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欢 第39章

作者:空谷流韵 标签: 穿越重生

  怪不得胭脂姑娘那般纯天然美女、小镇之花,那么早就被他征服。王犁刀虽然目前看来还只是个五百强企业保安,但假以时日,再掺和些贵人相马的运气,没准前途锦绣呢。

  姚欢很知趣,听出王犁刀大兄弟十分的礼貌中,透着九分的推脱之意。

  她倒也没有太失望。

  底层小买卖人作推销,吃闭门羹乃家常便饭,不必哀怨。

  来日方长,慢慢公关吧。

  姚欢于是莞尔一笑:“多谢犁刀哥直言相告,那俺回头再看看可有其他什么法子。今日将胭脂的口讯顺利带到,俺就放心啦。犁刀哥你忙你的,回头带胭脂和小公子来俺家铺子吃饭哈,俺做东。那边码头坐船游河也甚是方便。”

  言罢挥手告辞,转身要走。

  王犁刀见这位姚娘子热心快肠,又如男子般爽气,不由有些懊悔方才的推辞。

  人家一个端端正正的良家小娘子,专门跑来妓院一趟传话,自己也没个啥表示,好像,不太像话。

  “姚娘子留步。”

  他到底决定帮她试试,“俺忽地想到,院里头,有位好心的娘子,或可一求。她姓李名师师,虽年纪轻,平素也只是以歌艺侍奉客人,但喜欢她的客人甚多。”

  王犁刀皱了皱眉头,似乎谨慎地斟酌了一下,轻声道:“也是机缘巧合,俺上月,帮师师姑娘挡灾,挨了一个吃醉酒的贵客好一顿大揍,身上见了点伤,师师姑娘记着呢。”

  说完忙又补充一句:“俺受伤的事,你可莫与胭脂说,没得教她挂念。”

  姚欢锣鼓听音,瞬间喜意上涌。

  “一切但听犁刀哥的,你怎么指点,俺就怎么做。”

  王犁刀道:“不知师师姑娘,此刻可有客人。”

  姚欢道:“呃,贵院有几个李师师?方才俺进来时,恰看到贵院的姜太公带着一位叫李师师的姑娘,迎迓贵客呢。”

  王犁刀笑道:“还能有几个李师师,就一个。俺们平日里常听姜太公念叨,全开封也再寻不出第二个李师师,唱歌能那般好听。”

  要说这云山小筑,当真是个高级会所气派。

  偌大的占地面积,无一幢二层高楼,皆是丛丛翠竹、处处水榭后掩映的小屋。

  只进门后的第三进大院,是个开阔的场地,种了三四株老桂树,竟不比槐树矮几分。光是那郁郁如盖的树冠,就令人望之叹服不已。

  清幽幽的早秋桂子之香,乘着金风弥散开来,沁人心脾。

  树下,果然有几桌相隔甚远的锦衣纨绔,由姿容出众的歌妓相陪,品茶赏桂,听曲谈笑。

  姚欢小声问王犁刀:“这些爷,都是朝中大官的公子们吧?”

  王犁刀略有些吃惊:“姚娘子怎看出他们与普通富户子弟的区别?”

  姚欢不好意思道:“咳,俺哪看得出来。是方才在门口,也是无意听到,你家太公说,这场子是章经略的?俺胡乱猜的,想必来的公子们,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对了,既如此,门口的红栀子灯上,还盖什么箬壳呀,权臣子弟们,会不知道?”

  姚欢觉得,自己远没到扮猪吃虎的时候,还是不懂就问,比较自然些。

  王犁刀道:“开封城里,大的酒楼也好,邸舍也罢,朝里二三品大官的产业,到处都是。听姜太公说,官家亲政后心情不错,有时候还给臣工们写几个字挂上呢。不过,俺们这样的庵酒店,还是不能坏了行规。全开封的庵酒店都在红栀子灯上盖箬席,章相公的场子,若是不盖,岂不是摆明了不守规矩嘛。”

  姚欢惊道:“啊?原来这云山小筑,不是章经略的,是章相公的?章惇?”

  她说到宰相章惇的名字时,几乎不出声了,只用口型。

  王犁刀点头:“章相公的就是章经略的,章经略的就是章相公,本也无甚区别。他们本来就是堂兄弟嘛,章相公在御前侍奉官家,章经略在边关打西夏蛮子。不过听姜太公说,他两兄弟如今的风头,有些叫曾枢相盖了去。”

  姚欢心道,唔,你家姜太公的嘴巴,好像有点大啊。

  不曾想,说曹操,曹操到。

  身后忽地有人唤道:“姚娘子,你还没走啊。”

  正是这间妓院的管事姜太公。

  他竟又引着章捷那亲信侍卫赵延过来了,后头还跟着李师师。

  王犁刀并不完全清楚姚欢的渊源,将姚欢留下,等李师师接完客人便带着她去搭话,他其实还有些怵意,怕主家见到,觉得他一个护院怎么带着个外头的厨娘乱逛,忒没规矩。

  遂小心翼翼地向姜太公禀道:“太公莫怪,这位姚娘子帮了俺家一个大忙,这秋高气燥的,俺带她出来寻碗水喝,再送她出门。”

  姜太公嗔道:“王犁刀,你可真是交了狗屎运,竟能结识姚娘子这般人物。行了行了,你去教你的徒弟去,粗手笨脚的,莫在这里碍赵将军的眼。”

  又转向姚欢作揖道:“姚娘子真人不露相,原来也是章经略和刘少帅敬重的西军家眷,老夫失礼失礼。”

  姜太公这时候,倒似乎收起了话痨的习惯,简单开个场,就恭恭敬敬地望向赵延。

  赵延噙嘴一笑,上前对姚欢道:“姚娘子,没什么大事。刘少帅,刘公子,他落座后,听师师唱了一支西洲曲,不免又想起西军将士热血戍疆的壮举,忙让我来寻你请你入席,他要亲自向你敬一碗酒。”

  姚欢本就不是随便相信人的性子,乍闻此言,饶是她面上仍是一副很好说话的神色,心里头却是起疑。

  这刘仲武的长子刘锡,是熙河路的少帅,又不是环庆路的少帅,他对一个环庆军的军烈属,方才在门口做做样子赞美几句,还算正常,这都过去两炷香的时间了,怎么还念念不忘?

  他要干嘛?不会是有什么歪脑筋吧!

  对,古装剧里常这么演。

  民国剧里不也这么演嘛!

  霸道军阀,风流少帅,就喜欢惹有夫之妇。

  比如张学良

  姚欢背上发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般,往后退了两步。

  赵延跟了章捷那么久,怎会没几两察言观色的本事。

  他心中冷笑,暗道:你这小孀妇,装什么人品端方。当初章老帅只道你真是个一心守节的,当街救了你,你转身不就又投了曾家做什么义女吗?想来不过是不愿嫁曾家那药罐子、守活寡罢了。今日教刘少帅看中了,也好。熙河路的刘仲武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儿子来开封奏对军情,却欺负了一个抱牌坊的寡妇,轰传到那些御史耳朵里,够刘仲武喝一壶的。

第七十二章 和李师师一起看杀人(下)

  赵延侧头,神色和煦地看了一眼李师师。

  李师师抿着嘴唇,上前向姚欢福礼,轻声道:“姚娘子,刘公子只是饮些清酒,听我唱几个曲子,席间也只公子、赵将军和我,娘子勿虑。”

  她顿了顿,现了一丝儿无奈之色:“刘公子吩咐我随赵将军一同前来,要陪你过去,请娘子体量我的难处。”

  说着,袖子微抬,似要来拉姚欢,却又落了下去,垂首不语。

  姚欢脑中飞速地盘算着,总觉得,从后世史料来看,刘仲武名声不错,长子刘锡和幼子刘锜亦是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般的存在。

  那刘锡,不至于光天化日、这么多见证人瞧着的情形下,有什么不智之举吧?

  满朝武不由分说就壁咚女主的,是自己刚才乱开脑洞、想起的傻白甜古偶剧剧情而已。

  莫太自恋,莫太自恋。

  和眼前这位李师师姑娘相比,自己也就是个蒲柳之资,刘锡要看上什么人,也应该是李师师呀。

  同时,想到将来那艺术皇帝赵佶会与李师师发展出姐弟恋的风流韵事,加之今日自己本来也要与李师师套套近乎、开拓一下妓院的夜宵渠道,姚欢的好奇和巴结之意,渐渐也盖过了犹疑的心思。

  “省得,省得,愚妇岂能辜负了刘少帅的好意,这就去领了。赵将军,师师姑娘,俺喝一杯就得赶紧走,升斗小民谋生不易,俺还赶着回饭铺去卖猪肠子呐,你们看这浑身的油腻腥气,可莫熏着了几位。”

  赵延正色道:“怎么会,姚娘子守志自持,靠着勤快和好手艺养活自己,教本将殊为敬重。吾等能执戈边关,守的不就是大宋江山,护的不就是姚娘子这样的大宋百姓!”

  嗬,到底是首长身边的人,看起来是个武夫,这一套套的张嘴就来,只怕不输于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哩。

  李师师则仿似松了口气,感激地冲姚欢浅浅一笑。

  这一笑,教姚欢蓦地醒悟过来。

  就说她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来这眉眼间柔顺里又分明透出疏离的神色,可不就像驸马王诜府里那个叫翠袖的歌姬。

  想来这开封城的顶级歌女,服务于王公贵族的家妓也好,深藏在权臣产业的私妓也罢,大部分姑娘,还真是有几分清雅士气的。

  姚欢跟着赵延和李师师,往移步换景的庭院深处走。

  一座整体外观好像禅房、细节的小木作却极为繁复精细的木屋,出现在眼前。

  门口廊下,站着两位一脸肃然的常服男子,面孔黝黑、风霜之色浓重,正是方才姚欢所见的骑士,多半是刘锡从边关带来的亲随,并不进去饮酒,守在门外听候而已。

  李师师皓腕轻扬,敲了敲虚掩的门。

  “唔,进来。”

  里头的刘锡,沉声应道。

  三人走入屋中,姚欢立时望向刘锡。

  刘锡仍是目光清冽而犀利,双颊并无饮酒过量的红晕,坐姿也笔直端严,就像那种在中军大帐听取作战安排的将领。

  挺严肃正经的嘛。

  姚欢稍稍松了口气。

  见到姚欢,刘锡的板正之色才转变了些,欠身道:“姚娘子请坐。”

  又招呼赵延和李师师:“你二人也坐。时令到底入了秋,酒说冷就冷,我让这家的婢子,又去烫了一壶新的。”

  姚欢在下首坐了,出于职业习惯般地,往桌案上瞧去。

  四盆菜,一盆汤羹,数量不多,却样样精致如艺术品。

  一道酱烧全鱼,大约是黄河鲤鱼,却好像后世经典淮扬菜的拆烩鲢鱼头那样,一块块软溜溜地码在盘中,显然是烹饪时便被拆干净鱼骨。

  姚欢心道,和拆鱼比,拆鸡爪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更吸引她目光的,是一盆广式点心中的水晶饺似的菜肴。这个时代还没有番薯,此菜的皮子大约是用绿豆粉做的,包成扁扁的三角形状,透过剔透如水晶的外皮,能看到里头红绿黄褐的荤素馅料。豆皮三角包,都浸润在汤汁里,以免豆皮发干。

  这难道就是北宋开封名菜:锦绣兜子?

  刘锡见姚欢对着桌上菜肴,想遮掩又想细看的模样,觉得颇有趣。

  哦,赵延说了,这女子是做饭食行的,难怪。

  就像吾等军人,看到打制得精巧的刀剑,也忍不住要参详参详。

  恰此时,云山小筑的婢子,端着烫好的新酒,袅袅婷婷地进来。

  李师师起身,拿了酒壶,给在座三人的杯中都斟上。

  刘锡端起酒杯,淡淡道:“姚娘子,在下生于军中,长于军中,最是明白一将功臣万骨枯的道理。娘子的夫君,在下敬重之至。在下干了这杯,娘子随意。”

  他说罢,一饮而尽。

  一旁的赵延心中嗤笑虎父无犬子,这刘锡的口是心非之举,果然像他老子一样,都是信手拈来,方才私语交待我时,明明就是个见色起意之徒,此刻装得还真像,且看你青天白日的,如何将这小娘子弄到手。

  姚欢浅浅啜饮一口。

  刘锡微一皱眉,转向赵延道:“赵将军,姚娘子的夫婿,是你环庆军中的儿郎,洪德城大捷的军功,也是镶在了你环庆路头上。怎么,你不敬姚娘子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