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292章

作者:凤今 标签: 长篇言情

  此举惊了救驾的其余辽兵,一个王军勇士以胡语怒骂一声,提刀奔来之时,却迎面遭了呼延查烈一泼!那勇士本能地侧身一避,却闻见一股醇浓的酒气,顿时脸色大变!他慌忙回头,却为时已晚,呼延昊身上的火刚被扑灭了些,被烈酒一浇,火苗登时窜起,顷刻间便将人吞了。

  辽兵们大惊,慌忙灭火,再无人能分心理会旁事。

  暮青趁机拾起落在地上的袖甲,奔出门时一把拉上了呼延查烈,喝道:“走!”

第264章 狡猾的女人

  云淡月疏,山风摇树,残破的庭院里一地碎影。

  屋里满地狼藉,杀气凌人。

  辽兵垂首跪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呼延昊立在屋里,周围是横死的尸体、翻倒的炭盆和烧得只剩片布残豪的大氅,所有的东西皆被水泼过,地上一片狼藉。他的目光从这些东西上一一掠过,停在一根皮绳上。

  那皮绳静静地躺在脏污的水洼里,绳结完完整整地系着,没有被割断,就连擦痕都没有――她是将绑着的皮绳直接从手腕里脱出来的。

  此绳遇力越挣越紧,草原上的牧民们套狼时用的,连狼都挣脱不开,她竟能完完整整地挣脱下来,他不清楚这其中有何妙法,他只知道这女人再一次地耍了他!

  她既有解开绳子的本事,心里想必早已盘算好了如何逃走,只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需要时机,所以她就有意激怒他,因为只有在她挣扎时偷解绳索才不会被他看出异样来。

  好!好得很!

  呼延昊无声一笑,森然如鬼。

  山风呜咽,残院幽寂,幽长的门声传来时已是一盏茶的时辰后,两个辽兵在疏淡的月色里急步而来,到了门外住步跪禀道:“禀大汗,没发现人,我们只找到了这些!”

  两人将找到的东西高高奉过头顶,不敢看呼延昊。

  大兴皇后倒的那盆炭火本不至于烧死大汗,那大氅虽然易燃,但也颇厚,火起之初,大汗本可在大氅被烧透前就将其解下来,没想到小王孙泼的烈酒助涨了火势,火被泼灭时大氅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大汗腰背的皮肉被烧伤了大片,伤势不轻!

  这回进山,大汗身边没带神官,只跟着十个王军勇士,有人要将村子里的郎中绑来,却被大汗一刀给杀了……大汗命人去追大兴皇后和小王孙,但他们难以断定人往哪个方向逃了,只在沿途发现了些东西。

  呼延昊走到门口,抓起两人奉上之物看了看,目光幽冷。

  这是她的衣衫布料,像是被树枝刮下来的……

  “在哪儿发现的?”

  “禀大汗,在翠屏山下和山坳里!”

  呼延昊冷笑一声,翠屏山在东,山坳在北,这衣衫布料不是被树枝刮下来的,而是那狡猾的女人在故布迷阵!此处义庄东依翠屏山,西去吴家村,北入山坳,南进麦山,四面皆可去,那女人故布疑阵是让他猜不到她会逃往何方。

  “进翠屏山!”呼延昊冷笑一声,竟无迟疑,“不必搜找,原路返回到官道上埋伏,把她给本汗带回来!”

  她不会进村,因为她看重人命,会担心连累村人性命,所以她不会去西边。而他们来时走的是翠屏山,她虽在马车里,但必能感觉到马车走的是山路,翠屏山和麦山皆有山路,但他不需要猜她会去往何方,他只要知道她必会想方设法回盛京就足够了。她有解开绳索之法,本可以等到他困乏时再走,但她连夜深都等不了,不是因为担心元隆帝,还能有别的缘由?

  他一心要带她回草原,许她阏氏后位,许她的子嗣储君之位,竟换不来她分毫的心动……她今夜是真的想烧死他!

  山风瑟瑟,月色凄疏,男子握着碎布立在门口,无声一笑,痛怒,森凉。

  “暮青!别让本汗找到你,不然本汗定扒了你的皮!”

  *

  暮青不在翠屏山,她在麦山。

  清云半遮着冷月,暮青和呼延查烈避在半山腰处的一块山石后暂歇。掌心剧痛,山风阴寒,暮青裹着残破不堪的衣袍坐下,月光洒在脸上,脸色白似霜雪。

  她为了故布疑阵,从义庄逃出后在周围绕了个大圈子才来到此地,一口气爬到半山腰,她和呼延查烈都耗尽了体力,急需暂歇。

  “他没追来,会不会已经烧死了?”身旁一道稚嫩的童音传来,暮青转头看向呼延查烈,见他抱膝坐着,仰着小脸儿,漂亮的蓝眼睛里有着孩童独有的天真。

  这孩子出身王族,身世可怜,难免心智早成,冷漠自闭。这是暮青第一次看见他天真的一面,尽管这天真的话语背后是血腥和杀戮。

  “你听过一句话吗?”暮青一改简练直接的作风,问道。

  呼延查烈皱了皱刀锋般的小眉头,神色略显不耐。

  暮青道:“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呼延查烈学大兴话的时日不算长,暮青的语速颇缓,边说边注意着他的神色,见他僵了僵,知道他听懂了。她不擅长与人交际,更不擅长与孩童相处,但她前世是心理学家,心理干预是她的专长。

  人的性情养成与童年有着很大的关系,比如她自己,前世童年时寄人篱下,成年后独自在他乡求学,这期间的辛酸苦楚她皆是独自承担的,因而养成了寡淡的性情,因事事独立,有时显得强势,从未收获过一份感情。而大兴仵作是贱籍,街坊四邻怕沾惹晦气,避她如阴间鬼差,与她相依为命的人只有爹,她的性情便一直如此。

  好在她是心理学家,深知自己性情的根源,因此从没怪过旁人,可呼延查烈不一样。狄部王族一夜覆灭的血仇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足以留下永生难灭的创伤,她不希望他成为下一个呼延昊,所以她迂回地回答他,意在暗示他,世间有太多不公之事,并非恶人皆可伏法,因公理难伸而痛苦的人比比皆是,并非只有他的人生最痛苦艰难――他不是最孤独的那个倒霉蛋,他的痛苦不是无人能懂。

  “他身怀武艺,又有王军护卫,那一把火想烧死他只怕不易。”暮青接着道。

  呼延查烈的心智早熟,如若把他当作孩童糊弄哄骗,非但不能宽慰他,反而会令他反感,不如实言相告,尊重他的智商和独立的人格,如此才能让他放下戒心打开心扉。

  “我也想手刃他,奈何今夜时机并不成熟。我双手被缚多有不便,难以以一敌十,只能以退为进,先求逃脱。原本我只想伤到呼延昊,趁侍卫忙着救驾难以分神之际逃脱,没想到你会出手,倒是解气。”暮青淡淡地笑了笑,以年纪来说,他已经很机敏了,他不是什么都没做到,至少他伤到了呼延昊。

  呼延查烈缩在山石下的小身影显得无助又戒备,他抱紧双膝,把头一埋,童音低颤得如呜咽的山风,听着叫人心疼,“他又没死……”

  “但至少比这伤得重。”暮青不自觉地将语调放轻柔了些,顺道将掌心一摊,霜白的月光照着白皙的掌心,水泡胖大如蚕,森白触目,指腹的水泡拾起袖甲时擦破了,那满指皮破水出的伤势看起来触目惊心。

  呼延查烈怔住,湛蓝的眼睛里满是不解的情绪。

  经年之后,他才知道她并不常笑,这夜的笑容也就在记忆里显得明珠般珍贵,每当忆起这夜,总能想起瑟瑟山风,月挂枝头,少女坐在山石后,衣衫残破掌心负伤,唇边一抹轻颦浅笑却似明珠,熹微之光仿佛能照亮荆棘山林,见远山微黛,琼云万里。

  自王族覆灭,至今已有两年,三岁的孩子长到五岁,阿爹阿妈的样子已在记忆里变得模糊,难以磨灭的只有那夜的血和杀戮以及这两年度日如年的境遇。

  许是这笑太柔美,又许是武装得太久太累,孩童深封在心底的渴盼被激起,难得地暂时放下戒备,问道:“疼吗?”

  “疼。”暮青不喜说谎,于是实言相告,但孩子的关切让她心里一暖,忍不住出言宽慰道,“疼不一定是坏事,若我觉不出痛来,那定是伤及神经组织了。烫伤最怕的是皮肤上出现红肿、水疱、脱皮或发白的现象,却觉不出疼来的情况,因为那很有可能已伤及肌骨,深层组织坏死溃烂才是要命的。我很幸运,那炭盆虽烫,但但我与之接触的时间不长,尚未伤及真皮深层,只是水疱型的烫伤,寻到烫伤膏处理一下便可。拜你所赐,呼延昊恐怕没我幸运,烧伤可不太好医。”

  呼延查烈:“……”

  暮青:“……咳!”

  看着小呼延查烈一副听不懂的懵愣神情,暮青尴尬地咳了声,她果然不擅长哄人!以往大部分的时间里,她见的都是变态犯罪者,没有做过心理咨询师,治疗心理创伤果然不是她的专长。

  “还没谢谢你救了我,还有帮了我的忙。”暮青道,她其实是想让呼延查烈知道人生在世除了报仇,他还能做到很多事。

  “我帮了你?”呼延查烈果然在意此话。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此话非虚,暮青看了眼被自己撕碎的袍脚,“如果不是你泼酒之举助涨了火势,拖延了辽兵追来的时间,我不会有时间在路上故布疑阵。呼延昊必然以为我想让他猜不到我们逃往何方,其实我留下的东西根本就不是给他看的。”

  这话呼延查烈听懂了,却不明其中深意。

  那些东西不是留给呼延昊的,那会是留给谁的?

  

第265章 人之智慧,虎狼难及

  东西是留给月杀的。

  月杀是江湖杀手出身,暮青相信他的追踪能力胜过常人,如若发现呼延昊不在辽军之中,必将在沿途寻找她,所以她在山中留下了些线索。辽军难以断定她的去向,定会将那些衣衫碎片带回速呈呼延昊,匆忙之间不会往林子深处去,也就不会看见挂在老树高处的衣衫碎片——树林和山坳外面的那些衣衫完是为了吸引辽军的注意力而放置的,为的是保护树林深处的线索,月杀若能看见,必能找得到她!

  呼延查烈一路跟着暮青,曾见过她拿着树枝将碎布挑至老树高处,还以为她的目的是为了让辽军相信他们进了翠屏山中,没想到根本不是如此。

  “如果没算错,我们此时应身在麦山之中。”暮青望了眼义庄的方向,军帐中有军用地图,她对盛京城附近的山河村镇早已熟记于心。他们在官道的岔路口处进了林子,随后上了马车,她虽看不到车外的情形,但能感觉得到马车上下山坡。她默算过时辰,从马车驶上平路到停在义庄门口,他们只可能是从翠屏山上下来的。翠屏山在东,他们此时在南,此地定是麦山!

  暮青回头,一身狼狈之态,眼眸竟亮若星子,刹那间神采奕奕,“我来过麦山,山后有一村,村中有户郎中姓郑,我们可去郑家暂避!”

  说来也巧,郑家原在盛京城里开药铺,十几年前因给勒丹大王子医治牙疾而遭人灭口,她查相府别院的湖底沉尸案时曾开棺验过郑郎中的尸身,开棺之地正在麦山。开棺之前她曾去过郑家,因而记得去村中的路。

  “走吧!”暮青从山石后站了起来,山风瑟瑟,寒意袭人,她裹了裹衣衫,却见呼延查烈并没有动。

  男孩仰头望着她,眸底静若蓝湖,童音却是颤的,听起来似风过枝梢,“你很了解他。”

  那人屠灭亲族残杀别部,狡诈如狼残暴如鬼,草原上最勇敢的勇士都惧怕他,唯有她能把他耍得团团转。

  “你是怎么解开皮绳的?那是我们草原上套狼用的。”呼延查烈问。

  暮青见他眼里盛满求知欲,抬头望了眼山那头,强忍掌心的烧痛感从衣袍上撕了条碎布下来当成绳索递了过去,道:“绑绑看。”

  呼延查烈愣了一阵儿才将布条接了过来,暮青转身背手,一副受缚之姿,等着呼延查烈来绑。

  男孩仰望着少女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起身绑人。

  布条与皮绳不同,但眼下只有布条可充当绳索,暮青背着手,任由呼延查烈将布条缠上她的手腕后绑了又绑,系得结结实实,听见他说好了时,她忽然将双臂向下一沉!

  此举敏捷过人,呼延查烈只看见暮青的双臂一沉一收,手腕一翻,绑得死紧的布条忽然便落入了掌心!

  这变戏法儿般一幕看得呼延查烈一愣一愣的,还没回神,暮青已回过身来,将掌心摊开,只见那布条静静地躺在她掌心里,绳结完好如初!

  哪怕亲眼所见,呼延查烈仍然引以为奇,仰着小脸儿,脸上写满了疑问——怎么办到的?!

  暮青将布条递給他,再次转身,“重新绑一遍。”

  呼延查烈再未迟疑,将绳结解开后便上前一步再次将暮青的双手捆绑在了一起,这回他系得更为结实,结果却与刚才一样,只不过暮青这次放慢了速度,双臂下沉后未动,任由呼延查烈走近前来细细观察,只见她将双臂向内收紧之后,原本绑得死紧的布条忽然便与手腕之间生出了空隙,且空隙不小,足够她将手指向上扣时勾住布条,而后手腕一翻,挣脱绑缚。

  待暮青再次回过身来将布条稳稳托在掌心里时,男孩依旧紧紧盯着她,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暮青淡淡地道:“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只要肯动脑筋,此法便很好理解。当我弱敌强势必要受缚于人时,切不可任人绑缚,需假作配合之态,负手身后,手背相对,尽量抬高至腰背处。当你这样做时,你会发现手腕与前臂之间的夹角甚大,近乎直角,而当你将双臂下沉并收紧时,手腕与手臂之间的夹角便会缩小,近乎垂直。如此一来,绳索便会与手腕间产生不小的缝隙,足够你挣脱自救!”

  何谓直角,呼延查烈并不懂得,但他观摩了两遍,自有心得,尽管暮青的解说之词甚是生僻,但他还是琢磨出了其中的精妙——其实就是呼延昊绑她时,她摆出了一个撑开的姿势,双手看似被绑紧了,其实不然,绳索绑紧的只是她撑开后的双手!当她把手臂一沉一收,绳索和手腕之间自然就生了空隙,不割断绳索就能轻松挣脱束缚!

  “世道艰险,难免有受制于人之时,切记莫要自乱阵脚,需知虎狼之蛮力,人的确难及,但人之智慧,亦非虎狼能及。”暮青将布条收了起来,她要去郑家,难免会给郑家人带来危险,所以这山里不能为月杀留下线索了,但望他能看见她留在翠屏山中的线索,她在那布条上以血画了一图,匆忙之间血图颇简,但愿他能看得懂。

  暮青低头借着月光遍查了山石后,确定她和呼延查烈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之后才负手望向山那头,说道:“走吧,赶路要紧。”

  “嗯。”呼延查烈只低头应了一声。

  夜路难行,半山坡上有些陡,暮青将手伸给呼延查烈,男孩低着头,神色难见,小手被山风吹得冰凉,暮青将他的手握得紧了些,而后先行在前,借着月色往山上走,但刚走了两步便脚步一僵,随即面色一冷,停了下来。

  寂寂山林里并无追兵,清冷的月光照着山路上一大一小两人,两人牵着手,中间却生出一抹森寒的刀光。

  刀光抵在暮青的腰后,刀握在呼延查烈手里,那是把短匕,刀尖锋利,比月色森白。

  “何意?”暮青冷声问。

  呼延查烈低着头,童音亦冷,“你不是很聪明吗?难道看不出自己死期将至?”

  “还真看不出。”暮青眉头都没动,“小王孙想杀我,义庄里不动手,方才绑我时不动手,偏偏此时动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刀下抵着的是神甲。”

  此话一针见血,暮青感觉到那抵住她的刀明显顿了顿,但马上又刺了回来,力道更胜方才。

  呼延查烈低着头,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发白。他该杀了这女人,她太聪明,身陷敌穴非但处变不惊,还能诱敌自救,险中逃生,智乱敌策,顺道为大兴追兵留下线索……此女不杀,日后必成关外大患!

  今夜是杀她的大好时机,他该毫不犹豫地动手,可是……正如她说的,他竟放过了最好的时机!

  “我记得你。”呼延查烈忽然抬头,刀指暮青,稚嫩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挣扎与怨恨,“那晚你也在草原,你就在狄部王帐外!你们大兴人、勒丹人和呼延昊都是狄部王族的仇人!都该死!”

  那夜之事已过经年,山河未改,江山已换,盛京城外三十里处的麦山上望不见关外的大漠草原,却恍惚能闻见那夜的血腥气。男孩咬碎了唇角,血的咸腥提醒着他那夜刻骨的仇恨,他的眼里不再有犹豫,刀坚定地指着暮青,年纪虽小,杀气却凛若寒风。

  暮青转过身来,目光平静,“狄人也杀过大兴人。”

  他们那夜的目标是呼延昊,但她不想解释,因为不管那夜狄部的政变孰胜孰负,对大兴来说,五胡都一样是外敌。她只想问一句,“如果大兴人杀了胡人便该死,那大兴高祖时期至今,胡人连年袭扰边关,烧杀淫掠无恶不为,直至西北军建成,嘉兰关城重修,才将五胡铁蹄挡在了关外!这好景不过十年,十年前那些死在胡人的弯刀和铁蹄下的无辜百姓的命又该谁来偿?胡人又该不该死?”

  “我阿爹说,大兴百姓弱如牛羊,却占据着中原的沃土,我们草原儿女身强力壮,却世代在群狼环嗣的草原上游牧而居,世间没有这等道理!要使部族百姓安居,唯有叩开嘉兰关的城门!”

  “强盗逻辑!”暮青冷斥道。

  “此乃强者之理!这世间强者为尊,谁的刀快马壮,谁就该得到最好的!”呼延查烈一番辩驳之言然不似出自孩童之口,这是阿爹说过的话,他已记不起阿爹的模样,但异国为质夜长难熬,每到深夜,他总回想阿爹阿妈尚在的日子,一遍遍地将阿爹从前的话熟记在心,“难道大兴的江山不是大兴高祖皇帝用刀箭和战马从前朝亡国君主手上夺来的?前朝国弱,高祖兵强,江山就是高祖的,那大兴国弱,草原兵强,江山为何不能是我们草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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