎君,原本我家丽娘也没有这等的幸运,只是因为……唉,也确然是一件不幸的事,被娄氏绸庄选中的原是我家大闺女,契约也签了,定金也付了,奈何大闺女却因为急腹症夭折,妾身才只好让小丫头顶替了大闺女当这雇工,偏偏这门路还是多靠我家的大小子聪儿,但妾身却是聪儿的继母……所以聪儿心里有误解……为这事,父子两个险些没有闹得反目为仇呢,外子与妾身着实说不上话。”

但紧跟着这番诉苦,彭氏更加殷勤得斜签了身:“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聪儿在临安城里的住处妾身可以告诉小郎君,小郎君只要不提外子与妾身,大可说成是葛公的好友,聪儿虽与葛公自来没有交道,但十里八乡的任谁都知道葛公的威名,且小郎君又的确是助人为善,聪儿这孩子脾气固然急躁,但也是侠义心扬,势必不会拒绝小郎君所求。聪儿又的确与娄氏绸庄的四管事要好,一句话的事儿,根本就不需得再让小郎君破费。”

周王连忙起身称谢,慌得彭氏也起身直称“不敢当”,倒是那费厚仍然独自坐着纹丝不动,一番客套后,众人好容易又才重新落座,虽说接下来的话题并不在策略之内,但则周王倒还能毫无痕迹的随机应变。

“不瞒费大婶,早前在不远处的洼塘,便经人指认恰巧先见了令媛,不过却听她和另一个姑娘似乎有些争执,那姑娘端的是暴脾气,但晚生听旁从议论,仿佛那姑娘竟然是令媛的表姐?”

彭氏“喛”了一声:“我当丽儿和谁置气呢,回来后气冲冲的就把她自个儿关在屋子里头,感情又是同刘家大姐儿起了争执。不瞒小郎君,刘家正是聪儿的外家,喜姐儿的阿娘正是聪儿生母的亲姐妹,刘家因为没有男丁,就替大闺女招了上门女婿,所以喜姐儿就随了刘姓,因着小惠的事,刘家对妾身也有所误会,孩子们越发是各自看不顺眼,偏偏还在一个村子里住着,碰面就生磨擦,让小郎君见笑了。”

周王又敷衍了几句,再三谢过了彭氏,便起身告辞。

彭氏却殷勤的把周王一行送到了洼塘边,经周王一再推辞才依依不舍的止步,这才想突然想起来一般,询问周王贵姓。

秦氏乃是国姓,但并非所有秦姓之人皆属天家皇族,但周王竟然“做贼心虚”,杜撰道:“小姓顾,在家行六。”

春归:……

总算好容易摆脱了彭氏,周王赶忙解释:“若说姓秦,不够谨慎,毕竟虽说普通农户不至于怀疑,就害怕还有别的耳目留意,赵姓在江南也是风头正胜,总之都不够保险,情急之下才借用了三弟的姓氏。”

春归:?

好吧,顾氏的确籍籍无名,多么安全的姓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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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亡魂无用

一行人待回到寄居之处,才讨论起今日的收获。

兰庭和春归十分客气的先把率先发言权让给了周王殿下。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要论就凭这番谈话,更加拿不准彭氏是否真凶,咱们这一趟,无非证实了彭氏确然存在杀机,但杀机可并非罪凿,总不能单凭彭氏存在杀机就认定她为凶手吧,我现在倒怀疑,说不定事情就有这么巧合,的确是那费厚的长女时运不佳,眼瞧着就快有了改变命运的幸运,奈何无常索命,当真得了急症香消玉殒。”

春归:……

她倒确凿了一点,周王也着实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当然假设周王其实并非不情不愿插手这桩事端的话。

“方母一番话,九分得到佐证,唯有一分有所出入。”春归没有对周王冷嘲热讽,一本正经的剖析案情:“据方母称,费厚生性老实,甚至足称为懦弱,但今日就咱们与费厚夫妻接触看来,费厚虽然寡言少语,却仍有一家之主的作派,反而是彭氏,一点没有横行霸道的表象,尤其是当她先看费厚入座,另搬一张长条凳过来,像是习以为常的行为。”

“这应当只是表象吧,毕竟当着外客面前,彭氏还需要维护费厚的夫纲。”周王想当然说道。

“费家并非名门望族,彭氏需得着故作贤惠?”

“费厚虽非富贵之族,但也别低估了宗族的作用,彭氏应当不敢过于嚣张。”

“那为何连方母都知道彭氏苛虐元配子女,且为这缘故打抱不平,费家族人竟还由得彭氏为所欲为?足证费家在桃源村根本就没宗族仰仗,否则费聪也不至于被逼得去县衙状告高堂。”

“还有人家连宗族都不存的?”

兰庭这才为周王释疑:“平民百姓,并不是谁都能倚靠宗族,多的是累代贫寒根本没有财力蓄族田建宗祠的人家,律法又规定农户工户等等之家,子弟成年必须分户另籍,没有宗祠祭祀稳固血脉连络,多的是未出五服就疏于往来,甚至生死不问的人家,甚至不少商贾,着实也无法溯祖追宗,更何况像费厚这样的门户了。”

“虽然没有宗族在上拘束,不过人言可畏,且咱们一看就是贵族,彭

氏当咱们面前自然也会有所收敛。”周王仍然不服。

“收敛何用?彭氏一来不至于奢望着另嫁高攀,二来也根本不曾打算让女儿高攀世族,算盘无非是让二哥先承她一个人情,指不定能占些钱财上的便宜罢了,就算为这事她能够伪饰,费厚也有那天衣无疑配合的本事才行。”春归反驳道。

周王:……

嘿,我这什么脑子,无端端的和顾宜娘争论个什么劲?!

重重一拍额头:“我错了。”

春归:?

兰庭道:“我对彭氏的感观,确然也并非极差,倒不是因为她没有对费厚呼来喝去,只是留意见她对费聪的评价,虽说当然不像亲生母子一般的亲昵,对费聪的本事却俨然确实心说诚服,总之……像是根本无意打压诋毁。”

“但方母也不像无中生有的人。”周王竟然又转变立场。

“原本人家夫妻两是怎样相处,外人也的确知之不详,方母确然没有诋毁中伤之意,但则说不定也是相当然。”春归竟然也附和兰庭。

周王这才醒悟:“所以我们争论什么呢?究竟彭氏有无嫌疑?”

“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兰庭道:“起初费厚误会咱们是娄氏绸庄来人,显然作出维护彭氏的举动,咱们而今,已知费聪与娄氏绸庄四管家交情甚笃,且费聪因为费惠的夭折,几乎与费厚闹了个父子反目,费厚应当认为娄氏绸庄只要遣人前往桃源村,必定会对彭氏不利。为何他会有这样的认为?”

“倘若费惠真是急症夭折,与彭氏何关?费厚为何急着维护彭氏?”

“做贼心虚。”周王断言。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兰庭道:“费聪与娄氏管事交好,甚至不需花耗钱财就能促成费惠中选,他真怀疑妹妹是被彭氏谋害,让娄氏绸庄解除雇约更加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为何没有这么做?”

“是啊,为何呢?”周王也顿生疑惑。

“他想复仇。”春归道:“一定是想复仇,先打消彭氏的疑心,待彭氏之女当真去了娄氏绸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