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而且他还记得，在股灾之后，全球对灾难爆发原因的检讨众说纷纭，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甚至有人说是因为周末的时候不列颠女王陛下不小心崴了脚……
“不会那么巧吧？”他心里琢磨着，一边开始仔细阅读新闻报道，而在接连读完了《旧金山记事报》、《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的相关报道之后，他终于可以肯定，在本时空爆发的“黑色星期一”事件，其幕后的黑手正是他本人！
这个，是不是该归入玄学的范畴了？
谭二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疑惑——那要是没有自己的瞎掺和，在本时空的“黑色星期一”事件还会爆发吗？如果一切都按照历史的固有惯性前行的话，那么，在自己不作为的情况下，又会由谁来负责点燃这根导火索呢？
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算了，谭振华知道根本就得不出结论，有这脑子还不如多琢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审判官”的效果实在太好了，好得出乎预料，在它用极大的运算量配合足够的筹码在道琼斯工业指数上画出了一条完美的曲线之后，几乎全球所有采用“程式交易”的金融机构都在计算机的自动操作下选择了止损策略——也就是不惜代价地抛售，终于一闷棍就打爆了全球的多头。
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目标们的表现如何了。
郭钊德的来电很快回答了他的问题。
首先当然说的是第一目标，纽交所代码“UCL”的“加州联合石油公司”。
“加州联合石油公司”在今天之前的市值大约100亿美元，其公众流通股大约占总股本的46%，也就是46亿美元，那么现在这家公司的市值是多少呢？嗯，非常遗憾，由于它是“审判官”攻击的主要目标，所以缩水的程度比较大——一天下来，大约缩水了25%，也就是当前市值仅剩下约75亿美元了。
而这就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
众所周知一，石油开采加工是一种重资产模式的生意，它的产品变现能力很强是不假，但固定资产的投资规模也大，而且“加州联合石油公司”的业务中，有超过30%是海上开采业务（大家应该都还记得，这家公司其实是由两家石油企业合并而来的吧？而合并之前其中一家的原名叫做“德州海上石油公司”，由此也可知其从事主要业务是什么了。）海上开采业务，那就必须有海上钻井平台，而这玩意的固定资产投资额相比陆地上的油井来说，那又是高了好几个数量级。
众所周知二，米国，那是一个金融业高度发达的国家，说他是全球金融行业的领导者恐怕没人敢不同意，领导者么，那就得有点领导者的样子，比如，需要不断地进行“金融创新”，发明新的挣（pian）钱的手段。
咱们先不说“次级债”什么的那些层出不穷的新鲜坑人玩意，就说郭钊德曾经传授给谭振华的那招看起来非常“原始”的招数——股票质押。
刚才我们已经知道了，“加州联合石油公司”的流通股本约为总股本的46%，也就是说，非流通股本有大概54%，这些非流通股本，无疑就是掌握在该公司的各大股东手中的了。
那么问题来了，在今天股灾之前，这54%的股本可价值54亿美元，在米国这样一个金融极度发达的国家，资本家们会让这54亿美元的真金白银沉睡在账上或者保险柜里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最基本的办法就是将其质押出去，换成现金，然后用这些现金再去投资来“钱生钱”，只要获得的收益高于质押股权需要支付的贷款利息，这笔生意就是赚的。
而由于这些质押出来的现金绝大多数都是期限较短的贷款，所以，得到了现金的资本家们基本上不会将其用来进行回报周期较长的投资，他们都会选择流通性较好、随时可以变现的那些，无非也就是股票、债券、期货这种了。
不过，银行又不傻，他们接受股票质押当然是有条件的，其中就有一条，需要对股权进行估值，这个估值将参考股票市场最近一段时期交易该股票的平均值，而银行放贷出的金额呢，还要在这个估值上打一点折扣。除此以外，银行还会要求质押者签署一份协议，当股价低于某个阈值时，为了保障银行的利益不受损失，质押者就必须提高增加质押的股权数额，或者归还一部分贷款。
这就麻烦大了。
当股价持续上涨时，银行和股权质押者之间自然是你好我也好，大家发财，甚至还允许你加上杠杆来炒作金融衍生品，可今天这种情况就不同了，股价一口气断崖式地下跌了25%——银行就说了，对不起啊各位老板，你们爆仓了啊，那，按照合同，要么再拿新的股票来质押，要么，就得还钱了，咱们银行就赚一点点利差，可犯不着担这么大的风险啊！
质押是不可能质押的，手里要还有多余的大额股权，也早就被贪心的资本家们押出去换成现金了，那么就只有还钱。
钱么，东拼西凑一点，还是能还上一点的，今天这种情况来得太突然，手上肯定没那么多现金，那就只有忍痛卖掉点啥——总比被银行告上法庭，强制宣布破产强吧？
股票、期货、债券是最容易变现的资产了，虽然跌了不少，但现金才是命根子，卖吧——然而，全世界都跌得一样惨，想卖掉这些东西的人，又何止是“加州联合石油公司”的股东们一家？
什么？我们居然还有在巴铁4个多亿美金的投资计划？疯了吧？立刻给我停下来，砍掉！
什么？这个计划是布希副总统亲自过问的项目？行，要是副总统先生能自己掏出这笔钱来，那咱们还接着干，要不然，免谈！老子明天都要破产了，你还有空跟我谈政治？哪儿凉快你给我哪儿待着去！
第1274章 覆巢之下
相比起“加州联合石油公司”，谭振华更关心的其实是西汉斯曼恩集团的状况，毕竟“UCL”与他只是项目竞争的关系，而他心里对这点笃定的很——在他的前世，瓜达尔项目就是在经手了多家运作企业之后，最后又回到了华夏的手中，无他，资本家们原本是出于狙击华夏的目的拿这个港口，对他们来说，以如此大的精力、金钱投入来帮别的国家搞建设，而受益却漫长而遥远，那怎么可能呢？肯这么做的不是资本家，是国际慈善家。
所以，哪怕是“Unocal-PSA联合体”最后真的拿下了项目，他也乐得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吃上几年的瓜，等那帮子人都凉了他再出手，反正他还年轻，完全等得起。
但曼恩就不同了，船用柴油机，不但是华夏民船出海的核心设备之一，是造船业必须突破的瓶颈，更是华夏海军走向深蓝的关键装备！
但是郭钊德的回答让他亦喜亦忧。
喜的是，受全球股市崩盘的影响，法兰克福DAX30指数当天暴跌11%，曼恩集团尽管经营相当稳健，亦未能幸免，当天下跌9%；忧的是，曼恩一向采取低杠杆的运作方式，良好的现金流、较低的负债率以及股东们保守的投资策略拯救了它自己，至少短时期内看不到到爆仓的风险——它甚至在西汉斯政府的号召下，已经开始执行逢低回购自家股票的操作，这表示其手中拥有大量的现金！
“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啊！”谭振华叹道：“一丝缝儿都没有。”
“这并不是绝对的。”电话那头，郭钊德说道：“再低的杠杆也是杠杆，总有风险阈值，超过阈值了谁也扛不住，现在他们还有余力，只不过是手上还有足够的现金储备罢了，只要我们能持续攻击，再坚固的堡垒，也有倒塌的那一天。”
谭振华吓了一跳，连忙追问道：“还要攻击？”
电话那头传来了狞笑声：“为什么不呢？现在所有人都懵头转向，他们就像一群无头的苍蝇，完全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啊，埃里克，我们手中握着海量的股指期货空单，此时不动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敢打赌，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程式交易”中的猫腻并迅速制定出限制规定，到那个时候，这一招就不好使了，你想想，这样的机会不但千载难逢，而且转瞬即逝，我们要不要抓住？”
要不要抓住？
谭振华只犹豫了半秒钟就痛下决心道：“钊德，继续！”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郭钊德哈哈大笑着挂断了电话，随即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凯文，为了你亿万富翁的梦想，我们继续！”
“告诉老板，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我爱死他了！”凯文﹒米特尼克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他放下了电话，转身对着屋内那群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他的所有人张开了双臂，用唱赞美诗一样的语调说道：“先生们，让我们继续吧，我保证，过完这个月，你们每一个人都将成为百万富翁！”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几声“乌拉”，随即四散开去，而所有工作站的屏幕都在下一秒被点亮……
而与此同时，谭振华也拨通了一个越洋电话，当电话接通后，他沉声说道：
“振华么？我是振华……”
1987年10月20日，周二，香江时间上午8：30分。
香江联交所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二十一名委员悉数出席，人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表情。
联交所主席李福兆发表了开场白，他是这样说的：“鉴于前一天香江股市的行情走势诡异，而且米国股市大跌，因此，我们有必要想办法避一避全球股市下跌的浪潮。”
经过激烈的讨论，最后，会议根据《香江联合交易所规则》中条款赋予的权力，决定停市四天，以便“清除积压交易”。
联交所随即将这一决定知会了香江财政司并得到了其支持，这一决定也随即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正惴惴不安的股民耳中，人人都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也有不愿透露姓名的资深股票经纪人在媒体上发表了悲观的观点，他认为，即便联交所采取了这种非常措施，但全球股市的崩溃浪潮已经形成，香江即便能通过休市避过第一波浪潮的冲击，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重新开盘之后的香江股市依然无法看好，他甚至做出了预言，根据他的测算，本轮股市的下跌深度有可能超过1千点，而这，几乎是香江股市总市值的三分之一！
这条意见被淹没在众多对股市未来发表看法的各种言论当中，很快便无声无息，因为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最愿意相信的东西，比如，这种无消息面支撑的大跌无法持久，反弹会很快到来之类……
但很不幸，事实仿佛就是按照他预测的路径在发展，在周一的全球股市大跌之后，希望中的反弹并没有到来，反而波及面越来越广——因为现金的宝贵，导致了所有能快速换成现金的资产都在被抛售，贵金属、铜、咖啡、棉纺品、橘子汁、糖、家禽、食用油……所有的一切都在跌——除了粮食中的谷物。
因为人们知道，当经济危机来临的时候，除了维持人类最底线生存能力的必需品，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价值！
跌，跌，跌，跌！
4天过去了，又渡过了一个周末，看过了这一周全球所有金融市场表现的香江人再也无法忍受了，10月26日股市一开盘，联交所无奈地发现，他们面对的，是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抛盘！
开市后仅仅15分钟，恒生指数就下跌650点之多，到中午收市，恒指已经跌去了845点，而到晚间收市，下跌了整整1241点，跌幅超过33%！
看着这些数字，李福兆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他面前快速崩塌。
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拯救他，拯救联交所股市，拯救香江经济？
就在此时，他桌上的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
PS： 本章引用的联交所恒生指数均为史实资料，笔者注。
第1275章 拯救者
“李主席，我是中华银行的杨振华，还记得我吗？”
李福兆花了不少时间才想起了这位杨振华是谁——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了，中华银行在香江的负责人好像就叫这个名字，后来听说他高升了，不过这人与他打过的交道不多，当时的华夏国有银行很少会将资金投入到风险较高的股票市场中，嗯，就算现在也几乎为零……等等，好像，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
在这么敏感的时间点，中华银行的高级领导忽然打电话给自己，难道是为了……
李福兆一个激灵，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挽救香江股市，挽救香江经济的可能！
那，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可千万不要啊！
宛如溺水之人忽然抓住了一根看似能够救命的稻草，李福兆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嗓音，让它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他开口应道：“我是李福兆，杨行长你还好吗？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李主席，我很好，不过我听我的一位朋友说，你现在遇到了困难，是不是？”
李福兆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一咬牙应道：“是的，我现在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杨行长，香江股市今天的表现想必你也看到了，我很担心。”
“嗯，我听说了，正好，我这里有一个方案，李主席，你要不要听一听？”
……
挂断了电话，李福兆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将身体埋在宽大座椅中思考了良久，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这一次，他拨打给了香江财政司，他知道，当这个电话打完之后，如果那头没有表示明确的反对意见，那么，香江未来的一切就将与香江即将回归的那个正在崛起的国家紧紧地绑定在一起，再也无分彼此，再也不可能切割。
而当他的手放在电话拨盘上的刹那，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问题——杨行长说的那位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怎么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
……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李福兆与香江财政司联手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包括一口气将银行基准利率从月度0.85%下调到月度0.65%、豁免上市公司回购本公司股票的限制、多位香江现任政经代表人物发表了提振信心的讲话、香江财富神话的旗帜李佳成先生高调宣布回购10亿港元自家上市公司长江实业的股票……
这一系列措施的实施不能说毫无成效，但，也仅仅使得跌幅收窄了一些而已，在全球金融市场一片风声鹤唳的情况下，大量的投机客已经将赌注押在了空头上，抛盘的压力无比巨大，这使得恒生指数根本无法摆脱一路下行的颓势，直到这一天来临。
1987年11月2日，又是一个周一。
刚开盘，恒指依然延续了上一周的惯性，走出了一根光滑圆润的下跌曲线，转瞬就刺穿了1000点这一最后的心理防线，联交所的交易大厅里，稀稀落落的人们看着大屏幕无奈地摇着头叹着气，甚至连交头接耳议论一下行情的心情都已经没有了——但就在这个时候，那根不断下探的曲线，忽然停住了！
它停住了！
接着，就开始了一波震荡，老股民都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这 是有成规模的买盘涌入的信号，这是股市正在筑底的信号！
筑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买盘和卖盘达到了动态的平衡，意味着，有资金开始抄底了！
有一波反弹可搏！
这是胆大者的第一反应。
有人在托市！
这是经验老道者的第一反应。
终于止跌了，能不能站稳，让自己少亏一点？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如他们所愿，恒指曲线在1000点附近不断地巨幅震荡，显示着多空双方正在进行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激烈厮杀，整整一天时间，阵地反复易手，但在最后收盘之前，多头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恒指稳稳地站在了1000点之上！
第二天，多头继续发力，而空头却仿佛已经在前些日子的狂飙突进中耗光了能量，显得有气无力，在象征性地略略抵抗了几下之后就放弃了，当日收盘，恒指大涨百点，涨幅接近10%！
直到这一天的晚间，香江的一众股民们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联交所主席李福兆发表了电视讲话，在讲话中，他毫不吝啬自己对大陆的溢美之词，并多次特别强调，感谢“中华银行”的及时出手挽救了香江经济！
他的讲话立刻被关注着全球每一处金融中心动向的米国记者捕捉到了，于是，在第二天一早的华尔街《金融时报》上，头版的标题赫然是《香江的市场信心被京城拯救》（取材于史实，笔者注）。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在当天的华夏晚间新闻中，播放了一段“中华银行”总行长接受记者采访的视频，在这段只有短短几十秒的采访录像中，总行长仿佛非常随意地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华夏当前拥有超过2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完全有信心，也有能力应对任何国际金融波动与挑战。
这是一颗定心丸，哪怕再傻的人也知道京城选择在此时发布这段采访录像的目的了，这明显是在警告国际空头势力，要他们适可而止、知难而退！
从惊惶无措中渐渐摆脱出来的香江股民在这些接二连三的利好消息刺激下，终于恢复了一些信心，他们开始尝试着买入，一点点，一点点地推高着恒指，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香江股市中，有着华夏大陆背景的资本金额，已经达到了此时全部股票总市值的10%……
随着“中华银行”以及其他华资机构的托市，香江终于从泥潭中摆脱了出来，站稳了脚跟，但，那是因为香江股市原本体量就不算太大，在全球金融市场中仅是个后起之秀，更因为其背后站着华夏这个巨人，所以，它得到了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