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第748章 荣耀、传奇与先驱
此刻的塞尔日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
午餐这种愉快的时光，你说聊点啥不好？巴黎美景、时政要闻、明星八卦都是非常好的话题，干嘛非得往那个敏感的话题上凑？
光顾着嘴痛快了，把以萨人还有IAI狂踩了一通，却忘记了，在“禁运”这事儿上，高卢可有一屁股的黑历史。
让以萨感受到切肤之痛，并且不惜出盘外招从本公司偷走了全套“幻影5”战机技术资料这事儿，其实根子就在当年高卢对以萨的“禁运”；而在阿根蒂娜对阵不列颠的“马岛之战”中，阿根蒂娜空军之所以未能给远征的不列颠皇家海军以更大的打击，也是因为高卢适时掐断了“超军旗”战机配件以及“飞鱼”导弹的供应……
现在谭振华当众将这两桩公案翻了出来，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打达索的脸！
这是，掉自己挖的坑里了啊！
这下该怎么往上爬……
还好，在座的还有一位己方的得力场上队员。
查尔斯并不知道塞尔日中午跟谭振华都聊过些什么，接起话来反而没那么多顾忌，他皱着眉头道：“抱歉，埃里克，这件事恐怕没什么谈判的余地，你要知道，以萨之所以能够研制成功“幼狮”战机并在其上做进一步的发展，是因为他们窃取了我们达索在与瑞士苏赛尔公司联合制造“幻影”战机时，提供给苏赛尔公司的图纸，这种卑鄙的行径违背了最基本的商业道德，当然，这也给我们达索提了个醒，自那次事件之后，我们达索再也没有向第三方国家的公司提供过零部件图纸，更不要说全套技术了，我们达索是一家商业公司，并没有为自己培养竞争对手的爱好。”
查尔斯最后的一句话里明显带上了些火气，显然，这位今天一直表现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帅大叔被谭振华刚才的话激怒了。
谭振华却完全不以为意地笑道：“查尔斯先生，你的话我其实蛮同意的，站在你的立场，确实不太愿意培养出一位竞争对手，我们华夏其实也有句古话，叫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么……”
查尔斯刚刚有些好转的脸色又被谭振华的“不过”给弄得阴沉了下去，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生意这种东西，从来就是双方面的，你有你的原则，而我肯定也有我的，正如午餐的时候塞尔日先生跟我说的那样，我们购买的是一款武器，而武器，要么不使用，一旦要使用的时候，必然是我们面临着其他手段已经解决不了问题的状况了，我们无法预测，这种状况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因为什么而发生，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们绝不希望，当这种状况发生的时候，我们手里的武器会变成完全无法使用的烧火棍，这种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发生概率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我必须坚持我的原则。”
查尔斯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又与塞尔日低声交谈了几句才问道：“埃里克，我必须确认一件事，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是不是代表了你们华夏官方的意见？”
“不”，谭振华微笑道：“我仅仅代表我自己。”
没有得到答案的查尔斯又将目光投向了宋文华和陈义坚问道：“那么，两位总师的意见呢？”
两人对望了一眼，互相微微点了下头，才由宋文华开口答道：“我们两个只对技术方面负责，而刚才谈论的内容完全是关于商务方面的，所以，我们不会发表任何意见，当然，就我个人的观点而言，我觉得谭振华说的不错。”
会议室里陷入了暂时的安静，半晌，塞尔日才又重新开口道：“你们今天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议题，这与我们去年谈论的生意内容有了些变化，而这种变化显然对这桩生意的进程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所以，我想我们达索需要在内部进行一些讨论。要么这样好了，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几位远道而来，想必也十分辛苦，我们已经为你们安排了酒店休息，我们明天再接着谈如何？”
谭振华笑道：“好的塞尔日先生，谢谢您的的盛情款待，我们明天再接着谈。”
会议室里的众人都站了起来，开始鱼贯走出门口，而谭振华在走到了走廊里的时候，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对站在门口恭送的塞尔日微笑说道：“塞尔日先生，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下，刚才我说过了，我仅仅代表我自己。”
……
“父亲，我需要您的智慧。”
塞尔日走进了达索集团总部顶层最大的那间办公室，对着书桌后面那位老人恭敬地说道。
“怎么？这次的华夏代表团表现得有什么不同吗？”书桌后，站起了一位颤巍巍的老人。
这位老人实在上了点年纪，就连站起身都需要借助手撑着书桌的力量，他的身体微微有些佝偻，这让他看上去显得矮小。他的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有几块老年斑镶嵌在其中，一颗光洁的大脑门上再也找不到一根头发的踪迹，只有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琥珀色眼镜后面，一双深邃的眼睛依然散发着睿智的光芒。
这是一位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老人，但是，在这栋办公楼里，在这个国家，或者说，整个世界，没有一个人够资格挑战他的位置，他依然还是王者。
因为，他就是高卢的荣耀、欧洲航空制造业内活着的传奇，在世界航空史上奏下了光辉业绩的最后仅存的先驱者——马塞尔·达索。
也是塞尔日·达索的父亲。
塞尔日见父亲起身，连忙紧走几步上前搀住了父亲，然后扶着他缓缓走到沙发前，再小心地扶着他坐下，这才自己也坐到了马赛尔对面，又低头回想了一阵才说道：“父亲，我有太多的疑惑，我觉得，这次来的华夏代表团，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第749章 老达索的决定
“说说看吧，怎么个不正常。”
塞尔日其实也已经是个50多岁的老人了，在达索集团里也工作了超过20年，且早已是内定的权利继承人，但很多时候，他觉得父亲的眼光和智慧依然是他的依靠，是达索这艘大船的定海神针。
他将今天上午会谈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向父亲讲述了一遍，同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父亲，那个埃里克表现得非常奇怪，首先是他的身份，到现在我都不能肯定，他究竟是不是代表着华夏而来，其次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与去年那次正式的谈判不同，那次的华夏代表团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考察我们的“幻影2000”战机并与我们探讨购买的意向和条件，但这次，我甚至都搞不清，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你认为，埃里克提出的购买全套“幻影2000”授权的事，是烟雾弹？”
“不，我不这么认为，相反，我猜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塞尔日答道：“因为在去年的谈判中，我们非常明确了华夏关于新型战机采购方面的第一作战目标，就是要拦截可能以高空高速方式突袭华夏本土的苏俄“逆火”战略轰炸机，也正是因为有这种需求，他们才会对战机的高空高速截击性能提出了较高的要求，而众所周知，苏俄，是整个西方世界共同的敌人，即便我们高卢已经退出了北约，也绝不会因为华夏与苏俄可能爆发的战争而对华夏实行武器禁运的，这也就是说，埃里克关于为确保装备安全而必须获得“幻影2000”全套技术的说法并不成立。”
“你既然确信这一点，为什么没有在上午的谈判中明确指出呢？”老达索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我差点就说了。”塞尔日老老实实地承认道：“不过，在即将说出口的一刹那，我又想到了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性的背后让我非常犹豫，所以，我才觉得应该来听听您的意见。”
“嗯？”
“埃里克再三跟我强调，说他并不是代表华夏而来。”塞尔日顺着自己的思路分析道：“我们首先假设他说的是真话，他的确不是代表华夏，而是代表了另一个利益集团，考虑到今天的会谈还有宋文华、陈义坚这两位在华夏声誉卓著的飞机设计师参与，我猜，这个利益集团很可能是华夏航空工业部，也就是他们的第三机械部。”
塞尔日说到这里偷看了一眼老达索，而老达索正在微微点头，这给了他将自己的分析继续进行下去的勇气：“我们知道，去年华夏正式代表团的来访，是由华夏军方主导的，对于他们来说，首先要考虑的，当然是购买的装备能不能完成预定的作战目标，在这一前提下，随行的所有技术人员，实际上发挥的作用是，帮助军方判断我们的战机是否能达到纸面数据，能否真正执行预定的作战任务，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具有是否购买战机的决策权，他们只有建议权，军事装备的采购预算，是掌握在军方手里的，我想，这种状况在全世界都差不多。”
老达索满是皱纹的脸上荡漾开了一抹笑意，鼓励道：“有点道理，说下去。”
“从上次谈判的进程来看，华夏军方对“幻影2000”各方面的性能显然是满意的，他们的两位试飞员葛文墉先生和蒋德秋先生一共试飞了7个架次，还进行了R550“魔术II”空空导弹的模拟空战，从事后我方与这两位试飞员交流的情况来看，他们丝毫没有隐瞒喜欢这架战机的意思，唯一遗憾的就是当时试飞的“幻影2000”上安装的还是RDM多功能雷达而非目前的CSF RDY脉冲多普勒雷达，就我个人的观感，华夏军方是非常想要促成这笔交易的，恐怕唯一的障碍就是价格。”
“还有米国人。”老达索提醒道。
塞尔日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是的，父亲，我忘记了还有米国人，听说，他们计划在今年派出“雷鸟”飞行表演队到京城为华夏军方展示了F-16的性能并进行推销。”
“F-16是我们“幻影2000”在市场上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因为其产量较大，所以成本比我们占有较大优势，而且，你还要考虑到，米国人现在正想方设法拉拢华夏人，以确保其能在阿阿福汗、安南、华夏本土三个方向上牵制苏俄，所以他们很可能会因此给出一些极为有诱惑力的方案。”
老达索的话语极为严肃，塞尔日立刻点头，将父亲的这个提醒牢牢记在心里并答道：“好的，父亲，我会密切关注米国人的动作并及时调整我们的策略。”
老达索道：“塞尔日，你要记住，这是我们打入华夏这一庞大市场的机会，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所以，我们不能犯一点点错误，好了，你继续说你的分析。”
塞尔日再次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基于以上的分析，华夏军方肯定是想购买我们的“幻影2000”战机的，但是，如果这一决定得到实施，也就意味着，华夏的航空制造企业将面临一次重大打击，华夏，毕竟不是一个富裕的国度，他们每年的国防预算有限，而一旦这笔有限的国防预算被购买我们的战机所占据，他们的本土军用飞机制造企业必然受到影响——从上次谈判中我曾经了解到一些小事，他们的绝大多数军用飞机研发和制造企业目前的经济情况都不算太好，而一旦购买“幻影2000”的计划得到批准，这一情况无疑将进一步恶化。”
“所以？”
“所以我认为，以华夏航空工业部位为代表的华夏军机研制单位，很可能会反对引进“幻影2000”的计划，而为了平衡军方的意见，他们也许会提出一项建议。”
“也就是埃里克提出的那项建议？”
“是的，如果他们能够引进“幻影2000”的生产线、全套技术授权，就可以在满足军方对新型战机要求的同时，也能为自己争取一份利益，但这种事，显然不能在以军方代表为主体的代表团框架下谈，首先以非官方的身份与我们私下沟通，得到我们的意见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是最好的选择，这就能解释今天这个华夏代表团奇怪的人员构成的原因，以及他们为什么会通过第三方与我们取得了联系。”
听完了儿子的分析，老达索闭上了眼睛开始默默地盘算，良久才又睁开了眼睛问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塞尔日皱着眉头道：“父亲，其实这就是我苦恼的地方，如果我做的这个假设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幻影2000”的技术资料，是我们达索公司目前的生命线，是万万不能流失的，而且一旦将技术给了华夏人，我们也将在事实上丧失后续的市场，但如果不同意，华夏的整个航空技术团队必然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这对我们想要达成的目标，显然是非常不利的，所以，我才来向您请教，父亲，我需要您的智慧。”
老达索颤巍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摆摆手制止了儿子想要上前搀扶的动作，自顾自地在屋内缓缓踱步，显然，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权衡良久，他终于在自己办公桌的对面停止了踱步，凝视着桌上一架振翅欲飞的战机模型道：“塞尔日，或许，我们可以用一个比较小的代价，换取我们想要的主要成果。”
塞尔日顺着父亲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了那架战机模型上，立刻愕然问道：“父亲，你是说……”
“先不要急着决定，塞尔日，毕竟我们刚才所做的全都是未经证实的假设，事情的真相是不是如你想的那样，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验证，不过，你可以先带他们去看看它。”
“好的，父亲，明天，我会安排他们去马赛。”塞尔日微微躬身向自己的父亲行了个礼，退出了办公室。
第750章 2000乘2
马赛，依斯特尔试飞基地。
吉恩·玛利·萨格特坐进了他无比熟悉的座舱，调整好头盔的松紧和呼吸器的位置，并开始一一掰动开关，启动了所有的自检程序。
代表自检通过的绿色指示灯依次亮起，他按下了发动机的启动按钮。
两台推力强劲的发动机发出了低沉的轰鸣，进入了低功率待机状态，他轻舒一口气，对着通话器平静汇报道：“塔台，塔台，“苍鹰2号”准备完毕，一切正常，随时可以起飞。”
“塔台明白，请等候指令。”
吉恩·玛利·萨格特放松了一下心情，开始耐心等待。
他大概能猜到自己等待的是什么。
水泡型的座舱视野很好，从座舱里，他能够非常清晰地观察到机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一架达索航空出品的“猎鹰”Falcon 20F公务机已经停止了在跑道上的滑行，机舱门缓缓打开，有几个人正在鱼贯而出，他数了数，发现竟然下来了9个人——好吧，对这架小型公务机来说，连上标准4人机组配置，这飞机里已经塞进去了13个人，几乎达到了这款小飞机的载客极限，他还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两人竟然是塞尔日·达索先生和查尔斯·艾德斯坦纳先生。
能让公司未来的继承人和秘书长阁下这两位重要人物同时陪同的客人，显然具有非同小可的身份。
看来，自己等的，就是这几位贵客。
果然，随着客人们都走下了公务机，塔台的命令传来：“苍鹰2号”，可以起飞，嘿，伙计，老板刚才说了，让你今天飞几个刺激的！”
吉恩扯了扯嘴角，飞几个刺激的？那好，就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吧！
看来今天可以好好过把瘾。
吉恩推动操纵杆，打开加力，同时将油门加大，随着他的动作，发动机的轰鸣声骤然从低沉变为高亢，战鹰犹如被人猛推了一把般从静止变为急加速，沿着跑道疾驰起来。
速度很快就达到了VR，吉恩一拉机头，战鹰在轻微的震颤后脱离了大地的束缚，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拉高，而是保持着低空通场飞行的姿态，他的双眼紧盯着仪表盘的读数，等待着速度达到阈值。
他座下这架战鹰的空重只有13400千克，却装备了两台M53-P2涡扇发动机，其单台最大加力推力为95.10千牛，而为了今天的表演，飞机没有外挂任何装备而且只加注了不到一半的燃油——这也就意味着，这架飞机，当前的推重比大大超过了1.0。
速度很快就到达了阈值，吉恩猛地一拉操纵杆，同时将油门轰到了最大。
战机和他的身体立刻承受了高G的负载，让吉恩的脸不由自主地扭曲，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侵袭而来，而这，却让他愈加兴奋……
谭振华随着陈义坚、宋文华一行人刚刚走下了“猎鹰”Falcon 20F公务机，就听见了机场另一条跑道上传来的那一声巨大的轰鸣。
众人立刻都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轰鸣声传来的方向——视野中，一架战机正在起飞。
那是一架极为漂亮的飞机，前鸭翼加三角翼、单垂尾的气动布局，双发，白色涂装、红边勾勒，简单的配色却处处展现着高卢人无处不在的艺术细胞。
仿佛是为了凸显自己优秀的飞行能力，这架战机在脱离了地面后，只经过了短暂的低空通场，随即便将机头高高拉起到与地面呈90度，就如一支火箭般直直刺入了蓝天！
吉恩驾驶着战机笔直爬升，在到达了一定的高度后，再拉杆，战机听话地将机头倒转了180度，放杆，轻微调整，在电传操控系统灵敏地配合下，战机很快回复了平飞状态。
而在地面仰头观看的众人眼中，这架战机已经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斤斗回环。
这才是开始啊！
吉恩快活地在心里大笑，再次拉杆到底，同时操纵着副翼反向滚动，并且保持着这一姿势直到机头再度指向上空。
战机在机头与机尾形成的轴线上，快速旋转了一圈并呈螺旋状前进，这是标准的滚筒机动。
地面上的所有人都被这架战机所吸引，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想看看它还能不能做出更加复杂的动作。
他们没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