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547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元亥与迳勿政见不合,但孟治表面上却已然投效周王,他在这时撇清关系,是想让迳勿相信他对元亥早已有了疏远之意,那么即便察明元亥是被人毒害,且柯全就是直接行凶之人,孟治还能狡辩是临淄王党内部相杀。”

“孟治甚至对此案会如何演变一清二楚,所以他才能如此迅速的作出应对。”兰庭轻轻擂了一下茶案:“祖父看错了孟治,我也到底没有能耐勘破天下人心,没想到孟治……当年他也曾是刚骨不阿,为国贼奸宦逼害尚且凛然正气,如今花甲之年,谁能想到竟然还能受利欲所惑。”

“迳勿已经明白了孟治的动因?”

“大抵吧。”兰庭摇了摇头:“孟治来南京任礼部尚书,实则与赋闲并无多大差异了,祖父从前倒也说过,孟治于仕途之志,其实远大,他也并非没有入阁辅政的机遇,但而今却被排挤出中枢……花甲之年应当已经让他心怀时不待己之忧,所以才会受人蹿唆,涉步邪径。”

“迳勿也莫要过于自责。”春归叹一声气。

“是我失察,导致殿下险些于野狼岭遇害,即便是元亥之死,也有我失察之过,可惜了元公如此不阿忠良,原本可以为盛世之治效力,竟死于阴谋诡毒。”兰庭又重重一擂茶案:“我终究是太过保守了,其实元公的谏议并无谬错,官派粮长制着实应当废除,我与元公,论来政见并无相左。”

但事实就是如此,根治官派粮长之弊尚且会面临这多阻碍,更不提彻底废除了,兰庭当初真要提出这样的议案,压根就无法在朝议时通过,他不是乐意保守,是现实不容激进,但兰庭从来坚信废除官派

粮长制乃日后必行之事,只不过需要采取按部就班的方式。

元亥若不死,将来可为彻底改革税法的核心人物。

兰庭大约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他只要更机警些,只要更加全面掌握江南人事,并更细心防控,也许就能挽救元亥免于毒害,而如今再是惩诫凶徒,都无法追回那条逝去的性命了。

这一晚安平院的气氛十分沉闷。

但霁泽院的气氛却相当的好。

周王并没有“临幸”,陶芳林照旧心花怒放。

因为她刚答应了钱夫人努力撮合方家女嫁入曹国公府,钱夫人就一点不含糊的送给了她一笔重礼,话里言间还不无暗示——钱柏坡怎会与周王为敌?便是袁阁老,针对者也无非轩翥堂而已了,临淄王与周王不管谁胜谁负,胜的那位固然是日后的君帝,败的那位照样是君帝的手足至亲,哪里至于手足相残你死我活。临淄王若胜出,追究的无非是晋国公和赵兰庭而已,届时董、赵二姓势除,陶才人还愁不能把董妃取而代之?要是周王获胜,钱家势必便会奉效储君,自然也会不遗余力相助陶才人母仪天下。

可是就连淑绢竟都觉得陶才人过于自大了,没忍住劝谏:“殿下虽不阻止才人和钱夫人来往,但奴婢认为……才人也莫轻信了钱夫人的花言巧语,临淄王若得储,是必定不会放过殿下的,钱家那时也必定过河拆桥,才人何必急着当真撮合这门姻缘?”

“临淄王不可能得储。”陶芳林胸有成竹道:“但钱柏坡看准了一点,殿下不会手足相残触及皇上的忌讳,临淄王即便落败,只要钱柏坡另投明主,殿下又何至于赶尽杀绝?且只要钱柏坡效忠于我,我便会说服殿下利用钱柏坡掣肘赵兰庭,我当然不会容忍轩翥堂势大权重,我有把握……利用顾春归,造成殿下与赵兰庭君臣反目,什么晋国公,什么宁国公,别看他们此时得殿下看重,有朝一日……功高盖主必为逆臣,殿下需要我这一派势力剿除逆臣,而我的势力,现在已经到了时机积蓄。”

淑绢完全不明白她家主人的计划,您确定现在和临淄王勾结当真能够奠定母仪天下的基础?而不是……钱夫人仿佛是把陶才人您当傻子利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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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夫妻义绝

陶芳林与钱夫人的来往,是彼此把彼此看作傻子为基础,相互把相互当成工具为条件,迅速生温有如相见恨晚,就在陶芳林赴请之后没几日,她又再设宴回请钱夫人赏月,这天已经是八月十四中秋前晚了。

周王和兰庭忙于官派粮长之事,这一日决定坐镇应天府尹,所以钱夫人婆媳留宿吴王宫内苑倒也没有任何瓜田李下之嫌,陶芳林假模假样邀请了春归,春归自然就推辞了。

晚宴此时还并没有开始。

春归正和丁氏商量:“中秋宴也就罢了,殿下也没这空闲再设盛宴,只不过明日是公假,也没法拘着官员们连家都不回,否则闹得满金陵都有如风声鹤唳一般,反而引起人心浮乱。明日咱们也不妨操持‘家宴’,自己人聚上一聚,陶才人也已经和我商量过了,宴席照样设在清晖园,别的人先不说,几位长史和长史家眷可得出席,殿下与陶才人要亲自/慰劳你们呢,我不和丁娘子见外,酒宴之事还请丁娘子与我一同操劳。”

“妾身自然是要尽力的。”丁氏答应得极其干脆。

“便是午宴,殿下还请了窦府尹及几位臣公,就当作是誓师吧,待中秋之后可就得立时开展征赋了,没有邀请女眷,我们其实也用不着多么操忙,就是督办着些茶水酒食,防范着吴王宫里那些耳目罢了。”

话刚说到此处,就见丁氏院里的婢女匆匆过来。

禀报的是一件完全出乎春归意料的事。

申氏暴病!!!

丁氏险些没有砸了手里的茶盏。

“顾宜人……妾身先告辞了……”丁氏六神无主的起身,竟然忘了行礼便颤巍巍的急走。

春归紧紧蹙起了眉头。

印象当中,申姨娘的眉眼着实都有些模糊了,春归也从来不同情李济和申姨娘这妾室之间的一往情深却错失婚联,她更同情的是丁娘子,不得不因为父母之命委身李济,为已经亡故的嫡姐抚养一双子女,和李济做一对假夫妻。

但春归知道李济这回授职周王府长史,前来金陵,的确也让申姨娘一齐住进了吴王宫。

暴病!

一般情况下的暴病,紧跟着就是暴毙的结果,而多半高门大族的暴毙都是因为毒杀。

李济今日并没有随周王和兰庭前往应天府衙,他是留在吴王宫的长史之一。

警觉触动,春归赶忙追上了丁氏:“我跟你过去看看。”

李济和丁氏住在西路外院,但着实也比普通两进的民宅要阔便得多,申姨娘住的厢房其实也相当于独立的处所了,景观布置甚至比丁氏居住的“正房”还要雅致,而春归和丁氏赶到的时候,已经听见了李济响亮的哭喊声。

乔庄手挎药箱面无表情:“死者是中剧毒,药石无医。”

“中毒?!”丁氏简直难以置信。

“是中砒/霜之毒,落于茶水之中。”乔庄甚至已经察清了毒源:“死者惯爱饮用白茶,而其今日刚刚启封一坛白茶中,经察是加入了砒/霜。”

也就是说

砒/霜并不是落在水中,而是直接落于茶叶。

“一坛?”

“是,一坛,不过当然不是大器,也就三寸高矮黄釉瓷罂,罂口是用的箬苎包扎,罂腹还贴有桃色签纸,上书明月峡……”

乔庄话未说完,春归便见丁氏身体一晃,似乎膝盖发虚站立不稳,她连忙把人掺扶好。

“恶妇!”

一声响雷般的喝斥随着厢房里冲出的男人炸响,只见他一身白鹇青袍,瞋目切齿,夺门冲出时被门槛绊得重重一个踉跄,让发怒的模样显得几分狼狈,但这一点都不影响李济接下来的指斥,他几乎是挥舞着铁拳直冲丁氏。

“你们丁家的女人,个个都是蛇蝎毒妇!我万万没想到你之毒辣竟然比大丁氏过无不及!你为了那两个黄口小儿,把申娘怒斥羞辱尚且不够,竟然胆敢谋害申娘性命!”

春归根本不及细想,上前一步就拦在了丁氏身前,面对李济高举的铁拳凛然不惧:“李长史冷静,案情尚未察明,怎能斥罪发妻,更莫说先动拳脚,李长史既为朝廷命官又曾饱读经史,如此行为着实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