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第23章
檀雅想要的东西,工艺并不复杂,只是材质上需要挑选试验,是以造办处七日才将东西送过来。
额乐回她屋里午睡了,宣妃收到东西,直接将檀雅叫了过来,由她接手。
檀雅过来的时候,顺便叫了定贵人和苏答应。
那玩意儿,从外表看就是一个扁扁的木盒,平平无奇,只是略大一些,几乎跟底下小圆桌差不多大。
四人围在桌边,檀雅掀开木盒盖子,木盒里用更薄的木板隔出一个一个方形格子,中间一个大的,放着七个骰子,边缘三十六个小方格;左上角一个格子被涂红,既是起点也是终点,里面放着一个小巧的女童木雕,而其余方格空无一物。
“这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苏答应歪头打量,“好似一个首饰盒子,值当你卖那么多天关子?”
宣妃则道:“额乐的首饰盒比这可精致许多,也没这么浅。”
定贵人没对这物件儿评价,转向檀雅,笑道:“与我们说说,此物你预备如何用?”
檀雅抓起骰子握在手里,然后指着边缘的小方格道:“我预备在这些方格里放上纸片,纸片上写着诸如跑步加半个时辰、减半个时辰或者休息一日之类的字,扔骰子,骰子上的数字是几,便跳几格。”
檀雅随手扔了一个骰子到中间的大方格,扔出数字六,她便拿着小木雕走到第六个格子里。
小孩子都喜欢玩儿胜过读书,额乐读书的专注比不得当初的二十二阿哥,宣妃对她要求也不如二十二阿哥那般严格,是以她虽知道应该读书练武,却总想偷懒,逃不掉才会去做。
但不管是二十二阿哥还是额乐,他们都有一个优点,答应了便一定会付诸行动,不会有掺一丝虚假。
檀雅想想将来额乐按照这上面写的执行,便有些迫不及,“娘娘,咱们之前商量好了课程,试试啊?”
宣妃叫人被笔墨,一行人移步到原来二十二阿哥的房间,那里现在改成了书房,专门供额乐读书学习。
宫女们照着那格子的大小,裁了三十六张小纸片,依旧是苏答应代笔。
每日上午必修的两节课,没得变动,武艺乃为强身健体,每日固定半个时辰也要日日坚持,不过时间长短可以调节。因而苏答应一连写了数张扎马步加半个时辰、扎马步加一刻钟、慢跑加半个时辰、慢跑加一刻钟、打拳加半个时辰、打拳加一刻钟、拉弓加三百下、拉弓加五百下等等。
至于骑术,鉴于咸福宫没有马,暂时便不安排。
之前额乐的武艺课,时间都是两刻钟到三刻钟,统共一个时辰……宣妃有些心疼,“是否多了些?”
檀雅道:“这是一日的,可分次完成,命人计时便是。”
苏答应问:“女红可要安排?我初次拿针,便是在额乐这个年纪。”
檀雅看向她,惊讶:“这么小学女红?我印象里,是六岁左右才学的。”而且色赫图氏学的不好,家里也并不甚在意。
宣妃和定贵人亦是惊叹,她们二人也非汉人,幼时满人又刚入关没多少年,对女红一道的重视程度还比不上檀雅这辈儿满洲女子,因而女红都不算好。
檀雅又想起张庶妃,她绣技极佳,比苏答应还要好上几分,恐怕也是自小磨练出来的。
不过女红刺绣这技艺,额乐应该学,但是不必强求多精通,倘若额乐日后有兴趣,苏答应能教,闻枝也能教,是以,四人最后决定,过两年再说。
然后便是琴棋书画。
书法理当有所要求,汉字和蒙语都要练习,苏答应便各写了四张时长不一的字条,放进格子里晾干。
琴、棋、画这三项,几人意见不一,檀雅认为棋更重要,苏答应认为皆重要,定贵人与苏答应意见差不多,最后宣妃拍板,各写两张。
还有礼仪课,宫里最终礼仪,不能轻忽,便写了三张纸条放在其中。
这些纸条全都分散放的,空闲的格子还有十一个,需得慎重。
若按照檀雅的想法儿,合该将算数、厨艺,农事,医药这几项也加进去,可是额乐年纪还小,很多课程没法儿深入,且现在学了也记不住,是以,四人讨论许久,在四张纸条上慎重地写了当家做主四个字。
一个宫女躬身进来,禀报道:“娘娘,几位小主,格格醒了。”
四人对视一眼,并未收起纸片,宣妃命她带额乐过来,檀雅则是悄悄抓起骰子,扔出去,然后捡起两个都是二的骰子,又扔在旁边的小格子里,最后捡起再次扔出二的那个骰子,和先前那五个一起收起来。
宣妃关注着外头的动静,没注意到,定贵人和苏答应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她第一把扔出去,其中六颗骰子数字完全不一样,若说是巧合,也太巧了些。
檀雅收好骰子,抬头就看到两人的眼神,微微一笑,冲宣妃道:“娘娘,这盘盒放到我屋里可好?”
宣妃无可无不可,道:“随意。”
檀雅便笑着对闻枝和闻柳道:“那一会儿全都写完,便搬到东配殿去。”
额乐便是此时进来的,她已经听说色赫图额娘做的玩具到了,因而一进来,行礼问安后就直奔这盘盒,“色赫图额娘,是什么啊?”
檀雅掐着她的腋下将她抱到椅子上,给她解释了一番这盘盒的玩儿法,然后拿着剩下的七张制片道:“额娘们决定再写两张休息半日,一张休息一日,剩下的四张,额乐想做什么便可写什么,且可由你心意更改,如何?”
宣妃三人站在边上,静静地看她忽悠小姑娘。
额乐看着其他格子里的字条,咬着手指下不了决心。
檀雅便放下这几张未写的纸条,拿起一张写着当家做主的字条,道:“还有这个,若是扔出这个字条,这一日额乐就是咸福宫最大,除了课程不能更改,所有事情,都听额乐的,想不想玩儿?”
额乐眼睛一亮,快速点头,随后再看向其他字条,点头的幅度便降下来,可明显还是意动的。
檀雅继续游说:“左右你课都是要上的,可是有了这盘盒便不一样了,万一你运气好,便能休息或者玩耍,而且色赫图额娘答应额乐,每次一个轮回到起点,额乐都可以再休息一日,你掰手指算算,这是多少天?这样的好事,额乐真的不玩儿吗?”
额乐果真掰手指头数了数,数完,竖着三根手指头高兴道:“额乐就能有三日假了!以前额乐都没有假呢!”
檀雅微笑,傻孩子,以前当然没有,以前她满打满算也就上大半日课程,可用了这个,就不一样了。
“那额乐玩儿不玩儿啊?”
额乐重重点头,脆生生地应道:“玩儿!”
檀雅又认真道:“可是如果开始了,就不能结束,如果额乐耍赖,以后每日都要加一个时辰的课程哦。”
“好。”
妥了。
檀雅看向宣妃,宣妃点头,道:“四个额娘一起作证,这事儿便这么定下了。”
于是在檀雅四人的见证下,苏答应握着额乐的手,写了四个额乐的小愿望,一放下笔,额乐立即追问:“那什么时候开始?”
檀雅道:“明日早晨开始,额乐到我那儿扔骰子。”晚上扔,容易影响孩子心情。
于是,檀雅不管小姑娘渴望,还是叫闻枝和闻柳将盘盒搬到了东配殿,并且精心选了三个骰子出来,放在盘盒里准备着。
第二日,额乐一起来就直奔东配殿而来,檀雅在梳妆,她就眼巴巴地坐在榻上等着。
小姑娘心里有事儿便坐不住,屁股下像是有东西硌她一样,动来动去。
檀雅只作看不见,慈和道:“今儿是第一天,色赫图额娘大方些,允你扔三次骰子,以后可没有了。”檀雅说完还邀功:“额乐,色赫图额娘好不好?”
小姑娘刷刷点头,“色赫图额娘最好了!”
她说着,还抬起手给了檀雅一个飞吻,手放下的时候,不小心打到软榻扶手,一个木头角角便掉到地上。
额乐呆住,手足无措地看看地上的木块,又看看檀雅。
闻枝连忙蹲下捡起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安抚,檀雅便煞有介事道:“诶呀,这可是个不好的兆头,今天额乐的运气会不会不好啊。”
檀雅头也不梳了,摆手让闻柳停下,拉着小姑娘的手到对间去,拿起三个骰子,递给额乐,催促道:“早扔早放心。”
额乐却是抓着骰子,眼睛一转,道:“色赫图额娘,额乐扔三次,是选最后一次,还是由额乐挑选啊。”
这聪明的丫头。
檀雅笑了,爽快道:“你想选哪个,就选哪个。”
额乐这才扔出第一个骰子,二,拉弓三百下,小脸顿时一皱。
“没事儿没事儿,还有机会。”檀雅笑呵呵地递给她第二个骰子。
额乐扔出去,这一次是四,扎马步半个时辰,她这脸啊,便鼓起来,很是不服气。
檀雅抑制住嘴角的上扬,递给她最后一个骰子,还低声安慰鼓励了几句。
额乐攥了攥仅剩的骰子,小心翼翼地撒开手,骰子在中间转啊转,最终定在三,练书法半个时辰。
“这好,没前两个那么累。”
额乐本来还想噘嘴的,一听色赫图额娘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便垂头丧气地选了练书法。
片刻后,咸福宫另外三个主子都知道了,今儿小格格选了练书法半个时辰。
而檀雅等额乐走了,把玩着骰子,琢磨:明天选什么好呢?
第24章
额乐蹲在茂盛的月季花丛里, 小肉手一下一下揪着月季花瓣,不多时,一朵花便被她揪的就剩一个花蕊。
“格格, 您不去色赫图小主那儿了吗?”
额乐一听, 捂上耳朵, 摇头晃脑,“我不听,我不听。”
额乐的奶嬷嬷元氏又哄劝了几句, 都劝不住小格格, 便转而道:“格格, 不去东配殿, 咱们去用早膳, 如何?您肚子不饿吗?”
额乐保持蹲姿,小脚挪动, 转向另一朵花,继续辣手摧花。
一连五天,她第一天多练半个时辰的大字之后, 又扔出一次一, 一次六,两次三, 马步半个时辰, 摆棋谱半个时辰,学礼仪半个时辰,弹琴半个时辰。
额乐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上当了,可又不甘心自己运气那么差, 便没了前几日兴冲冲去色赫图额娘那儿扔骰子的兴致。
一大早上起来, 额乐都磨磨蹭蹭的, 她不是那种极骄纵的性子,可也有自己的小主意,因而伺候的人无法违逆,只能小心地哄劝。
这一会儿,她已经揪掉七八朵花了。
宣妃和定贵人就在同道堂看她,苏答应从自个儿屋里出来,瞥了一眼自家女儿,没搭理,直接走进同道堂,站到宣妃二人身边。
而额乐见亲额娘都不理会她,也不问问她怎么了,小嘴噘的更高。
定贵人笑道:“咱们小格格这耐性属实好,我一刻钟前过来,她便蹲在那儿,元嬷嬷怎么劝,她都不走。”
宣妃手指焦躁地绞着帕子,道:“这色赫图答应,怎地还不起床?懒得她!”
这可是冤枉檀雅了,苏答应替她解释道:“色赫图妹妹这个时辰定是起了,咱们都知道额乐在等台阶撒娇呢,想必她还想多磨一磨额乐的性子。”
宣妃叹气,“咱们额乐运气怎么如此差?”
苏答应和定贵人对视一眼,随即又撇开眼,并未拆穿檀雅在那盘盒里做手脚的事情。
自鸣钟整点响了起来,檀雅这才穿戴整齐地从前殿过来,一眼便看见花丛边儿的几个人,可她偏偏不吱声,先和窗里的三人微笑对视,然后才像是刚发现额乐一样,担忧道:“额乐,怎么在此处?色赫图额娘见你一直未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额乐看着色赫图额娘一身完整的妆容打扮,难得敏锐地发现她言行不一,娇娇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使性子等哄。
檀雅走过去,刚要直入主题,就瞧见几个光秃秃的花蕊支棱着,再一看额乐染了色的小手,从发现受害花到找到罪魁祸首,还不足一秒钟。
生气倒是没有多生气,可是教训不能少。
“额乐……”檀雅压低声音,严肃道,“你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