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娄烟沙
她才发现自己爱吃甜的。
上辈子临死前,她也吃了不少甜食,共同点就是,都是柳白昭给她买的。
余水月每次吃柳白昭给她买的甜食时,心底就会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受。
所以这个报恩性质的“田螺姑娘”,她做了一年又一年,然后……就睡出感情来了。
余水月转念一想也挺好,就这么过下去也行。
像柳白昭这种她看不腻的脸,世间少有。
况且谁能想到,柳大人的妻子,会是涂欢教的教主呢?
或许,这张脸是因为长在柳白昭的脸上她才多看一看?
余水月不习惯想这些数不清理还乱的事情,索性什么都不想。
小厮木墩接过土豆手中的点心,向余水月问道:“夫人,东西放到?”
余水月眼角看到杨氏要下去接柳白昭,连忙扶住她,顺手帮她系好有些松散的皮草围脖。
杨氏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其余都被余水月给围住了。
“一分为二,一半送到老夫人房里。”
杨氏也爱吃零嘴,但她前十余年吃苦吃多了,性子有些软,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总是不好意思提。
余水月用不着她提,她是天天要吃甜食的,直接给杨氏分一半。
在土豆的搀扶下,穿着白狐大氅的柳白昭从马车中探出了头。
初冬夕阳下,青年人的艳丽面容更显瑰丽。
“娘,我去扶一下白昭。黄鹂,扶着点老夫人。”
余水月说着,脚步飞快的下了台阶。
柳白昭手中抱着铜炉,上面的吉祥如意还是她绣的。
见柳白昭要下马车,余水月示意土豆让开,在柳白昭不赞同的目光下,她轻松将比她高了一头半的柳白昭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安妥的放在了地上。
柳白昭:“……”
余水月自然的将手覆在柳白昭惨白的手背上,微微点头:“挺好,手挺暖。”
柳白昭身子骨弱,这是与余水月相比的结果,同平常人相比,也就是一般人。
他怕冷,有一年冬天柳白昭染上了风寒,从来就冰凉凉的人,烧成了大火炉,满面赤红,闭上眼就流泪珠。
平日里高山雪莲般的面容,平添了一丝媚气,眼角泛红,高挺的鼻梁微皱,看起来有些可怜。
刚开始还有意识,后来烧糊涂了,就无声的流眼泪和鼻涕,哑着嗓子,一声声唤余水月的名字。
余水月搂着比她高大的相公,疯狂给他灌药。
从那次之后,每年冬季,余水月都会给他备好过冬物件。
保暖大氅或者棉衣是必须的,还有暖手炉,暖脚毯,姜汤,都得备好。
柳白昭握着壶的手动了动,手掌一翻,白到透明的大掌就握住了余水月的手。
“你摸摸,手心也暖。”
柳白昭墨黑色的瞳仁低垂,凝望着妻子的侧脸。
两人也算老夫老妻了,余水月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满意的点点头,拉着柳白昭往杨氏的方向走。
“娘等你好一会了。”
柳白昭握了握两人交握的双手,跟在余水月的身后慢慢踱步。
老爷夫人的互动是府里见惯了的事,有时柳白昭在书房办公到深夜,不小心睡着了,余水月就会把熟睡的柳白昭抱回卧室。
告诉下人们谁也不许说漏嘴,不然老爷身为大男人的自尊心又要作祟了。
小厮丫鬟们:……夫人,您平日里把老爷从马车上抱下来的举动……也很伤自尊。
柳白昭平日里面上很少有笑意,可能与从事的差事有关,必须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余水月觉得这个说法可能不算对,她认识柳白昭的时候,他就不爱笑,那时他还不是谏皇司的司长。
柳白昭总是眉眼耸拉着,有着淡淡的疏离感,很多人从里面看到了睥睨的味道,因此说柳白昭自恃清高看不起人。
其实有点冤枉他,他生的眼角稍挑,看起来确实有点不近人情。
余水月偏偏就欣赏他这个不吃嗟来之食的清高样,冷冷的冰山雪莲,融化的时候才更好看。
陪杨氏吃完饭,小两口才并肩往院子里走。
“过几日可要去赏梅?”柳白昭牵着余水月,回廊中也落了些飘雪,冻成了滑滑的冰面。
余水月不懂得这些赏梅赏花的乐趣,有什么好看的?
她不怕冷,但杨氏和柳白昭都怕冷,冻得鼻头滋遛滋遛的吸鼻涕,落雪的冬梅越看越冷,真不知道好看在哪。
“好,哪日你提前订好,我让下人备东西。”
但还是得去,杨氏需要出去多走走,柳白昭公事压力大也需要适度散心,她就是个陪客。
柳白昭用大拇指在她手背摩挲,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比较忙,若是晚上回不来,我就让土豆给家中传口信。”
看来这次的案子不小,余水月想起皇城外贴着的通缉令,似乎与前朝有关。
想到前朝的祸患,余水月眸中微光一闪,点头道:“你尽管放心,我若是想你了自会去看你。”
想看自家相公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她想了,便会去看。
望着眉眼灵动的妻子,柳白昭掀开自己的狐皮大氅,想要把她一并搂入怀中。
他刚掀起一条缝隙,就被余水月按了下去:“怪冷的,别掀,马上到院子了。”
柳白昭:“……”
他就是想在银月高挂的雪夜,将妻子搂在怀中浪漫一下。可惜,他娘子怕他冻着。
柳白昭拉拉着一张脸,跟着余水月进了他俩的院子。
入了屋,屋中暖气扑面而来,余水月才批准他脱外套。
柳白昭觉得他娘子可能没有感受到他情绪不好,谁叫他平时也是拉拉着一张脸,着实看不出来不高兴,还是很不高兴。
“你看,我给你绣的手帕。”
不管是虎戏苍鹰还是猫戏彩蝶,余水月好歹废了不少时间,送还是得送。她为别人做了什么,都会让对方知晓。
她做不来默默付出那么伟大的事情,余水月自认,她品行算不得高尚。
接过手帕,柳白昭明显气质柔和了许多。
看到上面的绣品,柳白昭挑挑眉。
他娘子的绣工画风与常人不同,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
这是虎?不对,若是虎的话,水月一定会在它额头绣一个“王”字,再结合这只动物灵巧的动作……这是只猫。
另外一只不明飞行活物……脑袋有点大,一双眼睛绣得有些凶……但是,如果那只是猫的话,这个大小比例……扑棱蛾子?
柳白昭垂眸,道:“猫戏……蝶?”
余水月点了点头,她就知道,柳白昭的眼神是家中最好的。
杨氏眼睛有旧疾,黄鹂……她自己都不会绣,哪里懂得绣品,还是柳白昭识货。
柳白昭看了眼余水月的表情,嗯,猜对了。
将手帕叠好,柳白昭揣进袖兜中:“谢谢水月。”
他娘子的绣活和手艺一向不走常规路线,书法中有草书,水月的绣技也能称得上是“草绣”。
破马张飞,毫无章法。因是余水月绣的,对柳白昭的意义就不同起来。
“今日的鸡汤很好,比上次进步许多。”
柳白昭想起席间余水月为他煲的汤,不禁夸奖了两句。
这汤的好坏着实跟她没关系,应该是伙房大娘的手艺进步了。余水月脸再大,也没法把汤的味道归功到自己切的葱花上。
余水月:“嗯,往后常给你煲汤,王大人的夫人说,她家大人日日喝汤,否则没精神,想必还是有用的。”
官员的夫人间经常会找个由头聚一下,通常是谁买了个新东西,想跟旁人炫耀,或是家里有了什么好事,讲来给别人羡慕羡慕。
余水月一个刀里来剑里去的魔教教头,对这些女人家的东西十分不耐。
夫人们之间的交往也有一套处世准则,若她家大人的官位高,那这个夫人通常会占据主导位置,坐在那里听其他夫人的吹捧。
相对应的,若她家大人官位低,那这个夫人就会殷勤的捧着高官夫人,而对那些相公职位低的夫人们又是另一幅脸面。
两人相公的职位差距大的话,通常不会有什么摩擦。
□□味最浓的,就是相公品级差不多的夫人之间。
余水月所说的王夫人,她家王大人是刑部的三品官员,按品级来说,确实与柳白昭不相上下。
因此王夫人总是喜欢明里暗里的与余水月比较。
当然,这都是王夫人单方面的,余水月要是想治她,都不用五根手指。
余水月初次应邀去茶话会时,王夫人第一个迎了上来,满脸虚情假意的跟她说了几句,品鉴过她的容姿后,暗地里瞥了瞥嘴。
见余水月坐在那不声不响的吃东西,王夫人心中笑她没见过世面,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便带着丝恶意,佯装不懂道:“听说谏皇司大半都是阉人,柳大人日日在谏皇司,身上不会沾染到些许味道?”
常有人说柳白昭与阉人沆瀣一气,余水月从来不在乎这些话。
她还是魔教教头呢,说出来得吓死这些娇娇弱弱的夫人们。
王夫人是王大人的发妻,王大人没考取功名前就娶了她,发迹之后也没改变心意,难得的有情郎。
王夫人当年刚参加夫人茶话会时,也被挤兑过不少次,她生性泼辣,弄清楚哪些人是能得罪,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之后,她就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小母鸡,开撕!
撕了这许多年,看到与她境遇相仿的余水月,不禁在心底暗暗比较。
同样是三品,柳白昭比她家老王小了十多岁!那说明什么,以后前途肯定比老王宽啊!
再看余水月,据说也是从地方小户人家出来的,家中是开镖局的,那等草莽生意,京中权贵们是看不起的。
但余水月一点也不怯场,除了沉默了点,没有什么丢人的举止,几个高管夫人也对她赞赏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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