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第592章

作者:刹时红瘦 标签: 长篇言情

要若周王不察,尽心竭力一场,落得的却是功败垂成,莫名其妙被别人摘了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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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复十二年二月初五,当最后一艘满载秋赋的运船也从南京城的港口启行,户部尚书张巩终于是舒了口长气,转身冲窦章抱一抱拳:“这数月以来,江南虽经不少官员贬迁之乱,闹得多少吏员都人心惶惶,所幸的是张某不负许阁老所托,到底协助得殿下征齐秋赋,顺利运交京城,且各州县,因此又理察核实了籍册田亩,多年乱象终于得到整改,张某这一任后致仕告老,也不负君国信托了。”

张巩着实是个中立派,并不愿参涉储争,他想的便是在南京户部尚书一职上卸任,告老还乡之后,过些年含饴弄孙的休闲日子,虽然他没能拜阁为相,数十年仕途未犯过错,也算是为子孙日后的前程打下了基础,至于子孙将来能走到哪步,那就得看他们自己的时运了。

当朝首辅许晋,曾经为张巩的直属上官,所以张巩与窦章因为许晋的缘故颇有交谊,但他这回协佐周王监行江南政令却并不是仅仅因为私谊旧情,秉持的也是职务之责,而今眼看着江南时局已定,张巩是以有如释重负的心情。

窦章微转过身看着张巩,神情几分凝重:“皇上有志复兴盛世,这回整饬官场不过是首要的一步而已,前途还实多艰辛,将来还少不得张公这样的忠臣良士为盛世之治效力,张公可不能生致仕挂冠之想。”

“张某有多少才干,着实有自知之明,日后的庙堂,还得靠迳勿这帮后起之秀操持领率,张某这把老骨头是折腾不动了。”张巩摇头轻笑。

窦章也就没有多说了。

迳勿的确才干,只可惜断人度势始终不及赵太师当年老辣,尤其过于沉耽内帏之情,贸择昏聩而辅,其年轻气盛又根本听不进规劝教束,虽确能称为后起之秀,遗憾的是根本无能率领庙堂。

怀着这样的心思,就越发期待接下来的事态骤发。

兰庭这日却置一席酒,单请窦章往逢君阁饮谈。

陈实自然是欣喜若狂废心张罗,楚楚却有几分忧虑,担心连窦章都已然露出破绽,但她又不好试探,唯只安排了一间雅室,她却在陋壁利用矢服窃/听。

兰庭有如恍然不觉隔墙有耳。

甚至主动解释自己为何相邀窦章前来逢君阁:“这回江南之行,多得窦公倾力相助,才使诸多政令得以顺利推行,早该置酒相谢,而今终于有了空闲,这间逢君阁,有内子注资,是而相比吴王宫里更加自在几分,今日庭与窦公不谈公务单论私交,尽兴一饮。”

楚楚听了一阵儿,果然是在叙旧,仿佛赵迳勿是料定了周王已然胜出,他们在江南必然不会久留了,届时当恩旨送抵,立即便将返程,没有空睱再设酒宴与故交话别,所以才在这时便先设宴。

当酒过三巡,兰庭言道:“殿下颇为看重窦公,认为凭窦公之能,应天府尹着实算为屈就,殿下有意举荐窦公入阁拜相。”

这就是代周王来探窦章的口风,笼络窦章彻底奉周王为主君了。

窦章莫名便觉几分焦虑,很敷衍的一笑:“老朽迂腐之资,实不敢企及内阁,只是为君国之事,不敢不竭诚效忠,殿下这般褒奖,老朽着实愧不敢当。”

“窦公太自谦了。”兰庭微微一笑,一连尽饮数杯烈酒,神情颇带着几分郁愁。

“迳勿难道心怀哀愁?”窦章主动问起。

“不瞒窦公,江南监政一事虽然顺利,可因为庭一时不慎,害得外祖及舅岳横遭不测,而今明知谁乃首恶元凶,却不能为亲长报仇血恨,心中实觉愧恨,也是好容易完成了秋粮征运的要务,今日多饮了几杯酒,未免牵发心事。”

“怎么?迳勿已经察明了凶手?”

“是。”兰庭长叹:“正是与张况岜一案密切相关,首恶元凶乃何人毋庸置疑了。”

他看见窦章明明顿下的酒杯又再重新举起,放心陪喝了一杯。

这件事,窦章知情!

但窦章当然会顺着兰庭的话往下说:“临淄王毕竟贵为皇子,没有罪证确凿,迳勿的确无计可施,只纠察贪逆,从来难免不测祸殃,李公曾经亦为命官臣子,相信能够深明大义,至于令内……妇道人家一时会有埋怨,但只要还不忘妇德内规,治气也只是暂时,迳勿又何必自苦。”

兰庭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冷笑,大抵判断出窦章因何会被说服,他的对手确然不容小觑,论及掌握把纵人性心理,他是甘拜下风五体投地。

但仍然不忘为春归正名:“内子从来不曾因外岳之事埋怨,她一贯深明大义,只内子越是如此,庭心里便越是愧疚,庭今日不妨许诺,还请窦公作个见证,无论那元凶首恶身份多么尊贵,有朝一日,庭必定会将其一党绳之以法,用首恶帮凶人头,告奠外岳英魂。”

这一席断头酒,窦章你先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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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二月春和

江南二月,春风确然似剪,裁得细叶均匀。

是游春的季节,好容易没有公务缠身,兰庭这日提出了出行的邀请,受到邀请的人是春归和兰心。

春归不可能拒绝,因为兰心妹妹十分的欣喜雀跃。

这次出行,是着男装。

可谓是兰心从前敢都不敢动的念头,不管多么的骄蛮跋扈,也不能抱此妄想,根本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所敬畏的兄长会主动提出,而且是一派怂恿的口吻。

为了规避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春归就又劳动了一回阿丹,鉴于两人之间还有圣德太后这么一层关联,倒也没必要知会周王允可,阿丹极其乐意为顾宜人姑嫂两个效力,把她们打扮得“雌雄莫辨”。

兰心在安平院那面硕大的穿衣镜前转了个圈,自己险些都认不出自己是女儿身,极其的感慨:“都说我被惯得无法无天,可我和嫂嫂一比较,认真是甘拜下风,嫂嫂都嫁了人了,还敢女扮男装出门闲逛,过去我哪里有这胆子?”

这话被听说姑嫂两个已经更衣妆扮妥当,正打算进来摧促的兰庭在门外听闻,就赏了兰心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我过去难道没教过你,人只要分善恶、辨是非,克守德品,不为恶行,拘泥于陈规陋矩大无必要,在我这里,无论是着男装还是出行逛玩可都不算无法无天,今后要是周杰序这样拘束你,你只管跟我说,我去和他理论。”

兰心吐了吐舌头,原打算一溜烟先跑出去,奈何受三寸金莲约束,着实跑不出速度了,她大觉沮丧。

便是着男装,大约也只能坐在车辕上看一看风景,穿着的鞋子莫说不合脚,就算合脚一走路也得露馅——幼年的时候听长兄的就好了,真懊恼被祖母三言两句一说,就怕日后嫁不着好人家,咬牙生受这缠足之苦。

兰心姑娘也的确逛不得街,因为一走路就会露馅。

她只能扮作小厮模样,坐在车辕上东张西望,但就算如此也的确比憋在马车里更加有趣,待到了秦淮河畔,专找一处游人不多的堤岸,她倒也能下地走动,感受这吹面不寒杨柳风,从无如此惬意的来几下深呼息。

兰庭原本打算在堤岸茵草坪上,一家三口喝着茶水用些茶点,赏足了春景填饱了肚子再回吴王宫,怎知道还没挑拣好“野餐”的地方,便有周王府的亲卫

禀报,华霄霁一行人已经敲响了应天府衙外的登闻鼓。

“辉辉可想跟着去看看?”兰庭问。

春归自然是想的,但因为有兰心同行未免几分迟疑,倒是兰心这回十分的体贴懂事:“横竖有这么多随从,让他们送我回吴王宫便是,嫂嫂就跟兄长去吧,下昼回来才好详告我目睹见闻。”

春归这时已经能单独骑行了,便果真相随着兰庭赶去应天府。

华霄霁是经过了悉心的准备,也确有一些儒生经他煽动一齐拥往应天府“伸张正义”,所以当兰庭和春归赶到时,府衙外已经被围实了好几圈的看客,兰庭也不急,拉着春归在人群后头先听了一番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