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阑
“可是后来我知道了，你是女人，我便想，啊，原来是这样吗？其实他爱的还是女人，你也只是一个女人的身份站在他身边。”
“如果你没有骗过我，我或许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如果一开始，你就告诉我你其实是一个女人，我不会有任何贪恋，我比不上你，我知道。”
“可偏偏你没有，你偏偏让别人告诉我，你有多么肮脏，多么令人不齿，让我知道你根本不配和他比肩。”
“苏唐，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
苏唐闻言失笑，好一个，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君司安。
但她已经懒得再辩驳了。
配不配得上，也配了。
求不求得到，也求了。
纠结这点情情爱爱的，有什么意义呢？
苏唐抬了下眉头，说，“我虽然不知道，你知道我的性别和身份多久了，但我相信，时间一定不短。”
“有一次我们在坐在便利店外喝东西，你说让我陪你去买化妆品，那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但如今想来，你那次就是在试探，我是不是女人，对吧？”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一直没想这么快告诉你真相，我甚至准备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让你一直这么相信下去，没有任何阴霾。”
“可我似乎错了，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聪明，也更能隐忍。”
“那一对胸针，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开始你是不准备给钟清爵的，你只是想送君司安一个，你自己再留一个。”
“这样你就有了和他相关的事物，只不过正好被我撞见，你才找了那样一个借口。”
“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你都忍了这么久了，为什么突然忍不住了呢？”
苏唐真正不解的是这里，如果程嫣染真的那么想自己死，她只要袖手旁观就行了。
没有人比程嫣染更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她只要说一句她无力回天，不会有任何人责怪她。
“因为你该死啊。”程嫣染说，“你是刑克之人，死克亲友，你会害死君先生。”
苏唐回头，看着程嫣染，笑了一下，“原来那天在灵安寺的人是你，那和尚还说了什么？”
程嫣染漠然地笑了一下，“苏唐，我一开始，真的不准备说破这一切的。”
“我一直很挣扎，知道真相后，我一直不忍心对你下手，在我心里，你依旧那个对我很好的苏唐哥哥，哪怕你骗了我。”
“我太痛苦了，所以我去山上求签解惑，去灵安寺拜菩萨，问菩萨我该怎么办。”
“我听到了怀悟大师说，你会克死君司安和他的孩子，我才下定决心。”
“你死有余辜！”
苏唐听着她几近咬牙切齿的话，笑得有些凄然。
第938章 杀一个坏人，能叫作恶吗？
原来催化她加快自己死亡的原因，回到最后，竟然还是为了君司安。
爱情真是……使人盲目啊。
苏唐轻叹了声气，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我倒是险些误解了你的一番真心。”
“但真的是这样吗？嫣染？”
“你作为一个在国外长大的华人，你沉醉痴迷的是科学研究，你真的会因为一个和尚的一句话，就下定决心？”
“不是的，是你早有了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怀悟大师的话让你终于能心安理得地做这些事。”
“有这样的借口，你就毫无心理负担了。”
“你终于给自己找到了正当的理由，你是在为民除害，为所爱付出，你的所作所为就光正伟岸，符合道义了。”
“嫣染，永远不要跟我这样的人摆那些虚无的正义感。”
“我见过更多丑恶的人，他们的借口远比你的强大得多，无懈可击得多。”
“所以坦坦荡荡地承认你的私心和贪婪吧。”
“其实没什么的，我亲近丑陋的日子很长，对它有天然的熟悉感，不会因此觉得你不堪。”
程嫣染的脸色有些绷不住了，苏唐说的都对。
她只是给她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自诩正义的理由。
杀一个坏人，能叫作恶吗？
当然不能，这叫惩奸除恶。
尤其这个坏人，还是得道高僧亲口断定的。
杀孽过重，罪无可赎，便是死有余辜。
苏唐伸手碰了一下程嫣染的头发，有些迷离的声音呢喃着说：“嫣染，是谁告诉你这一切的。”
“这重要吗？”程嫣染打开苏唐的手，红着眼睛问她：“谁告诉我的是重点吗？”
“重要的，毕竟这个人，将把你送进坟墓。”苏唐笑了一下，她是真的想保住程嫣染的，可是看她现在这样……
算了。
反正，自己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如就恶到底。
“我在很长时间里，都感到迷茫，我不相信那个人的话。”
程嫣染说，“我觉得他在骗我，你怎么会这么对我呢？就算你对我不如对季玫那么亲密，但你对我的好，我感觉得到，有一些客气和生疏，我也理解，因为你觉得欠了我哥哥的，所以你总觉得跟我之间隔了一层纱。”
“但也就是那次，我让你陪我一起买化妆品的那次，我拿走了你喝可乐的吸管，从上面提取你的唾沫，跟那个所谓的病例样本做了对比。”
“直到那时候，我才彻底确认，所谓的病例，真的是你。”
“苏唐，我无数次想问你，眼看着我为你努力，看着我为了你的病况费尽心思，你是怎么做到，一直瞒着我的？”
“你就不会觉得于心不安吗？”
“你根本不值得我救，你都不相信我，我救你做什么？”
“你死了不是正好吗？”
苏唐点头，用力地点头，“所以你给陈致明的那一管，所谓的新研究出来的药物，其实是为了加速我的死亡。”
“但为了这个事实，你得有一个幌子，这个幌子就是……蛇毒。”
“你明明知道我最怕蛇，你还用这样的方式，嫣然，你也挺懂得什么叫杀人诛心的。”
第939章 很高级的自欺欺人
话头聊到这儿，苏唐已经大概明白了程嫣染所想。
她怪自己，对她不够坦白，没有告诉她自己真正的身份和性别。
她怪自己，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抢走了君司安，本质却仍是女人。
她怪自己，那些卑劣的过往，毁掉了她心目中英雄的高大形象。
她怪自己很多，在嫉妒的作用下，化成了恨。
于是她希望自己消失。
只要自己消失了，她所有的怨憎和难以置信都将会不复存在。
她将亲手洗掉她生命中的污点，那些她无法接受其存在的污点。
是很高级的自欺欺人。
苏唐摇晃了一下身子，她感觉生命正在从她体内流失，强烈的虚弱感侵袭了她。
“你就快死了。”程嫣染看着苏唐极其糟糕的状态，冷冷地说道。
苏唐却笑：“你信不信，就算我只剩下一口气，也可以杀了你？”
像是被她的话吓到，程嫣染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苏唐跟上前，逼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不复刚才的温柔，变得冷硬起来：“说，谁告诉你的这一切！”
“你很在意这个吗？那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程嫣染脸色恶毒起来，“我会让你带着不解和疑惑死去，一辈子得不到答案！”
“你会后悔说这句话的。”
苏唐抬手一巴掌抽在程嫣染脸上！
“这一巴掌，为你哥哥！你不配得到他付出人生的疼爱！”
又一巴掌掴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为了一直疼爱的季玫，她一直把你当妹妹看，悉心照顾，处处关怀，你却辱骂她！”
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为了我自己，算我瞎了眼，养虎为患，不识歹心！”
程嫣染的脸立刻肿了起来，三记耳光打她晕头转向，站都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但她捂着脸，抬着头，依旧死死地看着苏唐。
苏唐上前，温柔地将手放在她喉咙上。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谁，指使你做的这一切！”
程嫣染全身的寒毛都要立起来，她没想到，直面死亡，是一件如此让人恐惧的事情。
——她更不知道，她口中所唾骂的那些死有余辜的人，每一天，都在直面着死亡，每一天，都活在恐惧里。
她想往后退。
苏唐温柔的手指扣紧，捏住她细细的颈脖：“程嫣染，你得相信，你的苏唐哥哥面对你时，给出的是最多的亲善模样，你不会想见识我的本性的。”
程嫣染透不过气来，拍打着苏唐的手臂，却无法撼动她分毫。
“凤川！”她咬着牙说话，急急地吐出来两个字。
苏唐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来，抵在桌子上，砸了桌上一个茶杯，用碎片比在她脸上：“我劝你诚实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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