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136章

作者:凤今 标签: 长篇言情

  这人平时看着慢悠悠的,总是漫不经心懒懒散散,行事却如雷霆,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且算无遗漏。

  “你不想回宫就……”暮青自然不肯就范,但话没说完,唇便被人堵了上。

  男子的吻不似以往那么由浅入深,吻住她便是风雨如骤,深深纠缠,似要抵死缠绵,天荒地老。但这一吻其实短暂,只是极深,步惜欢放开暮青时便解了她的穴,暮青眼前阵阵泛黑,尚且晕着,手里何时被塞进了银票都不知道。

  “我还真是不想回宫。”步惜欢叹道,他从来就不想进宫,只是时势逼人罢了,“歇着吧,晚上不必早去玉春楼,等我来。”

  说罢,他便将暮青抱起送入床榻,这回没点她的睡穴,只给她盖了被子放了床帐便出了阁楼。

  *

  暮青次日果真没早去玉春楼,她不是为了等步惜欢,而是多让京中子弟等些时辰对她有好处,他们等得越心焦,才会越急着开赌,心不静,赌起钱来自然对她有利。

  步惜欢来时,月杀送了张面具来,戴上后竟是月杀的脸。

  昨晚事急,只能随意寻了张面具,但京中还是有知道暮青身边有哪些亲兵的人,为防万一,步惜欢命月杀准备了自己的面具献了上来。只是一日的时间,魏卓之又不在城中,暮青不知这面具是谁做的,但想来步惜欢自有法子,上回他给了她刺月门在盛京城里的暗桩,刺月门乃江湖门派,这种事自然拿手。

  两人到了玉春楼时是三更天,与昨夜一样的时辰,玉春楼里却与昨夜然不同。

  大堂里季延为首,足有三四十名京中子弟,而楼上雅间的门今夜都开着,桌子搬了出来,不少人围桌而坐,凭栏而望,显然是昨夜之事已经传开,今晚都是来看赌局的。

  玉春楼是官字号的青楼,今夜却热闹如赌坊!

  暮青愣了愣,不是因这楼中热闹景象,而是因来的人,“你怎么来了?”

  元修立在大堂当中,正瞪着她。

  这事儿早朝时他还不知道,回府路上遇见季延才知道的,听说她昨夜来了玉春楼,今夜还要来,他怎能放心的下?他知道此事后本想去她府里劝她别来,毕竟这地儿是青楼,她是女子,不合适来这等地方,但想着她来此应该不是出于好奇,更像是为了查案,既如此,劝她她也不会听,他便只能跟来瞧瞧了。

  “听说你赌技好,来瞧瞧。”元修挤出个笑来,他还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

  暮青挑挑眉,又看向楼上一人,那呼延昊又来干嘛?

  

第52章 盛京赌神

  暮青看见呼延昊时,心便沉了沉。

  糟了!

  糟的不是呼延昊来了,而是五胡使节在盛京城里行走,身边陪着的大兴官员,呼延昊既在,那必有朝官在此!

  暮青往胡使身后的雅间里扫了眼,隐约可见里头坐着人。暮青顿时皱了眉,昨晚她来玉春楼前曾让月杀查过,主和派的朝官前些日子常陪五胡使节寻花问柳,但这几日没了动静儿,议和赔偿事宜让双方闹得有些僵,胡人已几日未出驿馆。

  今日怎么就来了?

  此事可真不凑巧,原本暮青算好了,她昨日才在朝中将抚恤银两案担了下来,朝官们定在家中忙着做账,这几日没心思逛青楼,她正好来玉春楼走走,来个出其不意。

  如今正在查贪污案,昨夜季延等人输了银子,她猜他们定不敢在家中张扬,果然今日早朝时朝中还没动静儿。以这几日各府的忙碌情形来说,她本以为能瞒个三日,可今晚不慎撞上了主和派的朝官,看来这事儿今晚就瞒不住了。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今晚闹场大的了!

  暮青冷冷瞪了呼延昊一眼,呼延昊见了,眉头挑得老高。

  这女人为何瞪他?

  他们今晚一时兴起来了玉春楼,来时见雅间的门都开着,人都到了外头,都说今夜有赌局看,却谁都不知是和谁赌,那些大兴贵族子弟在大堂里等着,一个个口风严着,谁都不肯多说。于是他便起了兴致,也命人将桌子搬出来,凭栏坐在等人来,谁想到等到的会是她?

  呼延昊迎着暮青冷刀般的目光,兴味地一笑,她果真跟那些无趣的女子不同!大兴女子都太无趣,沦落青楼的女子也不过是擅长些歌舞诗词,无趣得很!还是这女人好,身为女子敢来青楼,还会赌钱?

  有趣!

  他倒要看看她赌技如何!

  “你真要赌?”元修问,他听鲁大说过,她赌技甚佳,只是军中不得赌钱,他一直未亲眼见过。今夜她来此,他知道她是必赌的,只是不能换个地儿?此地毕竟是青楼。

  说话间,元修看了暮青身后一眼,有些诧异。

  月杀平时把她看得牢牢的,恨不得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竟然会让她来玉春楼?

  “不然我是来寻花问柳的?”暮青看了元修一眼。

  元修眉心一跳,无语摇头,寻花问柳这种话她也说得出口,真是不把自己当女子!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季延这时开了口,目光古怪。

  昨晚图一时新鲜,如今回过味儿来,总觉得不对劲。这小子刚来盛京,宅子是圣上赐的,又没听说他要娶妻,哪来的事需用银钱?既无事需用银钱,她赢他们数万两银子有何用意?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觉得许是自己想多了,在西北时他曾听说过她好赌,鲁大在江南征兵时曾被赢了三千两去,两人不打不相识。好赌之人手痒,来趟赌场倒不是稀奇事,但眼下朝中多事,他有些懊恼昨夜被新鲜冲昏了头。

  但后悔没用,银子已经输出去了,这事儿要是被家里知道了,怕又是一顿家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钱赢回来。因此他今早将昨夜聚赌的京中子弟都叫去了望山楼,言明此事利害,让他们谁也不得张扬,还有银子的去家中再拿些银子,没有银子的去把朋友找来借借,总之今夜同到玉春楼把输的银子赢回来!

  这小子赌技高超,他怕今晚输得更难看,今早便特意去宫门前等元大哥下早朝,约他今夜同来玉春楼,若是他们赢不回来,便请元大哥帮忙说合说合,这小子是他的旧部,总不会不给面子。

  当然,他可以直接请元大哥劝她把昨晚赢的银票都还回来,但他昨晚输的太惨,想想就心里痒得慌,想跟这小子再一决高下!反正元大哥在,他不怕!

  “昨晚闹哄哄的,今儿咱们换个方式赌,敢不敢?”季延挑衅道。

  “没有敢不敢,只有接受不接受。”暮青见今晚赌桌前放了两把椅子,荷官不在,便知季延是想和她单挑,她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从怀里将昨夜赢的银票数拿出来放到了桌上,道,“你想怎么赌,说出来听听。”

  这些人已经入套了,她就不拿那一文钱出来了,昨晚那钱是饵,他们吃了,今晚胃口大了,可不会吃了。但无论他们是想吃那一文钱还是想吃这些银票,只要想赌,她就能让他们陷得更深!

  果然,昨晚参赌的一群京中弟子看到自己输的银票,眼神狼一样的冒光,恨不得抢回来!

  昨晚玩得太疯了,今早季延把他们叫去望山楼,他们才知事情严重,这些银子不多,但若家里知道了,他们一顿家法是挨定了!可是没办法,银子已经输了,今晚只能硬着头皮再来。

  季延说了,今晚换个花样赌,他们就不信,这小子还能总赢?

  “你会听色吧?”季延坐去暮青对面问道。

  “不会。”暮青实言道,她会摇骰,在国外读书时去赌场实地研究微表情,专门练过两年,后来回国工作,顾霓裳又教过她五花八门的出千技巧,在摇骰方面,她是高手,但听色还差些火候。

  “少来!”季延不信,这小子不但会听色,而且本事比他好,不然昨晚怎么能又快又准?季延一笑,道,“小爷就要跟你赌听色!”

  她本事比他好,他反而更兴奋些。

  “怎么赌?”暮青神色不动。

  “小爷摇骰子,你听大小,听准了,小爷还有银子输给你,听不准,昨晚赢的银子给小爷还回来!”

  “行!”暮青一口就应了。

  “痛快!”季延一笑,深看暮青一眼,这小子还说她不会听色,不会能答应得这么痛快?

  “但是我不会听色,小公爷想跟我赌听色,我不想扫你的兴,所以我陪你赌,你让我猜,如何?”暮青接着道。

  “猜?”不仅季延愣了,玉春楼大堂里观赌的都愣了,季延问,“怎么猜?”

  “我不会听色,你要赌这个,我只能用猜的,所以我要求一局猜三次,以最后一次作准,输便是输,赢便是赢,如何?”

  还有这样的?

  大堂里顿起议论声。

  今夜赌桌周围的人除了昨夜参赌的京中子弟,其余人都是被哄来的,来之前他们都以为是来玉春楼消遣买乐的,到了以后才知道是昨夜不少人输光了银子,找他们救急来的。直到江北水师都督周二蛋进了玉春楼,他们才知道昨夜赢钱的人是谁,昨夜的赌局他们没见过,但既然她能赢,应是高手才是,怎么今晚听着一点儿都不像?

  赌钱其实很多时候确实要靠猜,但是猜赌没面子,这京中子弟赌钱,哪个不是不懂也要装懂?

  这人倒好,明摆着跟人说不懂,要猜赌,她也不嫌丢人?

  但随即便有人释然了,这周二蛋虽是江北水师都督,官居三品,但半年前还是一介贱民,哪有那么好面子?

  呼延昊在楼上扬了扬眉,搓了搓下巴,这女人搞什么花样?她在地宫里时,能把他骗进那条白玉甬道,他总觉得她这话定有陷阱。

  元修嘴角抽了抽,默默别开眼,不忍看季延,他今晚会输到袍子都不剩的。

  暮青看着季延,等他同意。他会同意的,他的心理太容易猜,昨夜输得太惨,他一直以为她会听色,而他也热衷于此道,今夜跟她在听色上一较高下的愿望很强烈,所以只要她同意跟他赌听色,只要不是太出格的要求,他都会同意的。她明说了她不懂听色,要靠猜的,在心里猜也是猜,说出来也是猜,她只是要求三次机会,不过分。

  对待一个有强烈愿望的人,首先要满足他的愿望,随后再稍微的争取规则的变动,以达到对自己有利的目的,这是最基本的心理操纵术。

  “行!”季延思索了一阵儿后,果然点头答应。

  这小子都不顾猜赌丢面子了,他还能说什么?反正他就想和她比听色,她用听的也好,用猜的也好,是骡子是马,一会儿就知道!

  “那可以开局了。”暮青道。

  “好!”季延拿出一千两银票来往桌上一放,道,“你可听仔细了!”

  暮青不说话,找出张盖着镇国公府小印的银票推出去,季延看见那小印,眼神一变,便开始摇骰。他在盛京城里胡闹了好些年,玩骰子是专门练过的,花式虽不如荷官精彩,但也有模有样,周围不时有叫好声,季延眉梢眼角渐见飞扬的神采,摇了会儿往赌桌上啪地一放!

  “猜吧!”季延盯住暮青,神采奕奕的眼底隐见精光。

  暮青却瞧着那骰盅,没马上就猜,看起来像是真不懂听色,看了好一会儿,她才不确定地看向季延,问:“小?”

  她嘴里说着小,声音也小,周围立刻便传来阵阵笑声,那些被哄骗来救急的京中子弟皆摇头失笑,就这样的人,昨晚竟能赢了那么多银两去?

  “大?”暮青又不确定地问季延。

  周围笑声更大,只觉得这样的人昨夜能赢钱,真是交了八辈子的好运!

  暮青充耳不闻嘲笑声,她看见季延面无表情,但按着骰盅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桌上的烛火照着他的眼,瞳孔扩张了些,她随即便道:“大!”

  众人皆看向季延,季延微怔,盯住暮青问:“你确定?”

  “确不确定我都猜过三次了,这是先前说好的规矩,开盅吧!”暮青道。

  这话一出,众人频频点头,声声催促。

  “正是,说好了的规矩,猜错了也该开盅了。”

  “快开吧!”

  “季大哥,开盅啊!”

  季延在催促声中眼底渐生复杂意味,把骰盅一开,负气地丢在一边,众人齐望那三只骰子时,他瞥了一眼便将银票推给了暮青。

  赌桌四周沉寂了半晌,随即炸了锅。

  “这、这……”

  “赢了?”

  “猜赢的?”

  呼延昊在楼上兴味的一笑,还真赢了?

  元修把脸转向一旁,强忍着笑,他知道鲁大当初那三千两是怎么输的了,这哪叫赌,根本就是她在坑人!

  今晚刚来的京中子弟都觉得是运气,昨晚输钱的那些可不这么认为,一个个心里觉得古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古怪来。

  “再来!”季延道,他心里的古怪感更强烈,但越发觉得看不透暮青。说她是高手吧?她说不会听色,说她不会吧?她居然能赢!

  这一局是运气还是另有玄机,他一定要弄清楚!

  “再来可以,不过,这样赌没意思。”暮青道。

  “你又想怎样?”季延皱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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