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观察笔记 第37章

作者:她与灯 标签: 穿越重生

  “没什么。”

  他将玉佩放入怀中,动作着实有些慌乱。

  杨婉看着他无措的样子,试探着问道:

  “谁给你的呀。“

  “老师留给我的。”

  杨婉点头没有多问,“那你收好它。”

  说完轻轻晃了晃伞,“我们回去吧。”

  “好。”

  她听他答应,却没有立即动身,“我想扯着你的衣袖走。“

  “我可以扶着你走。“

  杨婉摇了摇头,伸手捏住邓瑛的袖子。

  “等你哪一天,真正愿意扶着我的时候再说。对了,想回去以后,去你那里上一回药,再换身衣服。我不想娘娘和姜尚仪知道今天的事。“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不重不轻地拽着邓瑛的袖子,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疼,身子也有些发抖。

  邓瑛侧头看向她。

  “你害怕张洛吗?”

  “怕。”

  杨婉点了点头,“他是我最怕的一个人。不光我怕他,杨大人他们也怕他。”

  邓瑛听完这句话,一时沉默。

  杨婉晃了晃他的袖子。

  “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说的话。”

  杨婉站住脚步,“你不要想那么多。”

  邓瑛笑了笑,没应她的话。

  ——

  款待杨婉的那场血宴,终于在这一年的六月拉开了帷幕。

  持续整整一个月的文喧,牵扯进近四百余京中官员,皇帝怒极,命锦衣卫庭杖了包括黄刘两个御史在内的数十个官员。并命所有官员聚集午门观刑。

  然而这样的刑罚却并没有震慑到这些年轻的官员。

  反而成为了东林党新的奏折素材。写红了眼儿文人不以庭杖为忌,甚至反以此为荣,言辞越发没有顾忌,牵扯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白焕仍然不露任何声色,张琮几次出面弹压,却根本弹压不住。

  这一日,张洛刚走出北镇抚司,便看见一软轿停在一旁。

  “何人?”

  “是老奴。”

  何怡贤应声下轿,向张洛行礼。

  张洛道:“何掌印不伺候陛下,到我这里所为何事。”

  何怡贤抬起头,“老奴是陛下的奴婢,自然是为了陛下的事来的。”

第33章 晴翠琉璃(五) 金阳在望。

  张洛低头看着何怡贤。

  此人七岁时入宫为阉童,如今“儿孙满堂”,整个内廷的宫人都唤他老祖宗,就连尚仪女官也称他“干爹”。他掌管司礼监十二年,虽然饱受文臣谩骂诟病,但皇帝却亲自对张洛说过:“没有这个奴婢,朕要赏家里人一样东西,是不是要到内阁的值房去求啊?”

  这话没有机锋,张洛当时听得很明白。

  他不屑与这些阉人无伍,奈何他们是打不得的狗。

  他转身朝东门内走,肃然道,“既然是为了陛下的事,就进司里说。”

  何怡贤跟着张洛走进正堂。

  张洛解下佩刀放在台案上,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抬头道:“说吧。”

  何怡贤半弯着腰站在张洛面前,“张大人对黄刘二人留了情啊。“

  张洛道:“是陛下留的情。”

  “是啊。”

  何怡贤笑叹一声,“陛下对这些人仁至义尽,可是这些人却根本不识天恩。”

  话音刚落,后衙诏狱中忽然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痛呼,张洛回过头,“谁在后面。”

  百户回道:“是秦千户,桐嘉书院的那些囚犯,今日在牢中喧哗,妄议陛下,秦千户正在处置周从山。”

  张洛道:“没见此处在谈事吗,让他堵口!”

  “是。”

  百户忙奔向后衙。

  何怡贤直起身,朝后衙看去。

  “这个周从山是桐嘉书院的那位教书先生?”

  惨烈的痛呼变成了凄厉的呜咽声。

  张洛皱眉,直道:“何掌印有话直说。”

  “是。”

  何怡贤转过身,“邓颐的案子已经过去半年了,这些人借着为邓瑛鸣不平,写了一堆大逆不道的文章,实则还是东林党人的做派,辱骂君父,狂妄无极,早该论罪处死了。今日又妄议陛下,实在是该千刀万剐,陛下怜惜六科和都察院的年轻官员,不肯动严刑,但诏狱里这些重罪之人,张大人没有必要再姑息下去了吧。”

  张洛手掌一握。

  “杀桐嘉书院的人?”

  何怡贤应声道:“这些人是因为邓案获罪,本就该杀,都察院对此也不敢有异。张大人只需,让朝上的文臣看到辱骂君父的下场。”

  张洛站起身,几步跨到何怡贤面前,“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何怡贤拱手,“大人恕罪,陛下有这个意思,也不会说的。”

  张洛听完这句话,忽然反手狠狠地抽了何怡贤一巴掌,何怡贤被他打得直滚到台案下面。

  但他没喊,抬袖按了按嘴角,对张洛说道。

  “如果什么话都要陛下说,什么事都要陛下做,那老奴与大人如何自处?”

  张洛低头看着他,“不要把我和你们这些人混为一谈。”

  “是,大人教训的是。”

  张洛拿过台案上刀,用刀鞘抵着何怡贤脸上的伤,偏头道:,“怎么说。”

  “老奴自己掌的。”

  ——

  六月炎热,御药房在为各宫熬煮下火的凉茶,二十四内廷衙门和六局分别调了一些宫人去御药房去帮忙。

  杨婉下了值,便绑着袖子同李鱼一道蹲在茶炉前。

  她跟这些带火的东西一直不大对付,没一会儿就被整得灰头土脸的。

  李鱼看着她那手忙脚乱的样子,有些无语,“诶,难道这些茶就这么急,你们尚仪局连你都调来了。”

  杨婉拿着扇子朝自己扇了几下,抹着汗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刚说完,便见御医提着药箱走出来,杨婉忙擦了擦脸上的灰,站起身对彭御医道,“彭御医,您现在要出宫吗?”

  彭御医看着杨婉的模样,笑道:“姑娘这几日下值都在我们这儿,实在辛苦了,进来擦擦手吧。”

  “好,我也有事要求御医。”

  彭御医把杨婉让进药堂,命内监打水过来,放下药箱示意杨婉与他一道坐下。

  “杨姑娘有什么事,请说。”

  杨婉就着内监端来的水擦了一把脸,将手握在膝,有些局促地轻声道:“其实我不太敢开口,我知道太医们从来都不给内侍们瞧病。但是邓少监的腿伤,这个月疼得着实有些厉害,即便能得一些药物,好像也没有什么作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只能试着来问问您。”

  彭御医笑了笑,“原来是这件事。杨姑娘,邓少监的腿是怎么伤的。“

  杨婉见他没有立时拒绝,忙应道:“去年在刑部牢里,戴了太久的重镣,伤到了骨头。今年春夏雨又特别多,上个月初淋了雨,我看他好像就一直在痛。”

  彭御医听完点了点头。打开药箱拿出一瓶伤药,正要递给杨婉,又忽然停顿,转身把药放回去,回头又道:“这样,你让他过来,我替他看看。”

  杨婉不禁站起身,“您说真的?”

  “是。伤了这么大半年了,要看了才知道该怎么认真治,不然再多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

  杨婉忙道,“您这会儿出宫吗?”

  彭御医看了看天色,“还早。”

  “那我这就叫李鱼去找他。”

  她说完,欣喜地走到药堂外一把夺过李鱼的蒲扇。

  李鱼噌地站起来,“你干什么。”

  “我帮你看着,你去找邓瑛过来。”

  李鱼道:“你不是要让他也来帮你烧火吧,他这几日不是在内书堂就是在太和殿,人都忙疯了。”

  杨婉就着扇子敲李鱼的头。

  “谁说我让他来烧火的,你敢紧去找他,不然我告诉你姐姐,说你不听我的话。”

  “你…”

  李鱼跺脚转身,“行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