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歌者无声
别的不说,她竟然到现在还笃信她是心魔劫。
而且在笃信她是心魔劫的情况下,把她当成朋友。
这就实在是可见一斑了。
柳炎歌现在就很发愁,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家有棵白菜的人,看见外面的野猪是什么心情了。
想替她把野猪给杀干净。
当初她养燕九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燕九和冉清秋是全然不同的天才,燕九从小就知道该怎么辨识谎言,基本上没有吃过任何人际关系上的亏,尽管在燕葛跟前,她是乖巧懂事的女儿,但在社会中,她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燕朝太子,绝对的掠食者,食物链的顶端。
只要她吃人,没有人吃她。
而冉清秋空有元婴期修为,全然是个傻白甜。
“总之,不要再糊弄你师尊了,出去看看吧。”
冉清秋不是很高兴,可是她还是认真地考虑了这件事。
二十四年来,她的人生中除了师尊以外,还是第一次有别人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倒也不是说她想听,但既然已经听到了,那么总要给出个回复。
而且……她说的真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嗯……可是我想要冲击化神。”
柳炎歌悄悄翻了个白眼。
“当今天下几个化神期啊?”
冉清秋仰起脸望天,在心里仔细数了下。
“也就十几个吧,明面上是这样,算上暗地里潜修的,估计也不超过三十个。”
柳炎歌又问:“能打过你师尊的又有几个?”
冉清秋骄傲地说:“当今天下是没有的,估计得去天上找了。”
“嗯哼。”柳炎歌微笑起来:“不错不错。”
“那你为什么那么着急要化神吗?”
“也没有很着急啦……”
总之,柳炎歌还是说动了冉清秋入世修行。
她从小天地里跳出来,和院子里的槐树妖说了几句话,让它抓紧时间把树干上挂着的尸体解决一下,然后撤掉了院子里的阵法,坐在树下发呆。
“呃……然后呢?”她对自己的心魔劫不耻下问。
“这就算是入世修行了么?”
柳炎歌说:“是啊。”
冉清秋换了个姿势,往后躺下。槐树妖乖觉地用枝条编制出一个柔软的靠垫,让她舒舒服服地倚靠着。
撤掉阵法之前,冉清秋还忐忑不安,愁眉苦脸,一副大麻烦就要来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但是阵法撤了好几个时辰,她发现无事发生,立刻就怡然自得起来。
“看来也没什么难度嘛,还不如心魔劫麻烦。”
柳炎歌——被当场指控麻烦的心魔劫本人,闻言只是笑笑,说:“阵法撤掉就好了,接下来你想干嘛就干嘛。”
冉清秋还真有想要做的事情。
她拨开槐树妖的枝条,让太阳照下来,然后往后一趟,看着蓝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入定去了。
这样子过了好几天,太阳升起又落下,她都没有动过一次位置,只是间或问柳炎歌一句:“你怎么不说话了?”
柳炎歌问她:“你想听我说话吗?”
冉清秋绝不承认。
“只是有些好奇,你平日话不是很多么。”
柳炎歌说:“我话才不多呢!之前只是为了扮演心魔的身份。”
冉清秋大惊:“什么?!你不是心魔么?”
柳炎歌:“嗯嗯,不是哦。”
“那你是个什么东西?”
柳炎歌:“……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有名字的好吗?”
这种幼稚的对话发生过好多次,于冉清秋来说,这入世修行似乎和从前在须弥芥子中修行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直到有一天,风和日丽,一直紧闭着的院子大门被敲响了。
“当当当!”
是铁环敲击在包裹木门的铁皮上的声音。
冉清秋说:“我好像应该去开门。”
于是她起身去开门。
柳炎歌忙说:“把脚放在地上,不要飘着去,让人看见他们就知道你不是人了。”
冉清秋于是乖乖地把脚放下来。
第48章 仙
冉清秋把脚落在地上, 打开门探头看去。
是个穿灰衣的老头儿,脸上皱皱巴巴的,弓着腰, 手里驻着一根拐杖。
他咳嗽几声,开口说:“姑娘是几时搬到这里的?有手续没有?怎么也不来官府报备。”
冉清秋莫名其妙:“我一直住在这里。”
老头儿浑浊的眼睛上上下下看她几眼, 摇头说:“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会说谎,这里一向没人住,你当我没来看过么。”
冉清秋不太高兴,她皱眉说:“你什么时候来看过?敲门不应就是里面没有人吗?或许是我没想开门呢!”
老头儿看她几眼,还是不信,但摆出来一副纵容的姿态, 不以为然地说:“这里是仙山脚下,可不是谁都能住进来的, 既然姑娘你住进来,还是要去官府登记一下比较好。”
冉清秋对这个倒没有什么意见。
她既然决定听柳炎歌的话好好入世修行, 就有了要面临各种麻烦的准备。
“好啊, 现在去吗?”
老头儿探头往院子里看了几眼,冉清秋皱着眉头,微微遮挡了下身后的槐树妖。
老头儿意味深长地说:“你家就只有你一个人么?”
冉清秋莫名其妙:“有什么问题么?”
“女户啊……”老头儿挑起眉毛, 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 冉清秋说不上来, 但是她修为高深, 对情绪的感知是极为敏锐的,闻言不由不快地重复了一遍:“有什么问题么?”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老头儿摆着手说。“你把门锁好,我带你去衙门。”
冉清秋在心里对柳炎歌说:“我不喜欢他。”
柳炎歌只是沉默。
冉清秋合上门,跟在老头儿背后往l, 兀自闷闷地反思。
“好像他也挺有礼貌的,读过几年书懂些礼节,不像是很多凡人完全不讲道理的样子,但是很奇怪,我就是不喜欢他,是我的问题么?”
柳炎歌犹豫片刻,说:“有时候,人的直觉是更为可靠的。”
她倒是能说明白冉清秋为何不喜欢这个老头儿,但是她并不想要多嘴。这老头儿固然是在用礼节掩盖轻蔑,对一个独身居住的女人有着根深蒂固的瞧不上眼,冉清秋不喜欢她是来自本能的应激反应,然而……在滚滚红尘炼狱中,这老头儿远远算不上最让人作呕的那类人呢。
他是伤害不了冉清秋的。
以后她还会遇上很多人,都不会像她和金桐女一样让人喜爱。
冉清秋跟在老头儿身后,走了一会儿就对他慢腾腾的动作不耐烦起来。
“你慢慢走,我先走一步。”冉清秋觉得自己的逻辑很通畅。“是在衙门办手续对吗?我在那里等你。”
老头儿满脸诧异地扭过头来,“你这……?”
冉清秋问:“有什么问题吗?”
老头儿也不好当面指责她,就好像他是个和小姑娘家计较的人一样,但是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你要是觉得这样好的话,那就随你便咯,小老儿也不是什么大先生。”
冉清秋没说话,但是在脑内有对柳炎歌表达自己的看法。
“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先生不大先生。”
她当然觉得这样挺好的,于是加快步子,神识找到衙门的方向,就往衙门去了。
到了衙门,衙门里的人对冉清秋来说,就更莫名其妙了。
负责登记的那个山羊胡小吏,看到冉清秋的脸,就堆起了笑,先问冉清秋哪家的姑娘,结婚没有啊,到镇上来做什么,家里的男人呢?
然后等冉清秋一五一十地回答说,金桐女家的,未婚,到镇子上学习,家里没男人。
然后他的笑容就更暧昧了。
不经意间就伸手往冉清秋肩上摸去,冉清秋皱起眉头,轻轻一侧身,躲了过去。
那小吏还没发现不到,直到被冉清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掌骨,才惨白着脸流下两行冷汗明白过来,光顾着问她家里有没有男人,忘了问别的了。
“冉姑娘是修行人?”
常理来讲,修行人中很少见到女人,女人体质阴,又有赤龙,谁都嫌脏。但是那些修行人本就放荡不羁……
小吏既然是小吏,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功夫是极好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和一个修行人,那是断然不能用一样的方法去对待的。
冉清秋全然不知道对方心里在转着什么心思。
她卡在这个问题上了。
“嗯……”她问柳炎歌:“这个怎么说?”
柳炎歌说:“嗯……既然要历练,那你肯定不能说真话。”
但是柳炎歌虽然觉得冉清秋需要以凡人的身份见识一下世间各色人等的样子,以免把人想得太好,轻而易举就被人给骗了,却也没有要让冉清秋吃亏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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