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568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孟治长长叹一口气:“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但我却不知道我是不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但而今追悔已经没有必要了,名利名利,利

虽眼看难以确保,但我能做的也只是尽力挽回名节,但这需要牺牲,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豁出性命,我们已入浩劫,也唯有孤注一掷。

但望吧,一切还有转机。

不过当尹寄余来请孟治立往吴天宫与兰庭面见时,孟治着实已经被绝望的黄土,掩埋到了胸口的位置。

他只能留给长子孟慎一个悲悯的眼神。

还是在宣德厅。

兰庭示意:“孟公不用虚礼客套,请坐下细谈。”

“未知今日迳勿邀见老夫……”

“孟公心知肚明。”

孟治虽然已经灰心,但挣扎在所难免:“迳勿这话何意?”

“孟公,殷娘子已经如实相告。”

果然还是元亥死前就埋下隐患了!

“迳勿不可相信殷氏一面之辞,她一个妇道人家固然不至于主动参涉权夺,但元时静的确……他与迳勿政见相左,也许早在死前就被袁箕买通,他告诉殷氏的话,说老夫私下游说都是出于杜撰,殷氏自然会听信……”

“孟公,殷娘子不过只是告诉我元同知在去世前,似乎有意与贵邸疏远,但孟公刚才却笃定殷娘子说了孟公私下游说元同知的话。假若孟公当真没有行为过此等事体,何故会担心庭听信殷娘子所谓的一面之辞?还有一件佐证,钱柏坡的确交待了吴王宫的何公公,探听我是否对孟公起疑。孟公应当是明知我已起疑,这时才会急于辩白以至于落下口实。”

兰庭起身,踱至孟治身前。

“孟公心里明白,你对袁箕的价值仅仅在于继续做为暗子潜藏,然事到如今,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孟公了,我今日连殿下都已回避,着想是想给孟公留一条后路,孟公还是与庭开诚布公的好,我正式询问孟公,你是否建议袁箕将元同知灭口之……首恶元凶!”

“如果我如实招供……”

“看孟公之罪行轻重,若轻,庭不会赶尽杀绝,只能说遵守律条处治。”

孟治长长吁了口气。

那或许连长子孟慎,都可免受牢狱之灾。

“我的确暗见元时静,游说其行……佐助临淄王之事。”

孟治说完之后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兰庭也显然没有急着追问的念头,孟治终于又再一鼓作气:“没错,临淄王嘱令钱柏坡对我加以利诱时我就动了心,我大半生兢兢业业自问无愧于君国,最终却难免被排挤出中枢在南京等着告老的下场,我不甘心!迳勿你的祖父生前,赵太师曾经表彰过我的风骨节气,太师公的教诫我从不敢忘,但就算是今上,也没能作到真正的任用贤良!我看见的,仍然是阿谀谄媚者扶摇直上,仍然是满朝奸侫横行霸道,我不甘心,我怎能甘心?!

皇上实在太过优柔寡断了!若早听我等谏言,废太孙,另立贤良,也不至于有高氏一族祸国之患!我是因志从太师公,力谏废黜太孙才被排挤出中枢,而今太孙已废,但朝堂可曾替我正名?!

赵迳勿,太师公过世之后,你掌领轩翥堂,但你可曾想过拔擢我重回中枢?我不甘,亦不服!”

孟治终于不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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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章 最强之敌

兰庭对孟治的心路历程其实不感兴趣,因为早就已经想到了无非就是名利二字,当一个人认为的付出没有得到对等回报,就会产生悲愤、不甘、怨尤等等情绪,当这种情绪累积达到压垮信仰的重量,一切便都将摧毁,他会变成与过去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紧跟着就是找到借口安抚良知。

可孟治值得同情吗?

这在混乱的权夺场,其实也从来不乏坚持风骨气节的斗士,然内阁的空缺就只是有限的几个,从来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况且刚直不阿者之所以刚直不阿,他们也从不会将位及阁臣作为奋斗志向。

“孟公,害杀元同知是你的建议么?”兰庭打断了孟治的愤愤不平。

“我说不是,迳勿还会相信么?”

“需要求证。”兰庭实事求是,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孟治的话。

“我没有想过要毒杀元亥。”孟治重重呼出一口气,他这不是如释重负,实则有的话,他其实已经忍不住要倾诉了:“我得知袁阁老的决定和计划后,心里也着实不忍,元时静……曾经也是我诸多门生中最得我看重的之一,我也知道他一直对我心怀敬仰,当我游说他而被干脆拒绝时,当他声色俱厉警诫我不能危害君国社稷时,那一刻我其实无比的羞愧,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和他之间再无师生之情,我们势必成为敌对的双方,但……就像一个满身污垢的人,面对衣着洁净者会自惭形秽。”

孟治说到这里不由苦笑了一下:“可我无法阻止袁阁老的行动,我早已经没有了后路……”

兰庭起身:“高公公,人犯孟治已经认罪招供。”

这供辞,已经指明是袁箕为主谋,纵然钱柏坡和裴琢乐意替袁箕顶罪,袁箕也绝对无法置身事外了。

孟治愣愣的看着槅挡里踱出的东厂厂公,他再次苦笑一下。

原来如此,原来钱柏坡和裴琢是这样落败的啊,谁能想到皇上一边说要亲审,暗中却早已派遣高得宜来了南京,周王和赵兰庭竟能在几乎是百口莫辩的境地下,完全赢获了皇帝的信任!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极其满意周王监政江南四省的种种举措,且对袁

阁老,早就心存不满,宁肯打破内阁几位重臣间的平衡,也决心力保周王。

剩下来的战役,也是极其艰难了。

“迳勿,你说过你不会斩尽杀绝。”孟治被扣押前,紧紧地盯着兰庭。

“这案子由皇上亲审,如何处治罪臣,庭不会上谏,依从皇上圣裁。”兰庭只答应他不会落井下石,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此案或许还有漏网之鱼,我以为孟公今日的供辞,还并非全部实情。”

他清楚地看见孟治的眼睛里,这回真切的掠过了惊惶。

而这时,春归仍陪着殷氏母女坐在隔挡之后,当宣德厅里只余她们几人的时候,殷氏才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春归没有劝阻,她只抱住了默默哭泣的元姑娘,这个孩子从前有父亲的呵护,生活得无忧无虑,她还不懂得原来人心可以这样的险恶,突然懂得时,就已经永远失去了父亲,现实逼着她在短短的日子里就忽然长大,也从来不给另外的选择。

庆幸的是,她还有一个刚毅坚强的母亲。

“顾宜人,倘若父亲在天有灵,亲眼看着害死他的这些恶人罪有应得,会不会就不再悲愤难过了?”春归听元姑娘哽咽着问。

女孩眼睛里仍有泪光,但问得极其认真。

“元同知最在意的从来不是那些恶人会如何。”春归微笑:“只要阿琼和殷娘子日后安好,元同知便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