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289章

作者:凤今 标签: 长篇言情

  好一个一箭双雕!

  既趁机清了军中怀有异心的将领,又没让这些将领白走,临走还利用了人家一把。

  这心可真够黑的!

  韩其初无心玩笑,扫了一眼众将领,问:“谁愿前往?”

  侯天神情一凛,随将领们抱拳请战,“末将愿往!”

  韩其初道:“此行有险,骁骑营必在官道两旁设有埋伏,水师大营附近也必有斥候,我需要的人身手需百里挑一,路上不仅脚程要快,杀伏还需精准果断,容不得失手,一旦有人逃回报信,今日必定事败!”

  将领们沉默了片刻,汤良道:“军师,末将是山里人,山里赶路的脚程在军中是数一数二的,这事儿一定算我一个!”

  章同眉锋暗压,闭口不言。他忧心如焚,却只能和她遇刺那日一样将此事交给别的将领,与军师坐镇军中,替她保住这五万大军的安稳。

  刘黑子也闭口不言,他的腿在山里太拖累人,此事只怕想去也去不成。

  侯天、老熊和卢景山是老将,侯天正当青年,老熊和卢景山的体力都已比不过少年们,但杀敌之猛和遇敌经验上却非年轻将领们可比,一时间新老将领纷纷请战,正争执不下,忽听一人嗤笑一声,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乌雅阿吉。

  乌雅阿吉不知从何处捞了根草杆儿,叼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斜着眼道:“这活儿,三脚猫的身手还真干不了。军师甭管挑谁,算我一个,不然准办不成。”

  “嘿!你这小子,年少轻狂,老子看你是欠揍!”侯天气笑了,以前咋没发现这小子狂成这样。

  章同看向乌雅阿吉,只审视,不说话。

  乌雅阿吉也没再多言,当初凭他的姓氏就将他的来历猜得八九不离十的人便是魏卓之和韩其初,虽然他的身手并未当众露过,但他既然说了没他办不成,以韩其初的聪明自然知道他不会挑在这时候吹嘘。

  韩其初果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军前无戏言,乌雅都尉既然口出此言,想来有过人之处,那此事就由你和魏公子去办。”

  将领们闻此军令皆怔,但都未多言,乌雅阿吉藏没藏本事他们不知,但信得过韩其初,军令既下,自有道理。

  “章军侯!”韩其初看向章同。

  “末将在!”章同将目光从乌雅阿吉身上收了回来。

  “那百名精兵由你挑选,即刻点兵!”

  “末将领命!”

  “侯天!”

  “在!”

  “骁骑营一旦探知我营中正擂鼓点兵,季延为防有失,必会派人通知西北军大营。你率一千人马埋伏在北营后,遇报信者,杀!”

  “末将领命!”

  “其余诸将!”

  “在!”

  “随我前去点将台,沙场点兵!”

  *

  盛京官道。

  千余骁骑高坐在马背上,列阵举刀,刀锋指向三丈外十几个身穿常服的水师将领,宿仇见面分外眼红,骁骑军个个眼神不善,杀意森然。

  莫海等人战甲已卸,连刀箭都留在了军中,随身带着的只有匕首。众人未亮出刀兵,仅凭戍边杀敌蓄养的锐气便令千余骁骑不敢大意。

  双方隔着三丈凛然相望,阳春三月的时节,风自林子里拂来,竟如薄刀,割人脸颊。

  双方默然对峙,约莫小半个时辰,隐约听见官道前方有马蹄声传来,莫海等人举目远眺,见骏马踏着黄尘而来,马上的青年将领玉面粉唇,俊俏风流,玄衣明甲加身,愣是穿出了一身公子哥的味儿来,不是季延还能有谁?

  骁骑军让出路来,季延率亲卫驰来前头,勒马停下,望向莫海等人。

  “季将军。”莫海在马上遥遥抱拳。

  季延一摆手,“事儿我都听说了,劳几位回去给你们韩军师传句话,近日骁骑营奉命戍守官道,无相令任何兵马不得进京,闯道者罪同谋反,杀无赦!劳几位劝劝你们军师,他是聪明人,水师大营位处骁骑营和西北军驻营之间,朝中如此安排有何用意,想必他心里清楚。水师五万儿郎背井离乡远驻在此,将士们都不容易,可别一时想不开,把命都留在这儿。”

  “季将军误会了,俺们听说朝中有变便卸甲出营,想到城里寻大将军去,现在已经不是江北水师的人了。”莫海又冲季延抱了抱拳,意图说明情况。

  季延揉了揉眉心间拧起的疙瘩,压着恼意道:“少来这套!赶紧回去!告诉你们,小公爷我是看在元大哥的面子上才劝你们的,再不听劝,可别怪骁骑营公事公办!”

  “季将军……”

  “有完没完!”季延恼了,一扬马鞭,直指莫海等人,“回去告诉你们韩军师,别以为赢了骁骑营几回就自恃聪明过人了,弄几个西北军旧部卸甲出营就想混进城里当奸细?”

  “俺们不是……”

  “不是你奶奶个熊!”季延破口大骂,“西北军是我大兴狼师,将领皆是保家卫国杀敌勇猛的英雄儿郎,元大哥当初让你们率领新军必是信得过你们,你们今儿要是真的私自出走,那就是有负旧帅所托,也不怕被天下人所不齿?”

  “……”

  “听说周二蛋那小子火烧军侯大帐的时候,你们还挨了军棍,事后是你们自己求着他留在水师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跪请之事重若千斤,你们如若真的出走,岂非出尔反尔的小人?我大哥麾下怎可能养出这样的将领?小爷不信!”

  “……”

  季延骂得口沫横飞,见莫海等人一言不发,顿时眉开眼笑,“嘿嘿,被本将军说中了吧?别以为就你们都督会断案,本将军的脑子也是好使的!回去告诉你们韩军师,就说本将军的脑门上没写傻子俩字,让他少糊弄人,这回骁骑营没那么容易上当!”

  莫海等人苦口难辨,季延扬鞭打马,转身便走。

  眼见着季延要走,千余骁骑严守官道,闯也闯不过去,莫海身边那率先出走的都尉策马上前,高声喊道:“小公爷,俺们没诓你!小公爷今儿镇守骁骑营,兴许不知道,水师已经没有主帅了,俺们都督是个女人,圣上已经军前立后了!”

  骁骑军拔刀齐指前方,那都尉勒马急停,见季延的背影在马背上一个趔趄,险些摔下马来,随后打马回身,脸上明显写着个傻字。

  “你说什么?!”

  

第260章 老将的信念

  “他刚刚说了什么,你可听见了?”季延狼狈地稳住身子,扭头问身旁的副将时,险些闪了脖子。

  骁骑营的副将支吾半晌,直摇头,“末、末将没听清!”

  今儿官道上风大,他定是听岔了。

  那都尉急了,远远嚷道:“将军不信可派人前去打探!俺们都督是女人,天底下哪有女人为将的?再说了,圣上已立了都督为后,她早跟着圣驾进城了!主帅没了,俺们担心大将军,这才卸甲出营,想进城去看看大将军咋样了。日后要杀要罚,俺们听凭大将军处置!”

  季延后半句没听进耳中,只咧着嘴,任山风呼呼地往嘴里灌,冷得牙疼。阳春三月,和风浅拂衣袍,竟如朔风吹打在身,叫人想起那年冬夜大雪纷飞,玉春楼里……

  “将军?季将军!”莫海急着进城,见季延失神,不得已出声相唤。

  “啊?”季延正回忆他输光了银两脱得只剩亵裤时的情形,猛不丁回神,一个趔趄便栽下了马!

  副将慌忙下马搀扶,季延爬起来便甩袖下令:“探!去探!”

  副将被袖上的尘土呛得咳了声,屏息抱拳,低头问道:“敢问将军,探何处?”

  季延一脚把那副将踹了,恼道:“当然是探那周二蛋……”

  他刚一指头戳向盛京城便觉出不对来,副将和骁骑军都低头装聋作哑,季延原地静默了片刻,扶额回身,指向水师大营,重发军令,“探――江北水师大营!”

  副将遵声得令,点了百余人马便往水师大营去了。

  半个时辰后,去往水师大营的人策马回来,脸色凝重,下马便跪禀道:“报将军,江北水师大营战鼓擂动,军师韩其初沙场点兵,营中将士高呼誓死效忠皇后!怕是……要反!”

  反字听来滑稽,却无人觉得滑稽,江北的将士早已只认元家,不认皇家。

  季延脸色一沉,问:“可曾详探?可有探错?”

  “禀将军,末将问了水师大营四座营区外的斥候,皆是如此回报,想必无错!”

  季延听后久未再言,副将见他脸色阴沉,犹豫再三,近身附耳道:“将军,看水师大营里的动静,那些西北军的旧部所言似乎没有作假,但末将不得不说,韩其初用兵奇诡,他理应知道营外有探子,如若要反,难道不该是悄悄地反?为何要擂鼓点兵,闹出如此声势来?难道不怕声势传出,骁骑营和西北军前后逼至,水师大祸临头?此事恐怕有诈!依末将看,这些西北军旧部仍有可疑,不可轻放。”

  “有理,但只是常理。韩其初用兵奇诡,此人不可依常理而断。”

  “将军之意是?”

  “难道韩其初会不知道水师大营四面都有探子,他会不知擂鼓点兵的后果?你所料之事恐怕在他的算计之中。”

  副将稍怔,见季延负手南望,目露精光,然不见了平日里的骄纵不见。

  “不管那小子是男是女,江北水师都效忠于她。你想,如若这些西北旧部要走,韩其初会料不到他们要去投奔旧帅?他会容元家在这时新添几员勇将?韩其初必然料得到我们会在此截住他们,也能料到我会派斥候前去水师探听军情,如若我怀疑西北旧部出走是他的计策,那么我定然不会放他们过官道,元家少一分助力,圣上就多一分胜算。”季延冷笑一声,“好一个借刀杀人!险些又中了那奸生的诡计!”

  副将琢磨了片刻,拱手顺服,“将军思虑周密,末将不及!”

  季延顿时眉开眼笑,仿佛刚才那目露精光之态是骁骑军的错觉,“那奸生酸儒以为赢了本将军几回便看透了本将军的心思,殊不知跟他交了几回手,难道本将军就不能看透了他?”

  副将无奈,连声称是,“那将军打算……放他们去盛京城?”

  “放他们去盛京城,他们也得进得去城门!”

  “那……”

  “本将军和他们一起回去!这会儿城中戒严,镇国公府里的信儿也传不出来,我还真担心元大哥,不知城中是何情形,正好回去瞧瞧。这些旧部一并带着,若真心寻旧帅,那便交给元大哥安排,若是心存不轨,回城亦可杀之!”季延说罢,翻身上马,对莫海等人道,“你们即便回去也叫不开城门,本将军便送你们一程,走!”

  莫海等人喜出望外,连忙谢过。

  骁骑军闻令收了兵刃,莫海等人驰近,季延望着水师大营的方向,面色沉肃,连发两令!

  “速点百人去西北军驻营告知军情,严防水师作乱!”

  “命豹骑营兵压水师大营,不必闯营,只需将人都看在营中!”

  副将领命,季延扬鞭打马,鞭声响若炸雷,喝道:“走!”

  *

  日已西去,天低云重,季延一行千骑停在城外飞桥外,隔桥遥望皇城,见城门严闭,昔日阙庭神丽关在厚重的钨铁城门后,人声似绝,肃杀凌人。

  “城楼上的人!城外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骁骑营季将军!快开城门!”亲卫扬声喊话。

  城楼上弓弩已满,刀枪剑戟寒冰般齐指而来,城楼上一名小将扶墙探望,见飞桥那头率兵之人果然是季延,但军中似有十余人身着常服,并非骁骑军。

  “敢问季将军,那些是何人?”小将遥指莫海等人问道。

  “江北水师里的西北军旧部,为投奔旧帅而来。”季延心知城楼上的小将听见这话必定犹豫,于是便道,“你只管开城门吧!出了事儿,自有本将军担待!”

  “这……”小将依旧觉得不妥,但听出季延语气不耐,又怕得罪于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要去禀告守尉,忽闻城内传来马蹄声。

  马蹄声尚在远处,闻之却有踏破山河之势,小将回身远眺,刚转身便往后一仰!一支短箭自他喉口破颈而出,血珠溅在城墙上,腥气散入风中,淡而不闻,城楼上拉满弓弩的戍卫军却被惊起,忙携弓转向城内,城楼上顿时大乱。

  季延等人远在飞桥外,看不见飞溅在城墙上的血,却看见了倒下的人,听见了厚重的钨铁城门后传来的打杀声。

  亲卫道:“将军,龙武卫是相爷的人马,敢杀龙武卫的应当是圣上的人!”

  季延沉声道:“圣上的人怎会杀到城门?”

  “管他娘的为何!季将军,快让戍卫打开城门,冲杀进去,兴许能解城门之危!”莫海急劝季延。

  季延稍作沉吟便看向亲卫,亲卫会意,纵马驰过飞桥到了城门下,仰头喊道:“快开城门!城外千余骁骑可助战!快开城门!”

  亲卫的喊声渐被城门后的打杀声所掩,城墙上飞矢攒射之声如流水,城内大乱,无人顾及城外。亲卫急得策马在城门口驰了几个来回,嗓子都喊哑了,喊得心头急恼,正要隔着城门大骂守尉,忽听城门后有铁索声传来!

  亲卫一喜,回头冲着飞桥那头禀道:“将军,城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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