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544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这或许是钱柏坡已经叮嘱了家眷,在此非常时刻务必谨言慎行。”兰庭道。

“迳勿认为窦章的确可信?”周王问。

“至少我找不到窦公阳奉阴违的动因。”兰庭道:“殿下可信许阁老?”

许晋这位首辅,实则并不曾真正投效周王,但他听兰庭说周王这回下江南监政,是把推行政令、清察不法当作首重,许阁老很是认同周王和兰庭的政见,他没有示意会力助周王得储,不过却引荐了不少门生故旧,并答应会信告这些官员,配合周王监政之事。

其中就有应天府尹窦章。

但许晋并非窦章的业师,只是窦章当年会试中榜,许晋是主考,所以窦章便奉许晋为师长,许晋亦觉窦章虽出身普通,但为官多年两袖清风、奉公无私,当年也曾经因为不肯贿赂奸宦,被东厂太监陷害入狱,受尽酷刑却仍不肯屈服,许晋极其敬佩其刚正不阿的风骨,于是将窦章救出后,一直不忘提拔。

窦章这应天府尹虽说品级不如钱柏坡等尚书,不过南京的六部尚书职权有限,倒是窦章这应天府尹权威更重。

但他权威虽重,其长子科举却不顺利,中举之后三回报考会试尽都落榜,窦章从来没有为长子的仕途谋私,举人并非没有入仕的机会,依窦章人脉完全可以为其长子谋取官职,不过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其长子至今仍为白身。

窦章甚至都没有让长子随他来金陵赴任,只令长子居祖籍,靠打理田耕稼穑维生。

总之窦章而今虽然也算得位高权重,不过既不热衷与高门望族姻联以扩权势,更不愿意趋从俗流为求相职投机钻营,他确然是无欲则刚,勤政廉洁,便是对于周王,也从来不曾阿谀奉承,不过是诚诚恳恳尽其臣子之责。

兰庭从来不曾因为窦章也存在泄密,导致周王在野狼岭险些遇伏的条件,便无端猜疑窦章其实与敌党暗通款曲。

“我当然不会猜疑许阁老。”周王也道:“窦府尹乃许阁老荐举,且又为这回监政之务,咱们的重要依傍,我也当然希望他的确表里如一当得信重。”

春归又道:“这回赏菊宴上,娄藏携家眷赴请,四管事也陪随着娄家女眷赴宴,她们应当

已知娄藏会在宴会时公然发声支持授派粮长,所以不但对陶才人与我主动亲近,便是对多少金陵富贾的女眷,也直言依从政令的念头,不过那些富贾女眷当场就变了脸色,看来的确对于授派为粮长之事十分抗拒。”

但征收秋赋之务已经迫在眉睫,不能在此重要事务上出岔子,周王和兰庭必须把更多的心力用在征赋这件事务上。

“又有丹阳令的家眷姜娘子,有意与我亲近。”春归择重提了一提。

兰庭恍悟:“甄怀永如今职任丹阳令,这位姜娘子岂不是姜才人的堂妹?”

“看来甄怀永应当不会因为姻联便站秦王的阵营?”周王就此事和兰庭又是一番剖析。

但春归对甄怀永夫妻二人的关注,却有另外的原因。

陶芳林的说法是,在她曾经经历的那一世,甄怀永娶的妻子原本是大姜氏,但大姜氏却拒绝了与甄怀永的婚约,因为她看出堂妹小姜氏与甄怀永才为情投意合,今日春归着意一番试探,也确信了甄怀永与小姜氏婚后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可在那一世,大姜氏为何没有“礼让”,成人之美?

更关键的则是,无论是陶家还是赵家,与甄、姜二门都不存深交,陶芳林却格外关注姜氏姐妹二人的易嫁,这本身就不合情理,所以在春归看来,甄怀永与大姜氏在陶芳林经历的那一世必定引发了轩然大波,这两个对于日后的劫祸应当是为关键人。

而这一世,甄怀永主动向周王示诚,表示他会奉从政令,严格选派粮长,绝对不会因为丹阳治下的富户大贾行贿,便将粮长胡乱摊派给并没有能力承运赋收的中户甚至贫家。

这当然并不能代表甄怀永乃至于甄家满门决定投效周王。

但甄怀永既然愿意奉从政令,就可能造成秦王一方在竞储一役上失利,至少说明甄怀永和甄家并非秦王党。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在那一世继位的暴君严惩甄怀永?

那么暴君便有可能是秦王,当然也有可能是心胸狭隘的临淄王。

玉阳真君,未知我如此剖析对与不对?春归在脑子里询问。

她没有得到回应。

一直等到次日下昼,玉阳真君与元亥才现身于安平院,春归又当面问出那话,玉阳真君才道:“罢了,我便告诉你也不算大妨碍,暴君嗜杀,且有个最大的恶习便为觑觎有夫之妇,他是听说大姜氏貌美,便想占为己有,而大姜氏那一世的确嫁给了甄怀永,对了还有小姜氏,当时也是被暴君霸为己有,甄怀永故而反抗,于是甄家阖族被杀。”

“若是如此,秦王岂非也为受害人?那他便不可能是暴君了。”春归微微蹙着眉头:“是临淄王,又或是八皇子?”

“这我便不能告诉顾宜人了。”玉阳真君转身飘走:“接下来的事你和元亥谈吧。”

但没来得及,玉阳真君的形体刚好消失,周王便遣了他的心腹宦官来请春归,说他已经候于清晖园的明河榭,请春归移步相商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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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2章 内奸是否

清晖园的明河榭位属中庭,春归倒不用多此一举经内苑过去,她也知道周王应当是想听元亥的供述,示意元亥随她一同过去。

酒宴已罢,清晖园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明河榭里的十八盆景却未被撤除,周王在此等待的时候,逐一又再欣赏了回,他知道这些盆景都是春归亲手栽造,所以看着看着竟然入神,微微闭目时,脑子里都能清晰浮现女子栽造盆景的画面,仿佛那时有他相随左右,一齐商量着要如何栽造一般。

这是臆想,又根本不似臆想。

周王甚至有如目睹春归肩负襻膊的模样,越发显得肩脊秀挺楚楚纤腰,却一点都不羸弱,她好像永远都是健康爽朗的形象。

越来越多的时候,周王会沉迷于这样的臆想了,他而今无比庆幸自己身为人皇之子,因此才能看见那个什么玉阳真君,世间芸芸众生,唯有他和春归能看见玉阳真君的形体,足证他和她与众不同,共存默契。

因为这一件事,他昨日斗志昂扬的案牍劳形,直至这时都没有阖过眼,却仍然觉得神采弈弈。

一定能够改变命定,他们一定能够阻止日后的劫祸,天下必得太平,余生定获安好。

这是周王首回认真的考虑“余生日后”。

而后他就收敛了笑容,愉悦的心情一点点下沉。

当他望见明河榭的花窗外,春归远远的身形,刹那间眸底甚至有阴郁浮现。

又刹那间恢复了清明。

“这里没有闲杂,顾宜人不用拘礼,我们之间也无需讲究虚礼客套。”周王把免礼的话说得有些复杂。

甚至暧昧。

春归短暂一怔后还是坚持行了礼。

周王的眼睛里便又再浮现阴郁,春归持礼避目告座,她没有察觉,但元亥却有察觉,他的神色顿时端凝,眼珠子便一直盯着周王,他刚才才听玉阳真君说过日后暴君的卑劣行径,着实忍不住心中犯疑,因为在他看来,周王似对春归……别有企图。

不过周王并没有闲话,直接询问春归“元亥可在”,好像又确心系正事的端方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