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137章

作者:凤今 标签: 长篇言情

  暮青在昨晚赢的银票里翻了翻,将季延的那些数拿了出来,往旁边一放,道:“这里这么多人,不妨都来赌一赌,就拿我们两个这场赌局的输赢开个局。还是刚才那局的规矩,你摇骰,我猜大小,三局两胜制,让大家赌赌看我们两个谁会赢。如果我输了,昨晚你输的银子都在此,一张不少的还给你。如果我赢了,你今晚带来的银子数归我,如何?”

  “听着倒是刺激!”季延道,拿他们两人的输赢开赌,确实比就这么赌好玩儿多了。

  他知道昨夜输得太惨就是因为贪图刺激好玩儿,可是好赌之人遇上的这种事就像猫儿遇上了腥,不赌难受!

  “小爷赌了!”反正元大哥在此,西北军抚恤银两贪污的事又跟镇国公府没关系,他怕什么?

  季延答应得痛快,其余人却拿不定主意,昨晚输的银子自然没人不想拿回来,可是该赌谁赢呢?

  昨晚赌过的人想赌暮青赢,但又怕惹季延不高兴。今晚被拉来救急的人里倒是有想赌季延赢的,他们觉得猜赌赢了纯属运气好,暮青都说了她不会听色,谁赌她赢谁就是傻子!但也有人觉得并非运气,不然如何解释昨夜之事?还有人不想赌,朝中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暮青的身份实在有些特殊,还是不赌的好。但想赌的人也也有自己的理由,身为朝廷命官,来青楼赌钱本就有违朝廷法例,若被御史知道了,必遭弹劾!她敢行此事,他们为何不敢赌?

  于是寥寥几个不敢赌的退去后头,敢赌的、想赌的,一番压注,赌暮青赢的和赌季延赢的竟然各占半数。

  赌暮青赢的那些京中子弟多是昨晚输钱的,他们瞄了几眼季延,见他没什么不快的神色,这才放了心。只是其中有一人让众人颇为意外,那人竟是与暮青有些仇怨的曹子安。

  他竟赌暮青赢?

  曹子安站在暮青身后,眼往元修处瞥,若非元修在此,他才不会赌一介村野匹夫赢!上回得罪了元修,他去相府赔罪,元修也没有见他,父亲为此动了怒,这些天他在家中日子可不好过,若是今晚他站在暮青这边,元修见了许能原谅他,如此一来,哪怕他昨夜输了钱,家中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他了。

  众人各有心思,赌局开始,季延摇骰,暮青猜赌,三局两胜。

  与开场那局一样,季延耍了几个漂亮的花式,往桌上一放!

  暮青猜时还是一副犹豫之态,“大?小?”

  “到底是大还是小?”

  “小!”

  暮青话音刚落,便有人催促,“快开快开!”

  季延却没动,拧着眉头问:“你确定?”

  “确定。”暮青淡道,那神态仿佛与方才猜赌时的犹豫不同,看着真是十分确定。

  季延又看了她一会儿,还没开盅,脸上的严肃神色就绷不住了,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哈哈!你猜错了!”

  话说完,他把骰盅拿开,意气风发地往旁边一放,只觉胸中沉郁之气顿散,他终于赢了这小子一回了!

  暮青身后嗡的一声,从昨夜到今晚,不知赌了多少局,她还是第一回输!

  季延身后的京中子弟则面含得意的笑,果然刚刚是运气!

  连元修和呼延昊都愣了愣,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她输,无论是在什么事上。

  唯独暮青身后的亲兵长低着头,看着面色沉肃,眸底却有流华隐动。

  暮青端坐在赌桌前,视周围目光如无物,道:“你只是赢了一局,别忘了我们的规矩,三局两胜。”

  “小爷怕你?来!”季延一笑,摇了一会儿骰盅,往桌上一放,“猜!”

  “大?”暮青又猜,这回看着似乎有些急着想赢,竟只猜了这一次便道,“大!开吧!”

  暮青身后的公子们顿急,为何不多猜猜?

  季延身后的人哈哈一笑,“快开!她自己就猜两回的,可不能说咱们不让她猜。”

  季延这回却还是过了半晌才把骰盅拿开,只是脸上没了刚才的笑意――结果是大,这局暮青赢了。

  这回两人身后下赌的人心情顷刻反转,一半欢喜一半愁。

  还有最后一局。

  最后一局季延摇得格外用心些,暮青瞧着,他的耳廓都在动,放下骰盅后,还开了条小缝儿,自己瞄了一眼,随后道:“猜吧。”

  这回暮青看起来也很慎重,盯着那骰盅半晌才猜道:“小?大?”

  四周的气氛都是死寂的,她确定的时间格外的长,竟等了有小半盏茶的工夫才道:“小!”

  看她的模样很像是赌运气般,把心一横,听天由命。但这回天意运气似乎都没站在她这边,她话音落下的一瞬,季延就满面红光地跳了起来,大笑道:“哈哈!小爷赢了!小爷赢了!”

  他高兴的都忘了开骰盅,一名京中子弟凑过来帮他开了盅后,赌季延赢的那些公子才欢呼了起来!

  “赢了!拿银票来!”季延把昨夜他输的银票都捞了过来,长这么大,从来没觉得如此珍视几千两银票。

  暮青身后的京中子弟们却脸色铁青,这是玩儿他们?昨晚跟她赌,她神一般的差点连他们的裤子都赢了去,今晚赌她赢,想着从别人身上赢回些银两来堵上昨晚输掉的窟窿,怎么她就输了?看着自己从家中偷拿出来的银票和借的银两都被赌季延赢的人分了去,这些京中子弟的脸都黑了。

  这可如何是好?本想把钱赢回来,却越输越多,回府去怕是要被打丢半条命!

  “你也有输在小爷手上的时候,老天有眼!”季延在奉县时吃过暮青的闷气,昨晚又败在她手上,今晚赢了,只觉从边关回来后挨家法思过的郁闷一扫而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呼延昊皱眉,这女人怎么回事?要输也该输给他,竟输给这等小白脸!他看了眼季延眉眼飞扬的样子,越看脸色越阴沉,忽然起身,下了楼来。

  众京中子弟见到他皆面色一变,呼啦一声散开,元修面色一沉,往暮青身前一挡,呼延昊冷嘲一笑,“本王送钱来的!”

  说话间,呼延昊将一只绣着黑鹰的荷包往赌桌上一丢,里头骨碌碌滚出几只绿宝石珠子!五胡金银匮乏,但盛产宝石,京中贵族颇爱,只是战事频繁,闭关多年,少有商队来往于大漠边关,物以稀为贵,这些宝石在大兴贵族眼中格外珍贵些,而呼延昊扔到桌上瞧着竟有满满一荷包!瞧滚出来的那几只绿宝石的成色,莫说是千金,就是万金也值了!

  一群京中子弟眼都直了,暮青抬眼看向呼延昊,见他脸色阴沉,道:“没钱赌了,本王给你,不准输给这小白脸!”

  季延的白脸蹭的红了,一蹦老高,撸了袖子,高声道:“你说谁小白脸!”

  “油头粉面,不是小白脸是什么?”呼延昊一咧嘴,牙齿森白,比季延的脸白多了。

  季延气得印堂犯青,怒极反笑,“小爷跟英睿都督赌钱,关狄王一介外族人何事?”

  元修的脸色也不好看,墨袖一拂,赌桌上重如沉铁的荷包如碎叶般扫向呼延昊,呼延昊反手一接,眼眸微眯,两人的目光凌空相撞,一如铁石,一如弯刀,沉重的,锋利的,看得周围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元修道:“英睿是我大兴人,银钱不够也不劳狄王操心。”

  呼延昊半分不让,只是还没开口,暮青便冷冷扫了他们两人一眼,道:“我看你们眼神都不好使。”

  她刚才只输了季延的那些银票,手旁少说还有三万两的银票,他们是怎么才能办到无视这些银票,口口声声说她没钱可赌的?

  元修看了眼暮青手旁,他不是没瞧见,这不是呼延昊捣乱,他顺口一说吗?

  呼延昊哼笑一声道:“那也叫钱?”

  此话一出,昨晚输钱的那些京中子弟脸色难看了,他们输的那些都不叫钱?这胡蛮敢再妄自尊大些吗?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暮青冷声道:“想看的,闭嘴!不想看的,出去!”

  元修闭嘴,呼延昊眼一眯,觉得暮青忒不识好歹。

  步惜欢立在暮青身后,一直半低着头,不急不恼。他不急,他知道,好戏在后头。

  季延懒得跟呼延昊吵,坐回赌桌旁道:“接着来,小爷还想多赢你几回呢!这回敢不敢把昨晚赢的都赌上?”

  他反正已经把自己输的赢回来了,做个顺水人情帮帮一群酒肉朋友也不是不可,只是呼延昊捣乱,坏了他的心情,本想多玩几局的,如今一局定输赢算了!

  昨晚参赌的那些京中子弟闻言面色皆有死而复生之态,有些方才赌暮青赢的,心中不由对季延生了愧意,纷纷从暮青身后战去季延身后。

  这一次,没人赌暮青赢。

  季延笑道:“刚刚狄王的话也不算说错,你瞧我们这么多人呢,你手里就只有三万两银子,不够啊。”

  “我这儿有!”元修和呼延昊齐声道。

  季延嘴角一抽,怎么元大哥也掺和进来了?

  暮青却理也没理两人,道:“我还有座圣上赐的宅院,押上总够了吧?”

  众人闻言嘶嘶吸气,那宅院他们都听说了,在鹭岛湖呢!虽然三进的宅子小了些,但鹭岛湖的宅子如今可是有银子也买不着,若是押上,的确可赌!

  季延愣了愣,“这不好吧?若是输了,你住哪儿?”

  “我随便租个宅子就能住,反正三个月后要出城练兵,那时住军营,我留着宅子也用处不大。”暮青道。

  这话也有些道理,但季延总觉得有些不太厚道。

  “空口无凭,都督可派人回去取地契房契?”一名京中子弟问。

  季延听了这话就皱了眉头,回头道:“取什么地契房契?都督乃元大哥的旧部,难道还会说话不算?”

  那人一听就知自己多嘴了,忙赔笑闭了嘴。

  “回去取太麻烦了,空口无凭,我可以立个字据。”暮青说着便唤来了玉春楼的人,笔墨端来赌桌上,她当众便立了字据。那字清卓,凤舞龙飞之姿,看得赌桌周围的京中子弟纷纷讶异,众人都听说暮青是村野匹夫出身,谁都没想到她竟写得一手好字!

  字据立罢,暮青和那些银票放在了一起,道:“好了,开局吧。”

  季延立刻便摇了骰盅,放下后,暮青猜了两遍,第三次确认道:“大!”

  季延面色古怪,把骰盅一开,点数却是小,他摇头笑道:“看来你是真不会听色,你昨晚是怎么赢的?”

  这是他最不解之处。

  “你赢了我这回,我就告诉你。别忘了,还有两局。”暮青不到最后不肯多说,只道,“提醒你,我虽押了宅子,但你们押的也是今晚的数身家,你可要好好摇。”

  “这事不劳你操心。”季延傲然一笑,仿佛胜局就在眼前,但将骰盅放在桌上后,他还是开了个小缝,自己先瞧了眼。

  暮青见了眸光微动,季延有些得意忘形了,他认真时,摇骰听色许不会有错,但若因事分心,那就未必了。她是看着他的表情断大小的,若他以为摇的是大的,而实际是小的,那她便输了。所以她给他施加了心理暗示,这大堂里的人这局都赌他赢,背负众人的期望对常人来说都会有些压力,因为不容有失,他便会变得不自信,因此在开盅前会再三确认。她要的就是他事先确认下骰盅里的是大是小,然后,后面的事就简单了。

  前头的赌局不过是假赌,这两局才是真赌。

  于是,事情简单到暮青连三回都没猜上,她猜了大,便见季延的目光焦距锁定,脖子僵硬,她便知道他紧张,于是连小也不必猜了,直接说道:“大!不猜了,开盅吧。”

  季延身后的公子们又开始催促他开盅,他把那盅移开,气氛便一静。

  居然这回猜对了?

  “无妨,上一局也是最后才定的输赢,小公爷不必放在心上。”有人安慰道,也不知这话是在安慰季延,还是安慰自己。

  但显然,如此安慰并无作用,如今一胜一负,下一局便是生死之局了。

  这一局,季延心中压力颇重,摇罢偷偷开了骰盅看了两次,才开口道:“都督猜吧。”

  “大?”暮青猜。

  只见季延的脖子在那一瞬僵得都不会动了,但片刻后,他笑了笑,打了个哈欠,似真似假道:“反正不是大就是小,都督可要想好,猜错了宅子就没了。”

  暮青却不受他这话的影响,他那脖子僵硬的动作已经是典型的冻结反应了,他刚刚还打了个哈欠,更加说明他紧张。人有时打哈欠并不是因为困,还有可能是因为紧张,紧张时打哈欠是一种深呼吸的方式,更多的氧气可以让人缓解紧张。有些人紧张时因为不想被人看出来,便会故作姿态,但其实有时会适得其反,将他的心理暴露得更多。

  但暮青看起来却像是受了季延的影响,盯着那骰盅许久,不确定地再问:“小?”

  季延面无表情,却暗暗松了口气。

  这口气刚松,便见暮青耸了耸肩,道:“反正是最后一局了,宅子都赌上了,不妨再加一加码。”

  “都督还有什么可加的?”季延警惕了起来,问。

  暮青看了他和他身后的那群京中子弟一眼,道:“没别的可赌的了,就赌身上的衣裳吧。”

  季延听了一愣,反应过来哈哈笑道:“我还以为要赌什么,竟然是衣裳!都督要赌衣裳不是不可,但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套衣裳,都督身上就一套,这不行!”

  “你想如何?”

  季延摸着下巴嘿嘿一笑,“小爷也不要别的,你要是输了,把亵裤也留下!”

  哪知这话一出口,对面两道目光瞪来,元修沉声斥道:“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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