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痒痒鼠
徐景珩轻轻咳嗽:“皇上,子不言父母事。”
皇上不放弃:“……那湖广楚王当年,也是纳妾江南花魁,楚王的弟弟偷他的一个乐籍歌姬?”
“所以楚王受到处罚。秦楼楚馆戏班的存在是必然,但不能是主流。皇上记得,章怀秀的表妹迷恋一个‘爱豆’,也就是类似我们的乐籍,歌姬、舞姬……为此不节约粮食,买来牛奶倒掉?”
牛奶!皇上的印象里,牛奶很难得。他每天喝的牛奶,一般人家都不喝。
说起这个事儿,皇上果然被转移注意力:“倒牛奶大不对!可是徐景珩,那才不是类似。章怀秀骂那些‘爱豆’,不会唱,不会跳,还都是塑胶脸笑都不会笑。”
“……皇上说得对。大明的宫廷艺人都很好,戏班子也好。如今大明的女子意识觉醒,要走出家门,思维卡在感情和实际之间,必然有很多新问题出来。
礼部要改变老观念,也要注意引导风气。”
皇上重重点脑袋。
可皇上纵然有了准备,还是叫这一波波后续惊呆。
蜀王提出的事情要办,皇上作为一个九岁的小孩子,不懂的地方就凭感觉做决定。
满朝文武几番争论,打架。
元和九年一月二十八日,历史铭记的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礼部公告全大明,取消《大明律》中,有关于烈女之家的免除徭役特权,寡妇再嫁与否有自己决定。
吏部公告全大明,以后官员的政绩考核,和贞节牌坊无关。
内阁六部九卿统一发诏书,告诉大明女子放脚后,走出家门,有哪些注意事项,安全第一等等,何为放脚后的真正“贞节观念”等等,紧急整顿大明所有的女学馆,一切以稳当为主。
天下人莫不议论纷纷。
女子有权利当兵了。
尽管男子都不看好,很多女子也不支持。
可男子不相信女子能吃哪个苦;可女子也知道,这对于自己·同为女性同胞的意义。
寡妇可以光明正大地另嫁了,居然是男子和女子大都不支持!都反对。
朝廷懵。
皇上也懵。
这都是什么事儿!
内阁六部九卿,有鉴于这一场一场有关于女子引发的事情,头疼,特疼。
这不是朝廷命官,你可以讲道理,大骂一顿,贬一级……
皇上更不明白,为何大明的男子和女子大都不支持!都反对!
知道的人,徐景珩、文老先生等等人,都说皇上还小,不告诉他。
皇上憋气,可皇上每天练功学习太忙,也没有多少心思关注,很快忘记。
四川蜀王来信,感激不尽。
皇上看信,挺开心。
宗室藩王家里的女眷们都来信,哭得稀里哗啦,感激皇上。
皇上也开心。
更有宗室藩王家里的女眷们,因为天下人的反应,根据蜀王的建议,各自拿出大半家产,要办女婴慈幼院、孤儿院。还要办学堂——总共接近五百万两银子,成功地堵住天下人的嘴巴。
这个事情,就定了下来。
可大部分人接受了,那些因此失去“烈女之家”的封号,失去特权的人家,依旧闹腾不休。
皇上一气之下就要依法严办,统统严查。
大臣们正苦劝皇上:“皇上,那些寡妇抱怨归抱怨,可你要去查,她们第一个跳出来阻止。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皇上确实不懂,正迷糊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告到刑部,告状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一个孩子,告状长辈,如何使得?
大明以孝治天下,那个女孩子也知道,一头碰死在衙门大门上。
衙役们不管怎么清洗,几缕血迹挂在大门上,渗透进木头里,留下永远的痕迹。
天下哗然。
她爹去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族老们,为了一块牌坊,为了免徭役的特权、为了面子,硬生生地逼死她娘殉节。
十五岁的小姑娘永远记得,她娘被定死在她爹的棺材里的时候,还有气儿。
她哭,她闹。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族老们,叔伯们,都嫌弃她晦气,骂她娘死的不利索,骂她将来和她娘一样。
他们,谁都不管她,扔她一个人在庄子里,和两个老仆人过活。
两个老仆人死了,她一个人挣扎着,要和村子里的一个老实人成亲,过自己的日子。
可他们要联姻,又想起来她。
她恨啊。
接她回家,一家人骂她果然是乡下长大的,不懂规矩,不识字……
还要她代替堂姐嫁给一个病人,冲喜!
她恨!
她要报复。
她要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她成功了。
都知道有逼死人的事儿,可,都是听说。
亲耳听到,如何不心寒?
更何况这又是一条人命!
做爷爷奶奶族老们……的都气着说,这个孩子狼子心。
做父母的都哭着说,你爹娘都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这么死了,你爹娘在地底下,也不安生。
做孩子的都说,皇家都废除殉葬了,他们家比皇家还皇家?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如此逼迫一个孩子?
满朝文武站在自己的立场,同情那个孩子的死。可都说她不该这么回报,毕竟家族于她有生恩养恩布拉布拉。
甚至有人说,家事乃是家事,如此不顾家族,为了防止天下人因此有样学样,当怎么怎么样。
宗旨,大明以孝治天下,父母不在,祖父母就是最亲的人,怎么都该孝顺。
皇上一个孩子,自然站在孩子的立场。
皇上端坐龙椅,面无表情,目光一片平静。
群臣齐齐呆住。
皇上九岁,你和皇上讲什么大道理?
皇上的性子,一代入,这要是谁敢欺负他亲娘……
不能想。
不能想。
礼部和刑部快速处理这个事儿,力求将影响降低到最低。
可到底是,在天下人的心里,留下印记。
魏国公夫人因此又想起自己的身世,又大哭一场。
魏国公夫人不知道的是,她父亲要死了,派人来联系她,要他照顾后面的弟弟妹妹。信件到了锦衣卫的手里,余庆发来给徐景珩,徐景珩送去给魏国公。
魏国公脸黑的滴墨汁儿,魏国公世子气得要杀人。
魏国公夫人娘家的人,本来都要趁机来哭,重新认回来这门亲戚;外公家的人也要来凑热闹。魏国公派人处理这个事情,他们一句一句血缘孝道宽容……
魏国公处理完了,也没瞒着。魏国公夫人听完后,伤透了心,却是没有再哭。
“按照礼法,我出嫁了,是徐家人。娘家家族的子孙,如何求到我头上?他们又不是吃喝不上的人家。无非就是皇上在南京,他们看到徐家的风光。”
她的眼睛里有着冷漠,声音轻轻慢慢。
“魏国公府如今在明面上,不知道多么危险。老爷放心,我都明白着。”
魏国公微微一叹:“夫人的决断,我从来放心。”
夫妻两个说话,事情解决。
锦衣卫关注的事情,皇上自然都知道,知道的比魏国公还多。
皇上小大人地感叹:“大人的世界,不懂。”
红衣侠笑的自在:“皇上,一个家庭,一个家族,就类似一个作坊,不过是聚集在一起过日子罢了。有没有感情的,和血缘没有多大关系,看人。”
文老先生也笑:“经过这个事儿,皇上是不是明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
绯衣门主作为一个门派掌门,对此也是颇有感叹:“大明建国初期,各种考虑之下,规定烈女之家可以免除徭役,本是好意,引发各种悲剧。
大明朝野上下都习惯了‘家丑不外扬’,大被子一盖。如今一朝被放在太阳底下……”
青衫客作为独来独往习惯的人,特不理解:“家庭,家族,都是什么?既然不开心,为何还要抱着不放?”
皇上脑袋耷拉,抓起来一个春天的荠菜饼子,大口地用,化悲愤为动力。
徐景珩的目光轻轻润润,仿若朝露清透,只听他们说笑不发表意见。
南京城里,皇上预备离开南京,北上的事宜。
大明部分人认为,这些事情都和我家无关,我家人都是好的。
部分人和皇上一样,开始思考,家族,到底是什么?
家族诚然庇护很多族人,可若这方法如此血腥,他们该怎么办?
如何保证,将来自己的孩子,不是下一个被逼得,一头撞在衙门大门上?
这幸亏是皇上在。若不然,小姑娘白白死了,死了都要被骂不孝。
北京,章怀秀沉思好久。
自从华夏开始“家天下”,一个“家”字,容纳多少幸福,就容纳多少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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