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裴纪安转向李朝歌,行?请安礼道:“盛元公主。”
李朝歌浅浅地勾了下唇角,道:“裴大郎君之名,我自然是知道的。”
两人隔着裴相相对而立,其中距离不过几步,却仿佛隔了天堑。白千鹤目光滴溜溜扫过,暗暗咦了一?声。
李朝歌和裴家的这个郎君有什么感情纠葛吗?为什么两人看起来怪怪的?这样一想,白千鹤紧接着回忆起来,上次来裴家时,也是裴纪安出来迎接李朝歌,李朝歌不假辞色,裴纪安却似乎对李朝歌颇为容忍。白千鹤本来以为李朝歌那天忙着降妖,心情不好,现在回想,似乎不止。
她心情不好,更多的像是见到了什么人,而不是因为罗刹鸟。
李朝歌没兴趣和裴纪安说话,她直截了当道:“裴相,我今日来是奉了皇命,请裴相将府中人叫出来,勿要耽误时间,我还急着回宫。”
“这是自然。”裴相很随和,说,“吩咐下去,将几个郎君都叫过来。”
裴家祖母卢氏尚在,裴府如今还没有分家,长次二房都住在一起。很快,裴家另外几个郎君就赶过来了,李朝歌粗粗一?扫,全是熟人,前世?公开弹劾她,被李朝歌流放到岭南之地,就此染病去世的裴纪宏也在。只不过现在的裴纪宏尚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郎,瞧见李朝歌的视线看过来,还笑了笑,羞赧说道:“盛元公主。”
裴纪宏之前一?直听堂兄说,盛元公主不是好人,让他远远避开。裴纪宏没接触过盛元公主,信以为真,但是今日一见,这位公主虽然有些冷淡,但是高挑漂亮,明艳大方,似乎并不是堂兄所说的坏人模样。
裴纪宏心想,大堂兄对盛元公主的偏见未免太重了。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一个恶人啊。
裴纪宏对李朝歌的目光中充满好奇,而李朝歌完全懒得?理?会他们,她目光快速扫过,挑眉问:“只有这些人?女眷呢?”
裴相身为家主,还是一个读了一?辈子四书五经的文人,行?事颇有些老派。裴相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有别,不可不防。我已经让他们母亲带着几个姑娘在内院等着了,公主先给这些人作法,等?之后,再去内宅给女眷驱邪。”
李朝歌眉梢动了动,难怪裴楚月和裴纪安成天将男女大防挂在嘴上,原来和他们的父亲不无关系。李朝歌没什么意见,左不过她多走几步路,李朝歌示意莫琳琅,道:“和之前的安排一?样,开始吧。”
莫琳琅抱着白瓷瓶上前,尽量目不改色地用柳条沾水,洒在这些光风霁月、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莫琳琅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身上黏黏的,手上仿佛全是馎饦那股味儿。
白千鹤和周劭默默站得?远了些,他们怜悯地看着堂下不明所以、一?脸惊奇的贵公子们,心中颇为他们默哀。
莫琳琅自从知道了这瓶水的底细后,洒水不再像先前一?样抱着神?圣态度,敷衍了事,很快就洒完了。莫琳琅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李朝歌的动作那么快了,她回到台阶上,对李朝歌说:“公主,好了。”
没有鬼。
这早就在李朝歌的意料之中,李朝歌点点头,正要说话,裴府大门走进来一个人。他宽袍长袖,缓步而来,他目光扫过众人,问:“你们在做什么?”
李朝歌回头,瞧见来人,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调侃道:“呦,顾寺丞回来的比裴相还晚,大理寺竟然比中书省还忙?”
顾明恪从大理寺回来,一?进门,就发现裴府中庭里站了许多人,李朝歌带着人站在台阶上,不知道在做什么。莫琳琅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顾明恪,狠狠一?惊,吓得?都不会说话了:“顾大人……”
顾明恪抬手止住莫琳琅的话,说:“这里不是大理?寺,你不必唤我大人。现在,你的上官是盛元公主。”
莫琳琅怕顾明恪比怕李朝歌还厉害,顾明恪这样说,她不敢再说话,赶紧躲到李朝歌身后。莫琳琅先前只是个平民女子,哪知道他们这些高?门大族的亲戚关系。她只知道要?来裴家,一?心以为和先前那两户人家一样。毕竟裴家姓裴,顾明恪姓顾,听起来毫无关系,她哪能想到顾明恪竟也住在裴府?
李朝歌笑着,说:“真巧,顾郎君,又见面了。我奉命来裴府驱鬼,劳烦郎君配合。”
顾明恪一点都不觉得?这很巧,显而易见,李朝歌是故意的。顾明恪点点头,道:“自然,公主请便。”
顾明恪说完就要往回走,他不觉得?他身上有鬼,也不觉得?李朝歌能驱出什么门道来。李朝歌知道顾明恪的底细,没有阻拦,然而落在别人眼里,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裴纪宏见顾明恪直接往后走,慌忙道:“盛元公主,表兄刚从外面回来,他身上还没有作法呢。表兄身体弱,恐怕需要?多洒些净水。”
李朝歌一?愣,才想起来这码事。顾明恪视线落到莫琳琅手里的花瓶上,暗暗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净水,可以强身健体、驱邪避难,洒在身上以后百毒不侵。”裴纪宏非常热情,积极地给表兄争取好处,“盛元公主,你忘了表兄,女眷应该用不了许多,剩下的都留给表兄也无妨。”
强身健体、驱邪避难?顾明恪扫过那瓶所谓的“圣水”,再扫过一?脸懵懂的裴家人,哪能不明白李朝歌在干什么。顾明恪脸色沉了,冷冷道:“我不需要?。”
顾明恪是仙人,以天地灵气为食,灵气接触的多了,洁癖就越来越重。李朝歌拿来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想往他身上洒?
李朝歌忍着笑,说:“顾郎君,勿要讳疾忌医,请配合朝廷行动。”
说着,李朝歌示意莫琳琅上前,莫琳琅紧紧攥着瓷瓶,她看着顾明恪的脸色,完全不敢靠近。李朝歌伸手接过白瓷瓶,打算自己亲自来:“顾明恪,圣人有旨,大理寺要无条件配合我的行?动。你白天才答应过的。”
自从李朝歌出现后,裴纪安的脸色就淡淡的。他低头望着地面,不看不听,但脑海里全是她的动静。李朝歌进入裴府后,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一?路上都没说过几句话,可是顾明恪回来后,她的情绪明显不一?样了。
裴纪安心头泛上些茫然,重生这么长时间,他和李朝歌打过好几次照面,日久时长,他不可能看不出李朝歌的态度。最开始他以为李朝歌欲擒故纵,后来他以为李朝歌故意用顾明恪刺激他,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李朝歌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谈不上多深的感情,但已经是男女之间的好感。裴纪安前世?死时,曾精疲力竭、伤痕累累,耗尽毕生气血对她说,下一?世?,请不要?再爱他了。
他如愿以偿。这一?世?,李朝歌果然喜欢上其他人。裴纪安甚至开始怀疑,前世?李朝歌疯了一?般爱着的,真的是他吗?
李朝歌曾经说过,她就喜欢清冷、有仙气的男子,多年来不改喜好。裴纪安之前没当回事,他以为李朝歌是照着他说的。要?不然,为什么前世?那么多官员给她送神?仙类型的男人,李朝歌都没有收呢?
裴纪安始终坚信这一?点,直到重生,李朝歌遇到了比裴纪安更清冷、更孤高?、更有仙气的顾明恪,她的视线瞬间转移了。裴纪安也终于承认,李朝歌没有说谎,她并不是爱他,她只是爱某一?个类型的人。
前世?她没有收那些男人,只是因为那些男人不符合李朝歌的要?求。如果顾明恪前世?就出现了,裴纪安被戴绿帽,只是分秒之间的事情。
第56章 冥婚
李朝歌手里?握着瓶子, 虽然架势很足,但不?会真的撒到顾明恪衣服上,她还是分得清楚开玩笑和不?尊重人的区别的。
李朝歌作势洒水, 水滴从柳枝上掉落, 掠过顾明恪身周时, 倏地凝成冰花,轻轻坠落在地上。李朝歌低头看向地面, 抬眼,也不?言语, 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睨着顾明恪。
他不?信她。
顾明恪也意识到他误会李朝歌了。李朝歌行事霸道,目无纪法, 可是她在面对具体的人时, 一直很有分寸。顾明恪以天庭的立场下凡,一开始就将李朝歌放在反派的位置上,他以为自己能完全公允地对待李朝歌, 事实上,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偏见。
这是顾明恪几千年来, 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有私。他怔住了, 两人相对而立, 场面静极。裴纪宏不明所以, 赶过来问:“表兄, 你怎么了?没事吧?”
顾明恪反应过来, 手指微动,地面上的冰晶眨眼间化成一滩水,转瞬消失不见?:“我没事。”
裴纪宏走过来,见?顾明恪好端端的,松了口气, 道:“没事就好。表兄你刚才不?动,我还以为你不?舒服。”
说着,裴纪宏试图搭顾明恪肩膀,结果被顾明恪毫不?留情地避开。裴纪宏愣住了,手还留在半空,不?上不?下。裴纪安走过来,责备地瞪了裴纪宏一眼:“没大没小。还不?给表兄赔罪?”
裴纪宏讪讪收回手,垂头道:“对不起,表兄。”
长幼有序,作为弟弟,确实不?能对兄长不敬。但是一家兄弟,谁会讲究这么多?兄弟们说话时打打闹闹是常事,顾明恪竟然躲开了?
顾明恪脸上没什么表情,就算应了。他眼睛投向李朝歌,迟疑片刻后,还是说道:“多谢盛元公主。刚才,是我冒失了。”
李朝歌没想到顾明恪竟然对她道歉。以顾明恪表现出来的细节,他平日里绝对是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主。久居高位的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就像皇帝不?会和臣子认错,小姐不?会对丫鬟认错一样,上位者便是打落银牙和血吞,也绝不?会低头。谁想,顾明恪竟然能这么快反转过来,并心平气和承认自己冒进。
李朝歌颇有些意外,顾明恪这个人或许冰冷死板,但公允这一点委实无可挑剔。他不?止对外人铁面无情,对自己更是如此。
李朝歌对顾明恪很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之前她更多的关注于顾明恪的脸,现在她意识到,顾明恪的人品亦可圈可点。
李朝歌点点头,说:“不?是多大的事,不?用在意。顾公子君子坦荡,光明磊落,我十分钦佩。”
裴纪宏左右看看,没明白为什么洒个水的功夫,这两人还一唱一和起来了。裴纪安就站在不远处,自然没错过李朝歌脸上一闪而过的讶然,和她后面明显变亮的眼睛。裴纪安作为男人,怎么能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女人对男子好感转浓的标志。
裴纪安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李朝歌手段狠辣,目中无人,却从不?说空话假话。她不像女皇身边那群酷吏一般阿谀奉承,满口谗言,若她不?同意,她不会应承,但既然她说出来,那每一句话都是她真心所?想。
得李朝歌一句称赞可不容易。前世李朝歌对裴纪安那么痴迷,裴纪安却从没听过哪怕一句,对他容貌之外的肯定。
现在,她却赞许顾明恪君子坦荡,光明磊落。裴纪安想到前世,实在是于心难平。
一个男子被某个未婚女子当众称赞,这绝不?是社交礼仪,总归是有些桃色意味的。然而当事人顾明恪毫无反应,他平静地点点头,说:“公主谬赞。该配合的我已经配合了,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他说完,当真头也不?回地离开,没有任何留恋之意。裴纪宏有点懵,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另一个当事人也收敛起笑,冷淡道:“外院已经看完了,我这就去内院,裴相,恕不?奉陪。”
裴相笑着抬手:“有劳公主。公主请。”
裴相示意自己身边的管家领路,李朝歌转身就走,完全不顾忌裴纪安兄弟,连句告别的客套话都没有。裴纪宏被这一系列变故搞懵了,他惊讶地看着李朝歌的背影,过了一会,低声问裴纪安:“大兄,盛元公主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刚才她和表兄说话好好的,为什么我一过来,她就冷脸了?”
“别多想。”裴纪安端起兄长的架子,肃脸道,“女子名节珍贵,不?得编排。不?要再想这些了,回去背书吧。”
裴纪宏收敛起玩笑之色,垂头道:“是。”
裴纪宏走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散了。裴纪安一个人站在回廊处,晚风吹过,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裴纪安突然想起一句偈语,风不动,树不?动,乃是心动。
裴纪安当然知道,李朝歌并不是对裴纪宏有意见,裴纪宏前世仗着一时意气,公然弹劾李朝歌,结果李朝歌动手时并没有顾忌他是小叔子,直接将他发配岭南。裴纪宏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岭南一途山长水远,条件恶劣,再加上裴纪宏受不?了落差,就这样愤懑忧病而死。李朝歌睚眦必报,好在并不?会搞连坐,前世的仇李朝歌已经报了,这一世,只要不?是裴纪宏主动招惹,李朝歌不?会为难裴纪宏的。
她看不?惯的,唯恐避之不?及的,是裴纪安。
裴纪安深深吸气,他站在屋檐下,听到铃铛叮铃铃作响,他的心,仿佛也随之乱了。
李朝歌来到内院,果然,裴老夫人卢氏的院子里?已乌泱泱坐了一屋人。听到李朝歌进来,屋里?人纷纷起身:“盛元公主。”
裴楚月随着众人起身,她今日穿着碧色衣裙,垂头站在她的母亲、婶婶身后,看起来并不?显眼。李朝歌进屋,第一个看到的是斜倚在塌上的裴老夫人,随后,才是站在下首的裴家众夫人小姐。李朝歌目光飞快地从人群中扫过,经过裴楚月时,她的视线顿了顿,但是很快移开,状若无事地给裴老夫人行礼:“给裴老夫人请安。”
裴老夫人从容地点了点头,语调沉沉的,说:“盛元公主请起,老身愧不敢当。老身许久未曾进宫,不?知圣人身体可好?”
只问皇帝却不问天后,李朝歌当没听出来,微微笑着,说:“圣人一切安好,老夫人有心了。”
“那就好。”裴老夫人沉甸甸地点头。她目光落在李朝歌身上,听说这个公主刚从民间找回来,不?过这样看来,倒看不?出粗野俗气,和宫里养大的公主没差什么,只可惜不?太守妇道。裴老夫人没有表露想法,对李朝歌说:“圣人安康是家国之福,老身此心安矣。公主请坐。”
“我就不了。”李朝歌站在原地不动,脸上虽然笑着,可是眼睛中却没什么笑意,“我奉皇命而来,一会还要回宫复命,就不在裴家久留了。我接下来要作法驱鬼,请老夫人配合。”
裴老夫人颇有些不?以为然,她笃行佛教,裴府里?有不?少?佛家之物,裴老夫人压根不觉得会有什么鬼怪入侵裴府。何况,就算请人作法,也该请得道高僧,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这是圣人的意思,裴老夫人没有明着说,而是道:“好。有劳公主了。”
李朝歌回头,用眼神示意莫琳琅。裴家讲究多,尤其看重男女之防,所?以白千鹤和周劭并没有跟过来,唯有李朝歌和扮成侍女的莫琳琅被允许进入裴家内宅。李朝歌前世就很看不?惯裴家这些规矩,但是今生她不想再和裴家有任何牵扯,所?以她默默忍了,只带了莫琳琅进来。
反正只要有她在,妖魔鬼怪就翻不出水花,帮手带不带都没有影响。
莫琳琅有阴阳眼,对气息最为敏感,她很明显地感觉到,这里?和前两座府邸不一样。这里?的夫人太太们似乎没那么欢迎她们,尤其是卧榻上那位老夫人的目光,让莫琳琅很不?舒服。
那种居高临下,评判审视一样的目光。莫琳琅知道自己出身低微,举止粗俗,和他们这些雅致的高门大户不能比,但是,这关裴家什么事呢?莫琳琅不?欠裴家也不?吃裴家,他们这些人凭什么看不?起她?
莫琳琅忍着反感,一一给那些夫人娘子洒水。因为心里?不?痛快,莫琳琅洒水时手尤其重,谁的目光最?讨厌,她就故意泼很多水到对方的衣裙上。走到一位富贵庄重的中年妇人前,莫琳琅握着柳枝的手微微一顿。
这位夫人看起来身份不低,除了最?上首那位老夫人,应当就数这位最?尊贵了。这位夫人的身后藏着一个女子,察觉到莫琳琅的视线,那个小娘子往后躲了躲,似乎很不?喜欢被外人看到。
莫琳琅暗暗掐了掐手,垂下眼睛,无事般走开了。莫琳琅急着提醒李朝歌,之后洒水敷衍了事,没一会儿就结束了。她回到李朝歌身边,借着递瓶子的动作,飞快地拉了下李朝歌衣袖:“公主,好了。”
“嗯。”李朝歌应了一声,她神情滴水不?漏,对着上首的裴老夫人微微行礼,“裴老夫人,我的杀鬼符阵需要三天才能炼完,所?以,今日我暂时做了几张护身符,化在水里?,洒在各位夫人娘子身上。劳烦众位娘子回去后将今日这套衣服供奉在屋里?,三日内千万不?要让衣服碰到水和火。只要符水不?失效,便能保各位平安,让鬼怪无法近身。等三日后,我阵法大成,便能来捉鬼了。”
裴老夫人即便不?信裴家有鬼,听到这些话,无疑还是松了口气。他们裴府百年清名,书香门第,如果沾染上怪力乱神,像长孙家、曹家一样沦为市井谈资,那可比杀了裴老夫人都难受。裴老夫人点头,缓缓说:“有劳公主费心,老身在此谢过。”
“皇命在身,秉公办事而已。”李朝歌微微笑着,说,“老夫人慢坐,我先回宫复命了。”
裴家的夫人们作势送了几步,停在屋门口,由侍女将李朝歌引出门外。裴府的侍女走在前面,莫琳琅见?周围没人注意,悄悄走到李朝歌身边,低声说:“公主,我看到了,鬼在那个穿绿衣服的小娘子身上。”
今日穿绿衣服的唯有裴楚月。李朝歌完全不意外,说:“我知道了。一会见?了裴家的人,你什么都不要说,就当不?知道这里?有鬼,之后我自有安排。”
莫琳琅用力点头:“是。”
李朝歌拜别裴府,直接往宫城方向走去,看起来要回宫。裴相的人等了一会,目送李朝歌几人背影逐渐远去,便转身插上门闩,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马上就要宵禁了,这个时间点已不?会有什么客人,裴府大门可以落锁了。
很快,宵禁的鼓声响起,外面传来打锣的声音。洛阳街道渐渐安静,余晖散尽,华灯初上,白日里繁华忙碌的街道,此刻只剩下幢幢风影。
这几天东都有闹鬼的传闻,裴家先前被妖怪撞毁的院墙还没有修好呢,天色一黑,没人愿意出门。裴府的灯光一间接一间暗去,渐渐的,府邸陷入安静中,裴家上上下下都睡着了。
裴家后院,丫鬟熄了灯出去,只余一盏昏暗的小灯指路。重重帷幔中,裴楚月闭眼躺着,她呼吸平稳,眼珠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守夜丫鬟忍不?住开始打盹,黑暗中,裴楚月倏地睁开眼睛,瞳孔莫名散的很大,哪有丝毫睡觉的样子。
裴楚月直挺挺地坐起来,赤着脚下床,走路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径直走到屋子北墙,那里,用线香供奉着一套衣服,正是裴楚月白日所穿的那套。裴楚月盯着那件衣服,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
裴楚月是家里?幼女,平时被娇惯着长大,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性情十分天真可爱,鲜少?露出这等阴鸷扭曲的表情。可是现在,裴楚月冷笑着看向衣服,缓慢用手指勾起来,一松手,就掉在地上。
“护身符水,捉鬼阵法?”裴楚月嗤了一声,这类表情出现在她娇憨可爱的脸上,颇为格格不入,“又?是一个虚有其名的草包。凭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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