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546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孟治的事,顾宜人打算怎么告诉迳勿?”周王打断了春归的沉思。

“还是借小道之口吧。”春归答得着实有些心不在焉。

“你觉得孟治真是内奸?”周王神色凝重。

“不能再心怀侥幸。”春归叹了声气:“接下来我会想办法与孟家女眷接触,看看能否找到破绽。”

“可这个时候接触,会否打草惊蛇?”

“元同知既尊孟治为师长,且殿下又已经下令责察此一命案,我向孟门女眷探问方才符合情理,要若无动于衷反而会泄露已生提防。”

周王颔首:“确是如此。”

“那么据元同知所言,临淄王党意图鼓动民闹一事,殿下可有对策?”

“这件事迳勿其实早就想到了。”周王道:“但在迳勿看来,袁箕党如钱柏坡等等应当不敢亲自出马行骟动之事,太过明显,他们又不能完全控制言官舆论,如此行事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脚,必定激怒皇上,引发许阁老等等暂时仍为中立的官员一致针对。”

“是了,所以孟治才会游说元同知,因为元同知并非临淄王党,由他挑头行事,临淄王党便可坐享渔翁之利。”

“更关键的是孟治作为临淄王党如此重要的内奸,暴露对于临淄王党又将是记重击。”周王这时也不得不认清事实:“他们必定力保孟治,那就只能把元亥灭口,且利用元亥命案,计划一石二鸟,袁箕出手,确然不同于我那二皇兄和成国公。”

然而周王并没有将这刻不容缓的局势向陶芳林透露些毫,于是陶芳林当在接到钱夫人的邀帖时尚且还在沾沾自喜,但这回她并没有再自作主张,还记得先征求周王的同意:“钱夫人的想法,是打算做媒,撮合方知府的闺秀嫁给曹国公的孙儿,妾身认为这不失为一件好事,若这事儿真成了,钱夫人感念妾身居中的作用,应当也会着力劝说钱尚书弃暗投明,钱尚书若然改投殿下,殿下岂不好比如虎添翼?”

更重要的是她立下一功,必得周王恩宠不说,又与钱、吴二姓建交,实力大增,也算是与出身高门的董妃之间缩减了一些差距,相比起那一世的顾春归来可谓云泥之别,顾春归当年既然都能被周王请封夫人的品阶,这一世为她请封更加易如反掌,以夫人之位相争凤宝,当然要比才人之位相争凤宝更加容易。

周王虽不清楚陶芳林心里这些有如异想天开的念头,却大抵明白她是什么目的,几乎没忍住冷笑:真是妇人之见,先不说钱柏坡打的就是过河拆桥的主意,搭上曹国公府笼络方栋梁后哪里还会搭理你这区区亲王侧妾,便是钱柏坡的老婆有这知恩图报的心思,她几句枕头风就能动摇钱柏

坡的立场弃暗投明?权夺之事都是如此容易的话,男人们仅顾着吃喝玩乐,只打发女人们去勾心斗角就足够了?

生活还真是容易啊。

陶芳林忙着和钱夫人建交,春归也按照计划去了礼部尚书孟治家中拜访。

孟治职属南京六部,不同于地方官员,原则上来说他其实仍算中央官员的体系,所以没有籍居地的限制,他祖籍便为金陵,妻族同样也是南京世族,不过孟治的妻子汪氏已经过世,而今内宅是长媳林氏当家。

巧的是林氏和春归竟然乡党。

不过两人年岁相去甚远,性情也不大投契,所以言谈就并不显得多么热络,在春归看来,甚至许多时候还会忽然发生尴尬的冷场。

但她当然不认为仅仅是因年龄造成的代沟和性情导致的悬差,造成这般“艰难晦涩”,林氏连长孙都能开口喊她祖母了,做为金陵孟门的宗妇,怎至于这般不擅交际?她分明是受到了叮嘱,已经知道了春归的来意,故而严阵以待谨言慎行。

也就是说林氏心中,必存惶惑。

“大奶奶可知元同知已然过世之事?”当春归实在无法用迂回的方式挑起这个话题,干脆就直接询问。

而今孟治尚且未曾致仕,故而在孟家林氏虽然已经是事实上的主母,但仍然为家里人称作“奶奶”,春归干脆也是“入乡随俗”。

“前日确然是听老爷和外子提起过,老爷十分痛惜,外子也是连连嗟叹,元同知只不过比外子年长几岁而已,没想到……”林氏倒是长叹一声,不过春归在她脸上完全不见悲戚之色。

反而是林氏的女儿孟三娘泫然欲泣:“真不知琼儿该多难过了,她可一贯敬重元同知,元同知虽然严厉,不过却一直将琼儿奉为掌上明珠,几乎有求必应,我那时听琼儿说起她家里的事,都直眼红琼儿能有个这样慈爱的父亲。”

“元同知的小女儿闺名琼儿,因有一年随着家中尊长来给我家老爷拜寿,在我家住了一段时日,和小女很是投缘。”林氏急急的解释了几句,分明不愿让女儿多说话。

春归却偏问孟三娘:“孟姑娘有多久没见过元姑娘了?”

“隔了半年多不曾见,还是新岁时琼儿随元同知来拜年时见过。”

“孟姑娘可曾听元姑娘说过,元同知那一段儿和谁结过怨仇?”

“顾宜人,这些事情闺阁女孩们哪里知道。”林氏有些生硬地打断了春归的话。

“我知道。”孟三娘却不理会母亲的阻拦,急急忙忙地开了口:“琼儿是随父母住在淮安府衙里头,她跟我说那一段儿方知府家的丫头时常挤兑她,陈娘子也时常为些小事责备她们母女,琼儿都听元同知讲了,是钱尚书让方知府为难他们家,还不是因为元同知惩处了钱家的人,钱尚书有意报复。”

林氏就越发急躁了:“顾宜人应当也听说了这些矛盾,用不着你这丫头多嘴,罢了,你也见过了顾宜人尽了礼数,这就回屋子里去吧,长辈们说话闺阁女孩本就不该打扰,我教给你的规矩你都抛之脑后了?”

这几乎都有了指桑骂槐的语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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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伯仁因我

春归见好就收,不再多留孟姑娘。

但她对林氏的态度就严肃多了:“大奶奶应当也清楚,殿下与外子都在怀疑元同知死因有疑,已经责令刑部官员察办此案,而元同知自任淮安一地副职以来,从不曾交攀江南同僚,唯独因为敬重孟尚书为师长,所以与贵府还算交近,我以为孟尚书无论出于公法还是私情,皆当希望元同知一案能得水落石出。”

“可莫说小女只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便是我们这样的内宅妇人,又哪里懂得官场外务?”

“元同知与方栋梁及钱柏坡间结怨之事,不是令嫒便能佐证么?”春归淡然道。

“顾宜人莫不是想让小女上公堂作证?!”林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奶奶莫急,这当然不能够,只是需要侧面了解元同知和方栋梁及钱柏坡间的怨仇是否到了不能化解的地步,说到底殿下及外子是想确定方栋梁与钱柏坡有无杀机,而今听令嫒说方栋梁不仅仅是在公务上为难元同知,甚至方家女眷都在刁欺元同知的妻女了,也能从侧面证实钱柏坡是何等的睚眦必报。”

林氏似乎才松弛一些,有了多说几句的意愿:“元同知的确敬重老爷为师长,不过老爷门下并非他这独一学生,虽说我们两家有些来往,不过老爷视元同知与其余学生也并无不同,小女和元姑娘交好,也是因为他们既然远道前来拜访,我们理当尽地主之谊,小女与元姑娘年岁相近,起居在一处,孩子们说笑交心更随意些罢了。

我也不瞒着顾宜人了,元同知的妻子殷娘,言谈间似乎有与我家结亲的意向,但我心里是不大乐意的,所以对待她便一直维持着距离,他们家与谁结怨的事,在我和殷娘间可谓是交浅言深之忌,所以她并不曾对我提起过,我更没有问起。”

这是在有意和元亥撇清。

晚上春归把林氏的态度如实告诉兰庭,兰庭便有了判断:“做贼心虚。”

他说这话时神色极其严肃,俨然已如笃定了孟治必然暗通敌党图谋不轨,眉心极其罕见的浮现出愠怒之色,虽无外人在侧,却挺直脊梁正襟危坐:“孟治知道元亥是怎么死的,而今他的态度已经足以证实了

,我都不需再等仵作勘验文录,郎中柯全乃是孟治引介给元亥,柯全必定是这起命案的关键人物,孟治知道自己脱不开关系,且他也拿不准元亥生前,有无将他那番游说泄露他人,他这时撇清关系,是为日后的脱罪先行铺垫。

他说视元亥一如普通门生,便没有理由游说元亥骟动民乱,只要让我相信了这点,我就不会轻信他人之言对他心生怀疑,那么即便元亥已经泄露了他的罪行,他还有可能继续潜伏下去。”

春归完全理解兰庭因何做出此番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