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271章

作者:凤今 标签: 长篇言情

  此乃两军演练,未动刀枪,如若真是两军交战,今儿恐怕骁骑营一个营的兵力都要交代在山里!

  江北水师的军师?何许人也,竟如此善知人心、擅行兵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朝中只知江北水师都督周二蛋,却不知军师韩其初,一是因水师新建未经战事,并无军师用武之地,二是因先前率人痛揍骁骑营的是暮青本人,朝廷的目光被水师练兵的惊人成效吸引了去,并未留意到那件事背后的军师。

  但这回江北水师又两胜骁骑营,尤其是这一回,天时地利人和,兵策之诡,令人惊心。

  事情传回朝中,韩其初之名头一回满朝皆知。

  这日之后,水师士气高涨,骁骑营灰头土脸,季延恼得跳脚,骁骑营军也不服气,两军约定二十二日再比!

  六月二十二日,两军第三次演练,这日刚好是暮青十七岁的生辰。

  骁骑营以前输怕了,上回却输恼了,因此决定再比时,季延就决定先下手为强,正逢暮青生辰,如若赢了水师,面子也是可以赢回来的。

  可是,仿佛专门和他作对似的,水师这次变得很谨慎。在暮青的生辰这天夺旗,水师输不起,因此商讨兵策时,动作比前两次少得多,大营里透着股子举棋不定的气氛。

  骁骑营派斥候将水师大营盯得紧紧的,见水师这般慎重,不免冷笑,主帅用兵时举棋不定,未战先怕输,受害的只会是自己。

  说起未战先怕输来,这不正是骁骑营上回的顾虑吗?这回竟轮到水师大营了。

  骁骑营乐了,季延果断派人到山中探路,故布疑阵。水师派斥候前去探了两日,但一直没有别的动作,到了夺旗那日,一改前两次的奇诡之道,点了兵马直走大路,直奔插旗的山头!

  前两日举棋不定,夺旗之日却兵锋如剑,这差距倒是让骁骑营愣了愣,他们在水师手上败过两回,以韩其初用兵之策颇深,直取之道不像是他的作风,他如此用兵,是不是有何深意?是不是像上回那样,背地里留有后策?是不是前两日的举棋不定乃是障眼法,实际上早就在大路上布下了埋伏,而他们的斥候又没探知到可靠军情?

  骁骑营的将领们迟疑了起来,迟疑着,迟疑着,前方传来军报――水师直走大路,直奔山头,一路畅行无阻,已拔了大旗!

  骁骑营的将领们得知军报后气得吐血,这才知道再次中了韩其初的计!

  什么举棋不定,是骗人的!

  这两日,水师根本不是举棋不定,而是一开始就想直取。

  韩其初料到骁骑营在水师手上吃了太多次亏,必会疑心直取有诈,因此假作举棋不定之象,夺旗之日一改迟疑之态,骗得骁骑营多思多虑,骁骑营明明已经在附近埋伏了兵马,却因领兵之将不敢猜疑韩其初的用意而眼睁睁看着水师出了埋伏圈,直接拔了旗子。直到旗子被拔,那将领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回过神来,捶胸顿足,几欲吐血。

  这回本来想要翻身,哪知就属这回输得最丢人!

  骁骑营与水师大营演练兵策,三比三败,水师名声大噪,韩其初名震朝堂!

  暮青却在这日夜里得知了青州的消息。

  

  

第233章 生辰贺礼

  青州的消息令人振奋,青州刺史寿诞之夜,总兵侯承业前去赴宴,被乔装成传菜小厮的吴正当场刺杀,青州刺史配合吴正将随侯承业赴宴的心腹将领多数射杀在府中,却故意放走了一人逃回军中报信,侯承业的副将得到消息后率军出营,孤注一掷夜攻青州城!

  吴正夺了兵符,调集戍守青州城的兵马,上城楼,架弓弩,死守城池。

  而青州军营里,吴正的旧部趁侯承业的亲信部众出营之机,斩杀了其残余亲信,控制了青州军大营,并连夜点兵出营。

  攻打青州城的三万兵马在城下遭遇万箭强弩,青州军向城楼上抛射火罐,搭梯登城,伐木攻门,战事正烈时,后方遭遇吴正旧部所率的兵马的剿杀,三万青州军被包了饺子,大军惊慌失措,被射杀的、被斩杀的、被战马踩杀的,不计其数,两个时辰,青州城下残尸遍地血流成河!侯承业的副将被射杀在城门之下,残余兵马皆降。

  不过一夜,青州军就完成了兵权的交替,吴正执朝廷密令及兵符接掌青州军,兵权回到了朝廷手中。

  确切的说,兵权回到了步惜欢的手中。

  暮青看罢密信,心中安定了些,今日是她的生辰,这是最好的生辰贺礼了。

  青州兵变的时间是五天前,八百里加急的密奏,应该三日前就到了盛京了,今晚才送来军中,想必是步惜欢特意留到今日的。这是要给她当生日贺礼吧?

  暮青淡淡笑了笑,收起密信交给月杀,这些密信看过之后不宜留着,平时都是月杀负责处理的。把信交给月杀时,她神色已恢复惯常的清冷,随口道:“谢谢你家主子。”

  话刚出口,暮青便怔住。

  军案前的人接过密信,一身青袍雪袖的亲卫军袍,脸是月杀的,神情亦是冷峻的,但眼尾唇角细微的神情差别还是逃不过她的眼。

  她怔了怔,心头莫名一撞,“……你怎么来了?”

  那人懒洋洋一笑,凝望着她,目光醉人,思念浓得仿佛要将她化在眼底,“若不是来了,怎能知道娘子平时待为夫如此客气?”

  笑容重回暮青的脸上,虽淡,却比平时多了些人气儿,“你不知道你的刺部首领很龟毛吗?如若我不说谢,他心里大概要骂我不是女子。”

  “哦?”步惜欢接过密信来,于指间轻轻一捻,齑粉簌簌而落,男子弹了弹手指,漫不经心,语气却有些淡,“是为夫没将人调教好,改日定会训诫一番,要他不得再犯。”

  “那倒不必了,他是我的亲卫长,处不处置,我说了算。”暮青知道步惜欢并非性情暴虐滥杀之人,但她见识过他的小肚鸡肠,难保他不会给月杀穿小鞋,因此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提醒他的。

  哪知步惜欢听后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语气更淡,“娘子今日生辰,为夫特意来军中相见,娘子却在为夫面前维护别的男子,为夫实在伤怀。”

  “他在我眼中不是别的男子,而是我的亲卫长。”暮青无语。

  这醋缸!

  醋缸笑了笑,似乎对这解释还算满意,酸味儿淡了些。

  “你今夜出来,城里可安排妥当了?”暮青知道步惜欢定会安排妥当的,但时局已紧,她有些担心。

  “天亮城门换岗前要回去。”此刻已是三更,水师大营离城中有三十里,算算回城路上的时辰,他与她相聚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左右。一个时辰,不足以慰藉相思,但今日是她的生辰,哪怕只是见一面,他也想来。去年她生辰那时,爹爹亡故,没人为她过生辰,今年就算朝局再乱,他也不想让她独自一人过此生辰。

  “今夜如若为夫不来,娘子打算如何度此长夜?”步惜欢笑问。

  “睡觉。”暮青答。

  “还是如此没有情趣。”步惜欢笑吟吟瞥了眼军帐里的行军床,“为夫还以为娘子会觉得长夜漫漫,把为夫的画像从箱底儿里拿出来铺于床榻之上,以慰相思之情呢。”

  暮青扬了扬眉,步惜欢不提,她倒真忘了还有一幅他扮尸体的画像被她收在箱底儿,瞧某人那怨念的语气,莫非是在控诉她没把那画像当回事?

  不说此事,暮青还不恼,一提起此事来,她就气不顺!瞧他找那画师,画了他的人,难画他的神,连他的三分神韵也画不出来,好意思自称是盛京城里最好的画师?

  暮青心气儿不顺,话里便带了刀子,冷笑道:“就那幅画,你连举都未举,我铺了能慰什么相思之情?”

  步惜欢一怔,随即低头,肩膀耸颤,忍笑忍得辛苦,“好,好!为夫这不是来了?娘子想那般慰藉相思之苦还不容易?来,让为夫为娘子纾解一番……”

  步惜欢说着话便去牵暮青的手,暮青一巴掌拍到他的爪子上,瞪了他一眼。

  还来劲了?这儿可是军营!

  手背火辣辣的疼,步惜欢却将暮青的手握得紧,“走,我们出营。”

  *

  都督和亲卫长三更时分策马出营,值守辕门的小将自不敢拦,见两人扬鞭策马走得很急,小将以为有紧急军情,关了营门后就吩咐道:“今夜巡营都打起精神来,咱们胜了骁骑营三回,这时候要防着那帮孙子夜袭。”

  巡营的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杀气腾腾地巡夜了。

  断崖山下,却有两人牵着马在山路上漫步。

  步惜欢和暮青都摘了面具,两人牵马而行,月光不亮,到了山顶,两人把缰绳随手一扔便进了林子。卿卿不会乱跑,至于月杀的战马,暮青相信这四周必有隐卫,战马自有隐卫看着。

  山风徐徐,树荫遮月,枝叶将疏淡的月光割得细碎,落在肩头脚下,如踏着星河而行。两人牵着手,停下来时已在断崖边上,夜色深沉,从崖顶望不见湖面,却能看见军营里星火点点,排列如棋,一眼望去蔚为壮观。两人立在崖顶,如在九霄之上观天地星河,沐人间山河之风,心境豁然。

  “来,坐。”步惜欢在崖顶寻了棵老树,将一件披风铺在了地上,带着暮青坐下。

  盛京六月时节,已是入了夏,夜里山风都是暖的,步惜欢在出营前却仍然让暮青披了件薄披风,他自己也拿了一件,路上却没披。暮青正疑惑他不披带着要做何事,就看见他铺在了树下。她走过去坐下,果然一点也觉不出地上凉。

  老树树势苍劲,树枝伸向崖边,树冠迎风而盏,枝叶繁盛。两人并肩坐在树下,步惜欢盘膝而坐,从袖中拿出只细长的木盒来,木盒里躺着支簪子。

  月光疏淡,暮青看不太清,但能看得出是支竹簪。

  簪子以竹为形,但似乎没做好,步惜欢将其取出后便低头打磨了起来。暮青以为他带她来山上会说些情话,没想到他坐到树下后就不说话了,只低着头专心打磨发簪。他穿着亲卫的衣裳,一身青袍在树下看着犹如墨色,唯独梨白的衣袖看着暖人,男子的手清俊修长,珠玉不及,却因打磨竹簪而覆上一层木屑,被崖风吹远,又覆上一层……

  他们今夜只有一个时辰相伴,他却用了约莫半个时辰打磨发簪,一言不发,半低着的脸上神情专注。

  半个时辰后,他拈着簪子瞧了瞧,一笑。

  “给。”递给她前,他吹了吹上面的木屑,又拿出帕子来仔细擦了擦。

  暮青接来时小心翼翼的,她没有步惜欢那么好的眼力,只能举起来对着树冠缝隙里落下的月光瞧了瞧,见这簪子以竹为形,簪头嵌翠,那翠玉雕以竹叶之形,神似纤巧。而翠玉簪头之下,簪身乌紫,雕以竹枝之形,打磨得平滑精细,搭眼一瞧,如见一枝乌竹生了翠叶,煞是好看。

  暮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来,心中喜欢。

  “头一回雕,那翠叶实难镶嵌,费了些时日,簪骨没来得及打磨好。”步惜欢的声音传来时,暮青转头看向他,见男子的眸光温柔如水,月洒在眉宇间,静若夜湖。

  “没过子时。”暮青笑了笑,不晚,她的生辰还没过。

  步惜欢也笑了笑,目光落在那翠叶上,别样的怀念,告诉她道:“这翠玉是从母妃的簪子上取下来的。”

  暮青愣住,那可是他母妃的遗物……

  “那簪子是母妃嫁入王府时的嫁妆,只是女儿气甚浓,不衬你的风姿。我取下来重新雕了,母妃若是知道,想必不会说不好。”步惜欢看出暮青的顾虑,笑着安抚她。

  暮青没接话,百般滋味在心头,簪头的翠玉取自母妃的嫁妆,簪身应是取自大哥王府里乌竹吧?

  母妃、大哥,还有他,一支簪子包含了她在世间所有的亲人,今日是她的生辰,他给了她最珍视的。

  暮青定定望着步惜欢,见他笑了笑,抬手从她的雪冠上将银簪拔了下来,把翠竹簪子簪入了冠中,道:“岭南那边派去查察你的身世的隐卫尚无消息,但愿你在这世间还有亲族在。”

  暮青抿了抿唇,不说话。

  能不能查到都无妨,有他和大哥,她就已经知足了。

  “生辰永乐。”步惜欢盘膝坐在树下,端量着暮青,笑比夏风暖,“愿能岁岁为卿簪首,度百年,至白头。”

  

第234章 一年之期

  这夜,步惜欢离开时,暮青策马下了山坡,她没有去追,却在官道上目送男子离去,直到那背影被夜色吞没。

  她披着素白的披风,打马回头时,雪冠上一支乌竹簪翠润沁凉,划破疏淡的月光,如剑。

  “走,回营。”

  月杀在暮青和步惜欢从山上下来时就等在官道上了,两人一同回了大营。

  一回到军帐,暮青就想歇息,却看见桌案上放了只玉盒和一封封了火漆的信。月杀未进帐来,暮青也没唤他,这玉盒看着眼熟,她确定是瑾王府的东西,而且确定里面放着的不是药。

  她日日服药的事只有月杀知道,他绝对不会把药放在桌案上,而且为了方便她将药带在身上,她用的都是药瓶,而非药盒。

  暮青拿起那只玉盒,只觉得入手冰凉,竟是寒玉,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圈丝线,触之柔软冰凉,她在为元修取刀补心的那天夜里见过。

  白獭丝!

  她放下玉盒,将信拆开,见信是大哥写给她的,只有寥寥几句:“英睿都督,见信如晤。闻都督生辰将至,本王远在西北,无以为赠,唯有此宝堪赠友人,愿能平冤救人,不负一生之志。生辰永乐,福厚康宁,敬请大安,南图质子瑾。”

  巫瑾来大兴为质时带了两件秘宝,一是《蓬莱心经》,二是白獭丝,前一物给了步惜欢,后一物给了暮青。暮青心中感动,却觉得受之有愧,大哥乃是神医,若能克服洁癖之症,此物在他手中必定更有用些,她收着此物,还不知几时能用到。

  前些日子,元修在关外遇刺,犯了心疾,大哥去西北时带上了白獭丝,如今又送回来了,即是说元修的心疾已无大碍。可大哥的信中有“远在西北”的话,似乎有近期回不来的意思。

  这事儿暮青还真猜对了,元修的内伤已大愈,心疾需久养,他身在边关,元家放心不下,便命巫瑾留在西北,日后随元修一同还朝。

  元修受伤后,顾老将军便接手了西北的军务,嘉兰关城内的大将军府里日日都有关外的军报呈送,西北军却按兵不动,没有再干预过关外的局势。关外只剩下狄人和勒丹两个部族,乌那和月氏的兵马归了狄部,戎部的兵马归了勒丹,但原先的草原五部各有信仰,灭族之仇和信仰之变的矛盾必然存在于如今的狄部和勒丹之中,元修戍边十年,素有战神之名,又对草原部族了解甚深,他未必没有离间之计可干预关外的局势,可他回关之后,一兵未动。

  暮青在收到巫瑾的生辰贺礼前并未在意此事,她知道元修在养伤,可收到生辰贺礼后,她猜出元修的伤势已无大碍,可关外局势渐紧,关内依旧一计未施,一兵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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