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270章

作者:凤今 标签: 长篇言情

  该死的巫瑾!

  暮青心中羞恼,忽觉不对。

  不对,该死的月杀!

  大哥应该不是多嘴之人,那日讲脉时是在马车里,马车里虽只有她和大哥,但月杀在马车外,以他的耳力兴许是听见了,除了他,不会有人事事都禀告步惜欢,这世上该诛的果真是史官的笔、暗卫的嘴!

  “心里骂谁呢?”步惜欢低头瞅着暮青,虽只瞧见她的侧颜,亦可知道她心里那刀子必定在戳人。

  暮青横了步惜欢一眼,气得一笑。

  也是,最该的难道不该是眼前这人?

  “既然不洞房都可纾解一番,我是不是也该为你纾解一回?”暮青的目光清冷幽凉。

  步惜欢噙着的笑意忽滞,刚想说不必,水里已探来一只纤手,他眸光忽暗,压住时嗓音哑极,“青青……”

  “别说要待到大婚时,莫非我们没拜堂,今夜穿的不是喜服?”

  “是。”

  “是就不许迂腐!今夜,要么我们洞房,要么让我帮你。”

  步惜欢气笑了,迂腐?他这是迂腐?

  “青青,我只是想……”

  “你想没用!”暮青眯了眯眼,也气得发笑,“刚才你帮我纾解时也不曾问过我,你想做便做了,现在轮到我,凭什么还是你想?”

  “……”

  “你想没用,现在是我想,你闭嘴!再多言一句,今夜就洞房!”

  她惯来直白,今儿却直白得叫人倾心,步惜欢沉默之时,中裤被搭到了浴桶边上,亵裤已危。

  男子红袍大敞,玉肌明润,打湿的墨发一缕缕贴在胸膛上,红与黑与玉白交织着,慵懒魅惑。他定定望着少女,眉宇间有些无奈,有些挣扎,有些隐忍,亦有些慑人,沉渊一般,美得让人沉沦。

  暮青将亵裤搭去浴桶边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眼底生出些笑意,“亵裤都穿红的,还说不想洞房。”

  步惜欢笑了笑,慵懒入骨。

  想,日日想。

  可他更想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大婚之礼,此事已成执念。

  然而,再深的执念,此刻也只能化作一叹——罢了,随她吧,此生早已输给她了。

  接下来的事于他来说皆是此生难以磨灭的记忆,微弱的烛光,少女的温柔与霸道,折磨而欢愉。

  “别忍。”她劝他,“身子要紧,我担心你。”

  这些年来见多了春宫戏,唯有她能在他身上肆意妄为,男子叹了声,忽然将少女拥紧,一吻,仿佛耗尽生命。

  香汤温热,不及玉液暖人,氤氲蒸着男子的容颜,紧锁的眉心久久才得以舒展。

  水声渐低,唯剩喘息,许久后,依旧是他先开了口。

  “满意了?”他似笑非笑,轻斥却纵容,“这回不怀疑为夫有疾了吧?”

  “谁说的。”暮青把脸一转,嘴硬,“又不是真的洞房。”

  步惜欢知道她不是真的那么急着洞房,只是两人见时总少不得耳鬓厮磨,她怕他忍坏了身子,因此笑道:“你想如何都依你,唯有此事不能。”

  暮青没有再争,她其实就是担心他的身子罢了,而他珍视她,她自然感动。

  步惜欢却道:“其实,还有一事。”

  “嗯?”

  “无关大婚,却事关我的功力。蓬莱心经源自祖洲仙术,神功练成之前需得保持纯阳之身。”此事他是头一回跟她说,以前觉得无甚要紧,如今见她总担心他的身子,他才想说出此事让她安心。

  暮青倒没想到还有这般缘由在其中,她记得步惜欢离臻化境还有一重,原本他打算元党废帝自立前练成心经,可是在助她杀安鹤时,他身受重伤,一养就要百日,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在百日之期将过,他可以加紧练功了。

  “可还记得你说的话?”步惜欢和暮青想的却不是一件事,他不正经地凑到她耳边提醒,“为夫等着听娘子的鬼故事。”

  暮青瞥了步惜欢一眼,她很想说等他功力大成之后再说,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反悔不是她的作风,于是便嗯了声,算是同意了。

  然而,世上总有许多无法预料的事,百日之期过后,暮青也没能有时间跟步惜欢说这件事。

  她忙了起来。

  *

  次日一早,说要来看新娘子晒喜被的季延没来,他在镇国公府里接了朝廷的旨意。

  暮青在都督府里也接了圣旨,步惜欢尚在都督府,圣旨并非他下的,而是元家之意,要求江北水师加紧练兵,并和骁骑营商量演练之事。暮青对此求之不得,接了圣旨就将府里的事交给姚蕙青和杨氏,自己带人出府,快马回营。

  一回营,暮青便召集军将领到中军大帐里议事。

  将领们进帐时皆挤眉弄眼,一股子猥琐之意,头一句都是问:“都督昨夜春宵一度,感觉咋样?”

  暮青闻言,想起昨夜鸳鸯台上寻欢之事,神情多少有些别扭,将领们见了哈哈大笑,章同却一脸愧色。

  他知道她是假成亲,初闻此事,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怪自己至今还只是一介都尉,朝中的事一点也帮不了她,竟至于看着她陷入了这般窘境。昨日他自请留下严守军营,因为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原以为她行惯了不凡之事,未必在乎假成亲,但瞧这神情,想必还是在意的,毕竟再不凡,她也是女子。

  章同的猜测与事情真相远差千里,愧疚之情却没能在心里存留多久,因为紧接着他便听说了演练的旨意。

  两军演练,行兵布阵之事,暮青都交给了韩其初,她只管练兵。季延午后到水师大营里来了一趟,与韩其初看着地图,指定了演练的地点。

  接下来,军中就忙了起来。

  五月三十日,两军第一次演练,地点就在上回水师特训营大败骁骑营的山里。季延选择此地,明着说是骁骑营败在此地,那就要在此地将脸面赢回来。但他走后,韩其初却笑称他的心思绝没有那么简单,上回骁骑营的豹骑在山里攻了一夜也没能攻上山顶,但他们对水师特训营守此高地的作风和地形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季延定是想要利用这优势,以牙还牙。

  暮青问韩其初有何应对之策,韩军中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夜里偷偷派了些人进山,在山里挖暗坑、置暗石,用树枝草石等挡在崎岖难辨的小路上,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条件将山里的地形暗中改了个遍。而季延在骁骑营里积极备战,军中大败水师的士气高涨,却偏偏因那山离军营甚近,连斥候都没派进山里探过路,因此演练那晚,骁骑营派豹骑为首往山头上摸,刚进山便哀嚎不断,一个时辰不到,先头军就让水师拿下了。

  次日,季延到水师大营里领人时气急败坏,质疑暮青使诈,暮青坐在军案后眼也没抬,只说了一句话:“小公爷,兵不厌诈,京畿多山地,骁骑营是骑兵营,水师乃是水上之师,朝廷让你我两军在山里练兵,骑兵与水师的兵种优势尽失,你说朝廷之意想让我们练的是什么?不就是用兵之策?”

  两军同为朝廷之兵,朝廷当然不希望他们真的杀个你死我活,此次演练的真意就是锻炼将领的用兵之能。

  季延无言以对,临走时气哼哼指着暮青道:“好,那就拼兵策,你等着!”

  暮青点头应战,等着就等着。

  

第232章 三比三胜

  六月初十,两军第二次演练。

  镇国公是元修的启蒙武艺老师,季延乃镇国公府的小公爷,自幼熟读兵书,但一直在盛京城里胡混,从未戍过边。韩其初断定他会纸上谈兵,这回两军以三日为期,争夺大泽湖西边的谷地,两军在途中可能遇到的路只有两条,大路近,小路远,季延会走哪条就成了水师需要考虑的问题。

  韩军师呵呵一笑,表示且看戏。

  此次夺地因以三日为期,骁骑营在水师手里吃了两回败仗,脸面上太难看,营中将领怕这回再输,因此十分谨慎,一连两日按兵不动,只是派斥候暗中出营,严查水师大营的动静。水师大营前两日也未动大军,但频繁地派斥候进入通往谷地的两条路上探查,小路上探查的次数多些,大路上探查的次数少些。第二日下了场雨,水师大营里静悄悄的,后半夜趁着雨势渐小,一个屯的兵力偷偷摸进了小路,挖土运石,忙了两个时辰。

  消息传回骁骑营,季延气笑了,“他们一定是觉得本将军输得吓破了胆,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大路,定会去钻那小路,小爷偏要走大路!”

  有的将领觉得不妥,但派斥候到小路上察看过后,斥候称路上确有暗沟。

  季延当机立断,天不亮就点了一个营的兵力出营,下令急行军,一定要抢在水师大营前通过大路,摘下西边谷地的大旗。

  那骑兵营到了大路时天已大亮,但见晨雾锁山路,山林同一色,大雾浓得不辨前路。

  副将恐防有诈,打马上前提醒,那都尉笑道:“水师那帮孙子以为咱们是孙子,不敢走大路,定然钻小路,昨儿夜里就在小路上挖了暗沟,打算将咱们连同战马坑堵在小路上。这大路定是他们想走的,咱们出来前,季将军才派人探过水师大营,他们还没出营呢。”

  话虽如此说,那都尉想起在水师手上吃了两回败仗,没敢太大意,还是派了一支斥候小队到前头察看去了,过了一会儿,人一个不少地回来了,回禀称前路宽阔,并无险要地势,没有埋伏。

  那都尉哈哈一笑,下令行军,但没走多远,一个小将便策马前来禀报军情。

  “报都尉!我们留在后路的斥候来报,说水师的兵马正往大路而来!”

  “还真叫季将军猜对了,他们想走大路!”那都尉冷冷一笑,命一个屯的骑兵先行去谷地摘旗,其余人留下来设伏,擒住水师的将领。这些日子,骁骑营丢掉的颜面,这次不仅要赢回来,还要赢得漂亮!

  领军而来的是章同,山雾遮人,上了大路之后,一个小将前来问道:“都尉,可需派人往前面一探?”

  章同道:“不必,骁骑营早就出来了,这会儿应该困在小路上了,咱们走吧。”

  水师闻令行军,战马刚驰出一道山弯,一根绊马索忽然横出,章同勒马不及,滚落马背,刚站起身来便听见弯道那头一声大笑。

  骁骑营的都尉喊道:“给爷擒下这孙子!”

  水师大乱,闷头直撞,惊骇声不时传来。

  “骁骑营的兵马怎么在这儿?”

  “军师失策了!”

  “暗沟白挖了!”

  “快救章都尉!”

  骁骑营听着水师的惊喊,越听越心情舒畅,还没抓到章同,已觉得出了口恶气,听到水师要救将领,骁骑营自不同意。虽说朝廷有令,严禁两军真刀拼杀,但不许动刀子,还不许动拳脚?

  于是,两军在山路上乒乒乓乓一场肉搏,群架正打得两眼发红,忽听西边谷地传来一声哨响!

  骁骑营的都尉哈哈大笑,“我们得旗了!”

  章同拍了拍军袍上的尘土,冷哼一声,“就凭你们?得旗的是我们,你们不信,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骁骑营当然不信,于是架也不打了,两军一同上了战马赶往西边谷地。

  赶到之后,骁骑营傻了眼!

  只见水师的人抱着大旗,眉开眼笑,骁骑营一个屯的兵马被绑住蹲在草里,灰头土脸。

  “这怎么可能?!”骁骑营的都尉嗓子都破了音。

  “怎么不可能?”章同冷笑。

  “你、你们的人是怎么过来的?”季将军一直派斥候盯着水师大营,水师的人是刚刚才从后面到大路上的,怎么会出现在谷地里?插上翅膀飞过来的不成?

  水师的人闻言哈哈大笑,齐声道:“小路!”

  啊?

  这回骁骑营是真听傻了。

  “小路不是被你们挖了暗沟?”

  “什么暗沟?你说你们的斥候看见的那条?哦,那条是我们挖的,不过就挖了那一条,专门坑你们的。”水师哄笑。

  章同见骁骑营的人满脸不可思议,干脆从头说起,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我们军师早就猜到你们怕再输,此次必会谨慎行事,于是派斥候频繁探路不过是演戏,为的就是让季将军觉得水师看不起骁骑营,觉得骁骑营不敢走大路。军师派我等在小路上只挖了一条暗沟,你们的斥候夜里探路,难以过去,又见我们的人在小路上待了两个时辰,以为后面还有暗沟,因此回禀的军情并不属实。”

  “军师命我们今早晚些时候再出营,一是为了让你们坚信大路上没有埋伏,二是他料到以我们两军之间的过节,如若我们走在你们后面,同走大路,你们一定会设伏堵截!可你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我们两军打起来的时候,我们有两个屯的兵力绕到了小路上,小路上的那条暗沟,人过不去,马却可以跃过去。”

  “昨日有雨,军中便知今晨山里有雾,你们根本就看不见小路上的兵马,而大路上两军交战的喊杀声也会遮掩住小路上的行军之声。小路离山谷近,我们轻而易举地就赶在了你们前头。”章同看了眼骁骑营的人身上绑着的绳索,冷嘲道,“绊马索不是只有你们会用,我们有两个屯的兵力,从小路上出来埋伏在大路口,要把你们一个屯的兵马擒下不是难事。而你们的大队人马被我们牵制在大路上,大雾挡着,喊杀声吵着,根本就不知他们遇伏。我们把他们擒住了才来谷地拔的旗,竟是一点儿也没耽误。”

  一番话说完,骁骑营的都尉听得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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