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云歌
邓蔚卓拎着球棍,静静地站在门的一侧。
终于,门把手轻轻地转动了。
邓蔚卓扬起球棍。
“——啊!你是谁?!”
邓蔚卓的球棍挥下,从主卧中鬼鬼祟祟溜出的黑影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小臂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爆发出一声痛呼。
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她还很有战斗精神,不顾疼痛,伸手就去抢夺邓蔚卓的武器,一边大声呼喊让田姨报警。
邓蔚卓已经知道这是谁,松了手,任由人将球馆抢去了。
房子里灯光大亮。
从梦乡中被唤醒的田姨披着衣服,站在客厅中怔楞地望着楼上正僵持对视的二人,“你们这、这是干什么?”
宁舒英盯着邓蔚卓看了两眼,这才回想起这人的身份。
但她脸上没有像往常一样,立时露出厌恶的神情,目光反而变得复杂。
这种复杂几乎不想是会在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脸上出现的。
邓蔚卓迎上她的目光,也是一愣。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后背上突然窜起一层寒意。
最后还是青年率先反应过来,他朝着楼下疑惑又紧张的田姨道:“没事,抱歉田姨,舒英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田姨看了看两人,“都没事吧?”
二人皆是摇头。
田姨回去前又叮嘱,“时间不早了,你们赶快休息啊。”
在这位在宁家上管宁夫人,下管别墅内各帮工佣人的田姨的注视下,两个人都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对了一个眼神。
邓蔚卓道:“最近物理有什么不会的题目吗?”
他不等宁舒英给出否认的回答,便继续道:“明天我等你,就在这里,给你补习一下。”
在田姨殷切、赞许、欣慰的目光中,宁舒英咬着后槽牙,吐出了一个“好”字。
***
别墅的主人不在家。
最近有拍卖会,宁舒英知道这种场合她母亲很喜欢,经常飞到国外去参加。
在以往,她是根本不在乎宁馥又去了哪里的。
但从那一场穿越之后……
总之,宁舒英心情复杂。
她原本以为这次穿越,就意味着自己的生命会在那个时空中终结,却不想,在她刚刚从抗大毕业,雄心勃勃准备投身事业的时候,一夜之间,就又回到了现在这具十五岁的,少女的躯体里。
宁舒英适应了好几天。
她并不知道二十四岁这个时间点到底会发生什么,她既没有在那个时空中死亡,也没有爱上谁、被谁爱上、又或者集齐了什么成就,为什么会让她穿越回来?!
在内心深处,宁舒英不愿承认的是——
比起现在这个无趣的世界,如果让她拥有选择权,她或许真的会选择永远留在那个战火频仍,物质匮乏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里,她找到了可以追寻一生的理想和事业,找到了自我存在的价值。
找到了一个,亲手给她剥芋头的人。
天知道当她醒来,望着ktv里光影错乱的天花板,被同学笑着问一句,“今儿怎么喝一杯就到了呀?”的时候,她心中是多么错愕、愤怒、怅然若失,百味陈杂。
原来她付出性命,热血沸腾的一切——
竟然都是一场梦么?
她像一个溺水者,试图抓住任何与那段历史、与自己那段经历相关的蛛丝马迹。
——就像抓住救命稻草。
但她不敢回家。
醒来后的一星期里,宁舒英要么是借宿在狐朋狗友家中,要么就是在外面玩到半夜,随意开个房间。
她害怕面对家里那个,被她呼作“母亲”的,与宁馥有着相同名字的女人。
因为她太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了。
她自私,从来不关心其他人的感受;她嫉妒,丈夫的任何一丝注意力都不被允许分出去;她疯狂,连大学还没毕业的学生都要下手。
她是宁馥的每一个反面。
宁舒英害怕回到家,见到“那个宁馥”,会彻底毁掉她的回忆。
然后她就被打包塞进了学校的暑期项目。
在那座博物馆里,她亲眼所见,亲手触碰,都是曾经真实发生的历史。
这仿佛给了宁舒英勇气,给了她回来面对这该死的、可恨的真实世界的主心骨。
她也不得不面对心中的疑惑。
那个时空中的邓蔚卓,是不是现在的邓蔚卓?
那个时空中的宁馥……是不是现在的宁馥?
她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答案,究竟是“是”还是“否”。
昨天夜里,趁着宁馥不在家里,她偷偷回家,摸进了主卧。
——她想偷翻一些宁馥的老照片。
她想看一看,那人年轻时的模样,是否也与自己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早餐桌上,宁馥拿起一只芋头,宁舒英眼巴巴看着。
宁馥:不会自己剥吗?
宁舒英:哼,她果然不是她!
马场,宁馥跨上骏马,宁舒英眼巴巴看着。
宁馥:想学给你报个班。
宁舒英:哼,她果然不是她!
155.重振河山(21) [VIP]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宁舒英今年夏天就要升初三了。
她的成绩, 哪怕是在这所集中了全B市大多数纨绔子弟的私立学校里,也名列后茅。
别说考本市的重点高中和国际学校,就是分分钟送出国去,她也是踩凳子够月亮——差得远了。
虽然这份“家教”的工作是在一种诡异、奇怪、尴尬的氛围下被交给他的, 但邓蔚卓不打算敷衍了事。
而且他还有其他事, 要问这位大小|姐。
“今天晚上……出去浪不?”
玩的好的小姐妹亲昵地趴到宁舒英背上, 在她耳朵边态度暧昧地说道。
前段日子宁舒英新添了爱好, 飚摩托车, 认识了一群机车仔, 都众星捧月似地围着她转。
机车的危险和刺激,对于一帮家里有钱, 整天专精吃喝玩乐寻求新鲜的少年来说,格外具有一种陌生而新奇的吸引力。
更何况, 那群机车仔里,有好几个长得还挺野的。
宁舒英却有些兴致缺缺。
“我今天……”
她想到她妈那个小奶狗很可能正拿着一堆物理习题册等在家里,心里一阵翻腾。
还不如那个世界里的邓蔚卓呢!
虽然也是天天一副死人脸,动不动就说教,除了宁馥跟所有人都合不来……但他是她的同志。
不是被她妈包养的小白脸!
“去嘛去嘛!”同学缠股糖似地摇晃宁舒英,“这几天你是怎么了, 从云南回来一直也没带车出来玩!之前可是说好了给我介绍最野的那哥们的!”
“难不成是你妈管你太严了?还是……还是你这家伙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同学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脖子去瞧宁舒英随手放在课桌上的手机界面。
宁舒英原本有些犹豫,反应过来后,她飞快地按了锁屏键,然后把人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觉得没意思了。不想去。”
说完拎起背包往肩上一甩, 走出教室。
“假装什么很好学生啊, 真是的!”被她甩下的女生一脸悻悻。
“历史作业还是抄我的呢, 搜抗战历史装什么样子!”
宁舒英并不知道“好姐妹”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她也并不在意。
——她只是慢吞吞地走在别墅区绿化极好的便道上,走出一种优哉游哉、满不在乎的“气势”来。
反正不能让那女人看出来,她是因为她今天回国才提前回家的!
绝不!!!
自己在心中预演了各种场景,默默排练好了不卑不亢、高冷淡然的神情和语气,宁舒英终于走到了自家房子门口。
然后一愣。
田姨拿着剪刀出来,在花圃里剪了几枝花,直起身来不经意地一瞥,这才看见正站在大门口走神的宁舒英,赶紧过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