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548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洳琅还不快些劝阻长史,莫使长史冲撞宜人。”是一声有气无力的嘱咐。

春归抬眸,见厢房门外,又是两个男子从内而出,说话的人两鬓斑白,而上前阻拦李济的男子身高体长,面白目深,依稀和春归好容易在记忆中挖掘出的,申氏的五官几分相似,她便知道了两人的身份。

应该就是申氏的父兄。

那申洳琅固然把李济的拳头扳下,不过恨视着丁氏的目光却比李济还要凶狠。

而那老者也终于缓缓踱近,持礼躬身:“小人申师鹄,礼见顾宜人,望宜人听小人陈述,为小女殒命一案主持公义。”

“洗耳恭闻。”春归仍然挡在丁氏面前,这四字说出,眼睛却往厢房方向轻轻一晃。

很好,她看见了申氏的亡灵,固然也是瞋目切齿的模样,不过这也说明申氏心存怨恨和妄执,只要她暂时不能往渡溟沧,就有时机盘问死者,春归压根就不相信丁氏会毒害申氏,丁氏若真有这嫉恨心,当初既然有丁北斗这父亲撑腰,怎容得下申氏进门为妾?

“乔先生已经勘明,小女是中砒/霜之毒命殒,且砒/霜之毒正是落于签标明月峡的白茶之中,小人已经盘问了服侍小女的婢女梅岭,据梅岭称,此罂白茶正是长史娘子昨日相赠予小女。”申师鹄倒没有恨视丁氏,不过言辞之意无疑指证丁氏便即凶手:“因来金陵,长史为职务之便,家眷皆需暂住吴王宫,屋舍房间到底不如自家时宽裕,故而引起几位小郎君与小娘子相争,长史娘子因此责罚了小女所生的两位小郎君不知礼敬兄姐,小女心疼儿子,没忍住与长史娘子争执了两句,也受到了训斥。长史娘子过去虽待小女温容,近来的确因几个小郎君间的矛盾对小女渐生不满,可长史娘子该罚则罚,不应……小女虽居侧室,却非李家奴婢,更非丁门家奴,长史娘子无权打杀,望顾宜人公断,莫包庇害人性命之凶徒。”

春归只听

申氏凄厉一笑:“阿爹真是痴傻,顾氏无出,却还一直不容赵副使纳妾,足见其妒悍不能容人,莫说为小妾之流讨回公道,怕是打心眼里就觉得妾室该死。更不说而今丁北斗已经投效周王,顾氏又怎会为了女儿这条卑贱的性命,得罪丁北斗这老贼!”

申氏殒命后,倒是也不再隐忍对于丁家的愤恨了,连丁父丁北斗在她口中都成了老贼。

“申翁请我察实此案,为令嫒主持公允,况怕令嫒亡灵有知,都要笑话申翁痴傻了。”

春归话音刚落,就见申氏瞪眼直往她看来,春归也干脆与申氏来了个四目相接,并冲她微微颔首,言外之意:不用怀疑,我既能看见你,又能听见你的话。

目的已然达到,春归才说正题:“发生命案,且已经证实令嫒是被毒杀,原本就应当报官处理,况乎我既非李家人,又非丁家人,着实不便插手这起命案,申翁何故请我审决?不过我与丁娘子自来交好,外子与李长史又为同僚,如今还都是暂住在吴王宫里,不管申翁请与不请,我都得替丁娘子说几句公道话。”

但她的公道话还没来得及说,李济已然狂怒了。

“我这就亲自把丁氏这毒妇扭送去应天府,请窦公鞠问丁氏毒害人命这件凶案!”说完就真想动手:“顾宜人若再不让开,休怪下官无礼了!”

申洳琅连忙……悄悄地退后一步。

丁氏这时也已经完全回过神来,拉了春归一把,自己直直向前一步:“李济,我不是向你申辩,我只是当着顾宜人的面自辩,你休得血口喷人!我为何训斥申氏,是因她放纵她的儿子仗着你的宠爱挑衅大哥儿、大姐儿!庶幼有犯嫡长,你这当爹的却置若罔闻,我当大哥儿大姐儿一声姨娘,乃他两个名义上的母亲,我若再不维护他们,难道就该由着他们受此屈辱?

我为你李济明媒正娶的继室,是你李济一门的主母,我有权训斥申姨娘这妾室,管教庶子,你敢责我妒娨?你根本没有这等胆子,要不是我丁家庇护,你早就贬职流放,永无翻身之日!

我还需得着毒杀申氏?!妒恨?凭她也够资格得我妒恨?我妒恨她什么?妒恨她受你宠爱和你情投意合?李济你就算不摸着你自己的良知,我也请你对着镜子照照你的形容,色令智昏贪图富贵的货色,离我近些我都忍不住恶心犯呕,你的宠爱对我一文不值,我犯得着去妒恨申氏?”

“毒妇,丁氏你好个毒妇!”李济越发被气红了眼,拳头也终于是落在了丁氏的一边面颊上。

春归连忙扶住丁氏,但觉胸膛里一口暴戾之气直往天灵盖上蹿。

丁氏借着春归的掺扶站稳,竟扬手还了李济一个巴掌。

而这时众多仆妇终于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挡在丁氏面前,俨然只要李济再动拳脚她们就要还以厉害。

“李济你心里清楚,我自入了你李家的门,和你并无夫妻之实,你未尽丈夫的情义,哪来的资格对我动拳?我要和你义绝!你想和我上衙堂,我奉陪!我并没有毒杀申氏,不怕和你公堂对质!”

------------

第636章 揽案上身

当陶芳林拉着钱夫人赶到云定院时,看到的就是李济与申家父子,和丁氏及一群仆妇对峙的情境,陶芳林操着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但当然还是要佯作劝解的口吻,到丁氏身旁一边安慰一边询问:“我是听说申娘忽然暴病,心里又惊又疑,才与钱夫人赶紧过来探问,怎么……丁娘子怎么和李长史争闹起来?”

丁氏冷笑道:“陶才人来得正好,看看这位长史大人怎生的威风八面,他纳的姨娘被毒杀,就敢空口白牙污我是杀人凶犯,先说要把我送官,跟着就是重拳相向。”

李济估计也是被气昏了神智,竟冲陶芳林告状:“才人莫听这毒妇狡辩,什么空口白牙,分明就是罪证确凿,丁氏毒妇非但毫无悔罪,竟然还当众羞辱下官,下官忍无可忍才动手教训……今日下官必须把丁氏毒妇扭送应天府,请窦公严刑逼问毒妇。”

“我看李长史也真是被气糊涂了。”钱夫人一直站在陶氏身边儿,面前又挡着好些仆妇,她才不怕激怒李济连自己也挨重拳,说话时竟还带着几分笑意:“莫说李长史为朝廷命官,王府近臣,便是普通的大户高门,内闱发生这样的事体谁会闹去官衙?就更别说把正室主母给扭送衙堂了,这件事啊,还应当等殿下回来决办,陶才人与顾宜人觉得我这建议在不在理?”

陶芳林会意,便瞅着春归:“殿下多番提起,称好几件命案,都多亏得顾宜人在旁帮着分析才能察明案情,今日吴王宫里竟然也发生命案,便是殿下在场,怕也会交给顾宜人决办,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是内闱之事,哪里能够闹上衙堂,宜人认为如何?”

“丁娘子是官眷,若非罪证确凿不能加以刑讯,今日我随丁娘子过来,也初步知道了一些案情,认为没到罪证确凿的地步,李长史根本无权将丁娘子送官,这事当然要等殿下裁决,不过未免杀人凶手逃脱,我以为最要紧的还是先把申娘屋子里的侍婢拘禁。”春归虽然知道钱夫人不怀好意,陶芳林被人利用却不自知,但她仍然还是把这件案子如她们所愿兜揽上身

:“李长史,你听我说句公道话,丁娘子若想毒害申娘,怎会直接在她赠予申娘的茶叶里落毒?且茶叶既然是昨日便交给了申娘,申娘屋子里仆婢也有机会落毒,所以我才说此案并不是罪证确凿。”

“舍妹身边仆婢自来皆是忠心事主,怎会暗藏祸心!”申洳琅反驳道。

“忠心事主?”春归冷哂:“难道申娘身边仆婢都是她自己择选,并非主母丁娘子安排?”

“舍妹虽居侧室,但乃良籍……”

“良籍怎么了?良籍就能与正室平起平坐?”春归又再冷哂。

“顾宜人有何道理干预我李家内闱之事?”李济恨道。

春归想都不想便反驳:“我说了我与丁娘子交好,怎么还不能为丁娘子打抱不平?再者我问清楚这些内情,不也是为了察明这件命案?李长史,申娘之父从一开始就提出让我主持公允,既这样我难道还不能过问你的内闱之事?”

“申娘可自择仆婢,是我给予她的特权。”李济冷笑:“我乃一家之主,难道还不能作主家事?!”

“宠妾灭妻,李长史可真威风啊。”春归都险些忍不住直翻白眼了:“李长史既然钟情于申氏,干脆便娶了她做正室才是道理,但李长史却慑于父母之命,还一心贪图荣华,背弃了爱慕之情求娶高门权贵女子,但李长史应当明白,既然涉足仕途,朝廷命官不修私德宠妾灭妻可得遭到弹劾,这世上哪有李长史贪图的两全之事?”

“可不就是如此,李济你可不就是贪图富贵才求娶丁门女?我姐姐为你生儿育女,却被你冷落疏远以至于郁郁病终,你转而又再为了笼络丁家,毁我终生!你当我是怕你这一家之主?我无非是对你心存鄙夷,才懒得和申氏争强斗狠,申氏屋子里的仆婢确然是她自择,我根本就不愿插手你和申氏的内闱事。”丁氏一脸的嫌恶,她显然也已经对李济忍无可忍。

“顾宜人还有什么话说,连丁氏自己都承认了!”李济大恨。

“所以,李长史也承认丁娘子根本不可能指使申娘仆

婢杀人?”春归道:“那些仆婢为申娘自择,可并不代表她们认真就是忠心事主,指不定因为申娘待下严苛以致仆婢暗中怀恨呢?”

“顾宜人休要血口喷人!申娘温柔贤惠,大度宽容,从来不曾苛责仆婢!”

“李长史乃色令智昏,你的话我可不信。”春归只问丁氏:“丁娘子说,申娘可有苛虐仆婢的行为?”

“那倒没有。”丁氏一派光明磊落的模样:“内宅之事我也由得申氏管办,这些年来,我都是悉心教养长姐留下的两个孩子,申氏近来虽然渐渐放肆,使她所生两个庶子衣食器用逾越嫡子嫡女,不过长姐所遗的嫁妆与这些年来我本家的贴补,我用不着李门分毫钱银也能保证大哥儿大姐儿的衣食用度。申氏掌着家用,手头宽裕,也的确善待仆婢,得了宽厚之名。”

“李长史,事到如今丁娘子都不曾诋毁申娘,说明正如她当众所言,她对申娘并不存半点妒恨,她根本没有毒杀申娘的动因,更不提会使用如此愚蠢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