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丁子
嘉禾先开了口:“你怎不去外头酒席,这么早便来了。”
沈云亭直言道:“着急见你。”
嘉禾“哦”了声,随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沈云亭望着忽明忽暗的喜烛,喉结微动:“夜深了,我们早些歇息了吧。”
嘉禾吹熄了身侧的蜡烛,屋内忽一下暗了下来。两人默不作声各自解开繁琐的喜服扣子,嘉禾喜服背后还有几个自己不好解开的扣子,沈云亭解开自己腰带上的玉扣,微抿唇:“你……要我帮你吗?”
嘉禾微顿,这话与其说是好意,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着问她:“今夜可以行夫妻之礼吗?”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得了一时还能躲一世吗?
嘉禾回道:“有劳了。”
沈云亭闻言心随指尖一颤,嘉禾这话便代表着她愿意让他碰了。他缓缓抬眼望向嘉禾,伸手触到她喜服上的扣子。
只碰到了衣衫的扣子,身上便似被什么点燃了似的,他狂喜着吐息紊乱,忽用手一扯,将嘉禾整个人拽进怀里,低头将她的口脂吞得一干二净,拥她倒在了榻上。
喜服的扣子与其说是被解开的,倒不如说是被撕扯掉的。
沈云亭正随心席卷嘉禾口中,嘉禾嘤呜间断断续续地道:“你……放心,我……备了……避子汤,不会有……你的……子嗣。”
沈云亭骤然停下了动作,顿在了原处。
她的话似冰凉的水泼在他心上,寒意中伴着刺痛席卷他整颗心,沈云亭颤着眼睫,抿着沾了她口脂的薄唇,慢慢松开了嘉禾。
替她压好被子,侧身躺在她身旁,轻声哄了句:“今日你累着了,早些睡吧。”
他中途停下动作,嘉禾奇怪:“你不要了?”
沈云亭扯了扯嘴角,低声回道:“不要了。至少这事,我想等你愿意。”
嘉禾莫名其妙:“我没有不愿意……”
沈云亭道:“我想要子嗣。”
嘉禾闭上眼:“抱歉,除了这个……”
沈云亭道:“我明白。”
“睡吧。”
“嗯。”
外头喜宴喧闹之声渐渐安静,春夜地风拍打着窗框,扰得人心烦意乱。
沈云亭闭着眼,轻皱着眉,他总觉着自己不对劲,头昏沉得厉害,满脑子里都是……不怎么干净的东西。
他莫名觉着心热,似有把火灼烧着他的心,煎熬至极。
这感觉同从前中合欢散时有些像,却未像合欢散那般猛烈,一股脑让他控制不住。
如今他只觉着有一股涓涓热流一浪接着一浪地冲击着他的心房,缓慢却心痒难耐。
他侧着身,却忽然听见躺在身旁的嘉禾闷哼了几声,那声音粘腻且……诱人。
沈云亭察觉到了不对劲,转身望向嘉禾。
她额间、脸上、脖颈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洁白的齿紧咬着下唇,吐息不似惯常那般平稳,脸颊通红。
“嘉禾?”沈云亭抬手去拭她额间的汗,大手一接近她,便被她紧紧捉住不放。她带着他的大手压进心口,一个翻身压在了他身上。
嘉禾:“我……”
沈云亭:“合卺酒有问题,我也。”
嘉禾:“嗯……那我们……”
沈云亭隐忍:“不成。”
嘉禾惊骇:“你……能忍?”
沈云亭:“我能。”
嘉禾:“可……我不能。”
沈云亭深吸一口气:“我帮你。”
嘉禾:“怎么……帮?”
沈云亭低头缓缓向下:“比如这样?”
嘉禾:“……”
夜色深沉,两个时辰后,沈云亭独自去了净房。很久之后,他才重新回到新房。
嘉禾已累得昏睡过去,他缓缓躺在她身侧,抬手将她拥进了怀里。
一夜无梦,第二日巧娘来府里打探,一问府里管事的婆子,听说昨夜相爷夫人一晚上要了三回水,乐颠颠地跑去找长公主复命。
新婚后次日,因昨夜合卺酒之故,嘉禾累得昏在榻上睁不开眼。昨夜她与沈云亭并未行夫妻之礼,只是沈云亭单独地讨好她罢了。
嘉禾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待完全醒来之时,床榻旁已没有了人。
半芹进来替她梳洗换衣,笑着道:“夫人可算醒了。”
嘉禾问:“几时了?”
半芹回道:“晌午了。”
“什么?”嘉禾惊道,“为何不唤醒我。”成亲第一日,她还未去长公主府请过安。断没有她这样做人媳妇的。
嘉禾忙着起身,半芹忙道:“是大人吩咐我不要吵到您休息的。”
“您呀放心。”半芹笑道,“方才长公主府的巧娘交代了,长公主说了往后您今日不必去请安了,让您好好歇息,千万别累着了。”
嘉禾闻言羞赧万分,什么叫千万别累着了?
半芹替她梳洗完,便安排人上了午膳。
嘉禾望着满桌的午膳,觉着自己这也太过火了些,不去请安便罢了,这一睁开眼就用午膳,着实有些不妥当。往后可不许再这般懒散,她默默在心中道。
正出神想着,沈云亭上完朝办完事回了府,他一回府就进屋去找嘉禾。
笑着看她:“昨夜睡得好吗?”
第76章 多谢夫人
昨夜因那杯酒的缘故一直折腾到深夜怎么可能睡得好?
沈云亭明知故问。
嘉禾未给他好脸色。
半芹退了出去, 留两人独处。沈云亭望着一桌子尚未用过的午膳,坐到嘉禾跟前,笑道:“正巧, 我也还未用过膳, 我陪夫人一起用。”
他顺手夹了块苏造肉到嘉禾碗里:“夫人辛苦, 请用。”
“……”嘉禾皮笑肉不笑地夹了虾仁到他碗里,回敬道,“还是大人比较辛苦。”
昨晚又不是她在动。
沈云亭回道:“不辛苦,我乐意。最重要是夫人喜欢。”
嘉禾噎了噎,低头顾自己用膳。
沈云亭注视着她,她乌黑的秀发再次为他盘成了妇人髻, 轻笑了声:“夫人, 能唤我一声夫君吗?”
嘉禾举着筷子的手抖然顿了顿, 回道:“大人食不言,寝不语。”
沈云亭微抿唇苦笑,她这是不愿意。
“好, 我不多言。”沈云亭答应道,“有件事得向夫人汇报。边关战急朝堂事忙,你我新婚燕尔, 然这几日我不能常陪在你身旁, 望夫人见谅。”
做人丈夫这件事,他需向“贤夫”白子墨从头讨教。以往他独来独往,做任何事都没有向嘉禾交代的习惯。一则性格使然习惯独行, 二则事情太过复杂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三则行走于朝堂之上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不想让她担心。
只夫妻是一双人,即便三言两语说不清, 也该支会她一声。他什么都不说,反倒会让她更忧心。
嘉禾回了句:“大人随意。”反正在她眼里他们只是搭伙过日子罢了。日子无论如何都要过下去。
她话里话外都透着疏离与冷淡。沈云亭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慢慢来吧。
陪嘉禾用完午膳,沈云亭便出门去了皇宫。紫宸殿内,李询高坐上首神色凝重,殿内众臣一个个低垂着头不作言语。沈云亭跨入殿内那一瞬,殿中人仿佛有了主心骨。
也难怪殿中气氛沉郁,就在方才边关传来战报,突厥大军压境,我军大败,死伤无数,凉州随时可能失守。
虽自李询登基后,朝纲民生开始逐渐有复苏之迹象,然而大邺积微已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头换面一跃跻升强国的。
相比之下,突厥自二十年前变革之后,国运蒸蒸日上,国富民强。国内已安,突厥王便开始扩征土地,第一个盯上的便是积微已久的大邺。
然古语云烂船也有三千钉,大邺虽积微已久,但到底曾兴盛百年,亦不是好欺辱的主。此次出征竟节节败退至凉州险些失守的地步,实在令人始料未及。
前线士气大伤,强撑着打下去不是办法。前日突厥亲王来函告曰,连绵战事不光大邺苦突厥亦不堪其苦,故而有心与大邺议和。议和对于久战疲乏的大邺而言是个休养生息的好机会,然有心人一听便知其中有陷井。
突厥连胜,士气大振,趁此机会攻下凉州岂不更好,何故要在这等关头提出退让?不过是见大邺式微,想趁机再讹大邺一笔合谈金罢了,顺带羞辱大邺一番罢了。可眼下议和是深思熟虑各方考量后损失最小的法子。
只是派去凉州议和的人选迟迟未定下来。此人既要能代表大邺朝廷,且需才智过人应变快,否则言辞行动稍有不慎,都可致使凉州失守。
议和责任重且艰难,众臣未有人敢轻易应下议和使之责。故而才有了沈云亭刚进殿时那副李询神色凝重众臣低头的场面。
沈云亭进殿后,李询禀退百官。殿内只剩沈云亭与李询两人,李询直接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沈云亭道:“议和是机会。突厥亲王为人刚愎自用,自大狂傲,且他出身市井眼界比不上野心大。自以为此战他占了先机,故而才提出议和。”
李询道:“这点我亦知晓,议和之事已定,只是这前往凉州议和的人选不好定。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没人抢着去。”
“没什么不好定的。此去议和一则拖延时间,二则详探败因。”沈云亭应道,“我去。”
的确,在大邺论智谋布局无人能及得上沈云亭。大邺丞相也足够代表大邺。且沈云亭是李询最信任之人。
君臣两人心照不宣,仔细思量后定下了议和人选。由沈云亭携合谈金代表大邺前往凉州议和。
沈云亭临走前,李询多嘴调侃了一句:“表兄新婚燕尔,倒是舍得抛下娇妻,为国效力。”
沈云亭敛眸:“我去凉州倒也不光是为了国,还有一半是为了夫人。”
李询挑眉:“哦?”
沈云亭转身朝殿门外走去,只留下缥缈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她的父兄和前未婚夫皆在战场,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商议完议和之事,从殿外出来之时已是夜里,丞相府的马车在宫门口等候多时。沈云亭坐上马车由皇城回府里。沿路途径东街,街上夜市人声嘈杂,前边百香楼桂花藕粉糕的甜香从车窗飘了进来。是嘉禾喜欢的点心,前世嘉禾临终前因怀孕身体不适胃口不开那段时日,他常派半芹去买。
沈云亭命车夫在前头停下,下了马车走去百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