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210章

作者:凤今 标签: 长篇言情

  “我们没有,龟儿子有!”乌雅阿吉逼着一个骑兵,和特训营的十几人从豹骑营的骑军里出来,边走边边道,“他们把脑袋缩进裤裆里,那就是龟儿子的兄弟!”

  水师特训营的百名精兵哈哈大笑,石大海骂道:“你小子嘴毒的,快赶上都督了!”

  水师的人嘻嘻哈哈,笑声刺耳,豹骑营都尉忍无可忍,咬牙骂道:“周二蛋!你别忘了,咱们同朝为官,你们水师大营杀伤同僚,你等着明早遭弹劾吧!”

  “有脸弹劾我不拦着,但那得等你明天早晨能回到朝中再说。”暮青一勒那都尉的脖子,带着人往一侧官道下的林子里退去,边退边对特训营的人道,“走!”

  “是!”众人呼应,对面林子里的人跃上官道,与暮青退到一起,敏捷地撤入了林中。

  “追!”豹骑营一个小将喊了声,但林深草密,战马不易行,若想救人只能下马,“下马!再派个人去来路上瞧瞧,那批军需截住了没?把人都调回来!”

  “是!”一名骑兵得令而去,还没找到军需,迎面就遇上了一个奔回报信的精骑。

  “快禀都尉,有埋伏!”

  “你们也遇上埋伏了?”

  “怎么,你们也……”

  俩人一碰面儿,这才知那边去劫水师军需的千余人根本就没见到运送军需的马车,而是半路上也遇到了绊马索,豹骑营里两个屯长和一个陌长被劫进了林子里!

  两人忙回营驰报,骁骑营将军陈汉这才意识到今夜的所有事情都是水师设的套儿!

  原本,他们想劫江北水师的军需,结果被劫的竟是自己的人!

  原本,他们想让水师的脸没地儿搁,结果伤的却是自己的颜面!

  陈汉心里把暮青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遍了,急召骁骑营的将领们来帐中商议军情,不一会儿,帐中就派了两拨人马出去,一拨赶往盛京城里的龙武卫大将军府里报信,一拨出营打探战况,随时回禀!

  但打探战况的人却一去不回,陈汉派了三拨斥候前去打探情况,三拨人却都没能回来。

  骁骑营今夜陷入了完的被动,陈汉怒极之下一掌劈翻了帐中的桌案,走了几个来回后,命人换了张新的桌案来――写奏折,弹劾江北水师!

  而就在骁骑营的大将动笔之时,山里两军正在动武。

  骁骑营的将领们商议军情时,都觉得水师将豹骑营的将领劫持进山,为的就是诱敌深入,山里必定有埋伏!

  但他们都想错了,山里什么埋伏也没有,水师特训营两千五百人等在山里,只接到了一个军令――进山者,揍之!

  骂营之仇、抢马之仇,长达两三个月的憋屈,今夜都化为拳风,一拳便是一把风刀。

  特训营的人都没带刀,只拿拳脚问候敌人,却把骁骑营打得心惊胆寒!

  这山是大泽山的支脉,山势虽缓却无路可攀,山间没有走出来的路,到处都是老树枯草,草有半人高,其下埋着树根,一不小心就是一个跟头,夜里进山简直是找罪受。可水师大营的那群人都他娘的跟兔子似的,扛着个大活人,竟然还能在山里健步如飞,豹骑营的精骑弃马入林没费多少时辰,与暮青等人几乎是前后脚进山的,但也就两刻的时辰,山顶上就有人喊话,“骁骑营的人听着!你们都尉已被带到山顶,不怕死的就上来!”

  骁骑营的人两眼发红,提着长刀直奔山顶!刚走到一处山窝子,草丛里忽然窜出百来人,徒手搏斗,卸兵刃、锁喉颈、过肩摔,眨眼间一人就撂倒了两三个!不远处搜山的骁骑营瞧见,提刀奔来,特训营的兵转身就跑,毫不恋战!

  骁骑营的人追不上,正气恼,东边山坡上响起几声哨鸣,那哨子吹得痞里痞气,活似调戏大姑娘小媳妇儿。骁骑营的人奔去东边山坡,水师的兵不躲不逃,放开了拳脚打,他们的打法忒阴损,眼耳口鼻心胸腹胯,专揍要害,直、摆、勾拳,横、后、侧击,弹、鞭、蹬腿,出招狠准,收招利落,揍了人夺了刀就跑,无一恋战!

  骁骑营的人捂着脸好不容易爬起来,西边山坡上又传来吆喝,被夺了兵刃的不敢冲上去,有兵刃在手的冲上去了,一顿闷拳之后,底下观战的冲上去一看,躺在地上打滚哀嚎的还是他们的人。

  这一夜,留给骁骑营的记忆是鲜明难忘的,水师大营的人就像是山里的一窝兔子,这儿窜起一头,那儿窜起一头,窜起来后一个个杵在山坡上不逃,瞧着真像条汉子,可一把人打了就跑,溜得快得像泥鳅!

  这他娘的啥军队!

  可就是这样的军队,让号称精锐的骁骑营吃尽了苦头。

  这一夜,漫长苦累,骁骑营在山里追赶了水师特训营半宿,一拨人也没能攻上半山坡,反倒是丢兵弃甲,累瘫在地,喘得呼哧呼哧的,只记得天将明时,水师的人站满了山坡,手里提着的长刀刀刃晃如白雪,比清晨的阳光还要耀眼。昨夜不知敌情,清晨一看,水师也就一个营的人,并不比他们的人多!

  特训营的兵俯视着骁骑营,如王者看着败兵,没有多余的言语,晨阳在两千多将士身后升起,金辉漫山,人如哨卡。

  “告诉他们,我们为何揍他们。”暮青从山顶上下来,章同押着豹骑营的都尉,让他一同看着山下的败兵。

  败兵仰望着山坡,看着那些方才还神采奕奕的兵闻声肃立,立如旗帜,声势如浪,齐喝:“犯我水师者,揍!犯我山河者,诛!”

  那声浪如同军营里晨起的号子,高阔嘹亮,闻者心热。

  这天,暮青带着特训营回营前将豹骑营的都尉放下了山,一夜搏斗,豹骑营的人已经虚脱,那都尉再恨,麾下的兵也没法去追了。而骁骑营将军陈汉天快亮时点齐了大军堵住了水师的辕门,暮青却带着人从山里绕过前营,自后营进了水师大营。

  骁骑营打没打得过,堵没堵得着,把一切出气的希望堵在了朝廷对水师的处置上。

  但等了一天,朝中一点儿信儿都没有,莫说宫中来人传旨宣将暮青革职查办了,就是来个传旨宣暮青进宫问话领罚的人都没有!

  骁骑营的人诧异了,这是咋回事?

  

第147章 拜军师

  骁骑营堵在水师大营辕门口,正心急恼火,水师大营里却传来阵阵欢呼声,那欢呼声从沙场而来,隔着偌大的前营,在辕门口都能听得见。

  点将台前的沙场上,依旧只有特训营有资格站着,军只是集结在四周,目光炽热。

  特训营昨夜体出营,军师在点将台上点齐兵马时,军才知道特训营竟要去揍骁骑营!昨晚一整宿,水师大营里睡着的没几人,羡慕、激动、期盼、担忧,熬到天明,骁骑营来堵门时,那些出身西北军的都尉们要四大营严守营区,只点齐了前营的人马与骁骑营隔着辕门对峙,险些要打起来时,豹骑营的人从山里出来了。

  当看见豹骑营那两千多人灰头土脸的样子时,当看见都督带着特训营将那些带回来的长刀挂满辕门时,军沸腾了!

  特训营才苦训了半个来月,就把骁骑营揍成了这副熊样子,啥叫扬眉吐气?这就是!

  而此刻,除了前营仍在与骁骑营对峙外,其余人都到了沙场,听战后总结。

  “辛苦了,赢得漂亮。”暮青平时冷淡寡言,能得她一句夸奖,特训营的人乐开了花,但暮青随即便话锋一转,问,“你们才特训了半月有余,知道为何昨夜能赢骁骑营吗?”

  “都督练兵厉害!”

  “我们训练刻苦!”

  “骁骑营太怂了!”

  “错!”此话出自章同之口,“你们说的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昨夜军师用兵如神,官道诱敌,攻敌不备,林中制敌,攻敌短处;知道你等特训时日尚短,但身体耐力比久未经战事疏于操练的骁骑营要好,因此嘱咐你等占据半山坡的地形,诱敌之时消耗敌军体力,对敌之时一展你等所长,对战之后立即撤离隐蔽,为的是以防敌军用人海战术消磨你们的体力。命你们取走兵刃,为的是打击震慑敌军士气。昨夜之战,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利用地形扬我之长制敌之短,甚至连敌军的士气都算计到了,乃是军师用兵如神之功!”

  特训营的兵听得一愣一愣的,昨天都督只带了百人出营,他们羡慕得心里发痒,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夜里沙场战鼓响起,军师执都督帅印命他们出营夜战,他们这才知道都督不是带人出去看风景接军需的,而是出营揍骁骑营的。绊马索、制敌策,这些都是军师安排的,但他们昨夜因惊喜庆幸,谁都不曾想过兵法之事,如今章都尉这么一说,想想还真是军师之功!

  “没错!”暮青颔首,章同是武将之子,读过兵书,擅知战事,特训营的兵们昨夜比他出风头,但比起他来,他们还有很多要学的。她转头看向韩其初,道,“先生请上来。”

  韩其初儒雅一笑,朝暮青一揖,这才缓步上了点将台。

  “一军不可无帅,亦不可无军师,今日起,我正式拜韩先生为江北水师的军师!日后水师军,见军师者如见主帅,不得轻视,失礼者军法论处!”暮青高声道。

  这才是她今天的目的。

  她回来水师大营后,一直没有拜韩其初为军师,那是因为自古文武相轻,韩其初对水师无战功,军未必服他,即便特训营的兵叫他一声军师,也多不把他这一介书生放在心上,所以昨夜之战目的有二:一是检验特训营的短期特训成果,提高水师士气;二是给韩其初一个用兵的机会,名正言顺地拜他为军师!

  韩其初在西北时,原本有在鲁大帐下效力的机会,但他放弃了,跟在她身边当了半年挂名的亲兵,如今她已是江北水师都督,也该让他一展所长了。

  “见过军师!”万军齐喝,声势震天。

  暮青见此,心中大石落了一块,有了军师,日后用兵之事都交给韩其初,有能者替她分担,她肩上的担子也会轻了些。

  “昨夜之胜,与你们这段日子以来的辛苦特训也分不开,你们有所长,军师才能用之制敌军之短,你们若连长处都没有,军师也无可用兵。昨夜辛苦了,今天上午营歇息,中午伙头营里加几道好菜,下午安装新的练兵器材,明天继续特训!”暮青不擅长激励人心,但为了练出这支水师,她在克服,在努力摸索。

  军中不得饮酒,加菜就等于庆功了,特训营体欢呼,但想起练兵器材都有些发怔,“都督,那批军需不是送回盛京城了吗?骁骑营的人还堵在咱们辕门口呢,下午能送得进来?要不要咱们出营去接?”

  特训营还没打够,巴不得骁骑营阻挠军需运送,他们好借口再把人揍一顿!

  暮青跃下点将台扬长而去,清音透过背影传来,绝了特训营的念头,“晌午朝中就会派人送来。”

  此话听得特训营众人面面相觑,朝中?

  瞎扯吧?

  *

  晌午时分,特训营正用午饭,一军御林卫来了水师大营。

  骁骑营将军陈汉一见御林卫的大旗,顿时面露喜色――总算来了!

  “李将军!”陈汉一眼就看见了御前侍卫长李朝荣,欣喜迎上前去,刚到了跟前儿便摆出一张苦脸来,“您可来了!江北水师心无朝律,辱犯我骁骑大营,此乃拥兵自重之罪,实有谋逆之嫌!朝中应将江北水师都督革职问罪,满……”

  “陈将军。”李朝荣打断了陈汉,目光如冷剑出鞘,锋锐雪寒,“我们是奉旨来给江北水师送军需的。”

  “什、什么?”陈汉怔了半晌,险些咬了舌头!

  骁骑营的人往后一瞧,果然见御林军后面跟着的是一队马车!

  怎会这样?

  “李将军,这是为何?”陈汉铁青着脸问。

  “对!为何?”骁骑营的人纷纷喝问,万军骑在战马上堵在水师大营门口,眼看着便要哗怒。

  “此乃朝中之意。”李朝荣面不改色,“不过,陈将军如果真的不清楚朝中为何有此意,你可以看看身后。”

  身后?

  陈汉和骁骑营的人都转头往后看,可身后除了水师大营,什么也没有。但一道辕门之后,水师北大营的万余将士肃立,军姿挺拔如高山,盛京三月山风仍凉,那军姿让人想起山上的雪松。

  御林军在前,送的是水师的军需,前营的将士却不见得意,任辕门前骁骑营吵嚷成团,他们巍然不动。

  他们没有受过特训,这军姿是在沙场上观练时从特训营的人身上偷学来的。这半个多月以来,都督命令军不得私自操练,但她不知道的是,每到夜里入帐后,军不知有多少人站在营帐里练军姿、练格斗、练那些让他们羡慕的眼馋的心热的对战技能。他们不想落下特训营太远,不想服输,不想再被人当成新兵,他们也想配得起军人二字。

  这军姿,他们平时去沙场观练时不敢站,此刻却必须要站,哪怕担着违反军令的风险,不为别的,就为了在朝廷的人面前给都督争个脸面!

  当初在呼查草原上,都督救过他们的命,今天他们只想给她长长脸!

  “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还各有优劣,何况不是一个娘胎里生的。”李朝荣冷嘲一笑,军姿军纪就可看出优劣了,别的还用提吗?

  “陈将军,我劝你还是带着你的人回营的好,这会儿圣旨应该到了骁骑营了。”

  “什、什么圣旨?”

  “你说呢?听说你们骁骑营的精锐虎骑被人扒光了吊在树上吹了一夜山风,豹骑营的刀兵一晚上被人夺了个精光挂到了辕门前,骁骑营是龙武卫的精锐之师,江北水师是刚改建的,兵是新兵,练兵连一个月都没有,吃此败绩,你说朝中会赏谁罚谁?”李朝荣冷冷问,此事惊了朝中不少人,正是因为水师这等惊人的练兵之效,朝中才不追究的。

  陈汉的脸色由青转白,李朝荣说的是朝中赏谁罚谁,没说圣上赏谁罚谁,即是说这道圣旨是元相国之意。

  陈汉的心都凉了,官位不保,哪还再有心思跟水师较劲?骑上战马就失魂落魄的带着骁骑营回去了。

  李朝荣命人开了辕门,亲自将军需护送进了大营。

  暮青到沙场上查验了那批练兵器械,工艺有差,这批器械远不如她记忆中的那些精致,但能打造出来已经不错了,能用就行,暮青要求并不高。

  “李将军辛苦了。”暮青道。

  “奉旨办差,不敢言苦。”李朝荣答此话时有些诧异,记得初见姑娘时,她还清冷如霜,如今竟会关怀人了。

  “那就替我谢谢圣上吧。”暮青又道。

  李朝荣性情沉静,喜怒轻易不露,听闻此言却低头咳了一声,“您还是亲自回去谢圣上吧。”

  “那还得半个月,特训结束了,我才能回城一趟。”暮青此言之意是让李朝荣传个话。

  李朝荣会意,笑着一抱军拳,转身便走了。待走出水师大营,上马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想起当初。当初,姑娘还需要主子放手才能去西北从军,如今却已经走到这等地步了。

  不足一年的时日……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三月了,盛京的天儿该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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