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莺
钟闻朝则站在兵部这边,二人视线偶尔对上,段鸿审视他,不时猜测他对胭雪的身份了解了多少。
远远的,钟闻朝张嘴对他说了什么。
段鸿听不见,只看见个口型,他心生疑惑,直到圣人即将临驾,臣子们都陆陆续续往大殿里走,段鸿身边响起一道低沉饱含怒气的声音,钟闻朝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旁,离他不过半臂距离,“虎毒不食子,人毒不堪亲,尚书大人,好狠的本事。”
段鸿丝毫不知道那日钟闻朝携沈怀梦回去后,当晚府里就丢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当年替刘氏诊治看病的大夫,如今在京都可是开了间大有名气的药铺,还有一个,则是胭雪名义上的父亲,段府多年“已死”的家生子柱生,他是在千里之外被谢狰玉的人,挖地三尺给掘出来的,至于另外一个下人女子桃叶确实已经死了。
那张字迹陌生的信上写的东西叫钟闻朝看的目眦欲裂,他根基浅,让他在短时间之内想查明真相也是着实为难他了,况且段府早有防备,他尽力了,也只知晓近一两年段府和王府发生的事,了解到胭雪是怎么从段府流落到王府的,知道她身份可疑,却并不很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人证就在跟前,钟闻朝不问还好,一问得知当年换子的事,与一旁的沈怀梦震惊神色别无二致,余下的尽是对段府的愤怒与不耻。
纵使这些证据都是幕后有人送到跟前的,钟闻朝出于谨慎,还是想再查下去核实事情真相,但有了王府那日亲眼所见胭雪的处境一幕,钟闻朝就知道来不及再去细查了。
沈怀梦同他说,看胭雪当时抱着肚子的身体反应迹象,只怕是有了身孕了,而王府好像都不知道,就连端王世子也不知情,可见她处境艰辛,不宜在王府多留。
依照王爷不喜她的样子,就是知道她有了身孕,也难以保住孩子。
一个奴婢,在世子还未成亲之前,谁会喜欢让一个身份低贱的人怀上主子的孩子。
军营里季同斐见到谢狰玉脸上的伤时跟看见什么稀奇玩意一样,“你这伤……”他刚嬉笑着开口想要调笑谢狰玉怎么了,是不是被女人挠了,结果就被对方散发寒意的眸子盯了一眼。
季同斐瞬间闭嘴,直到徐翰常来了,也没见谢狰玉脸色好过一分。
“这是怎么了,谁敢得罪他?”
徐翰常小声问,季同斐将他拉到一旁,蹲在地上含着草根,离谢狰玉远远的。
徐翰常:“我看他那脸,就跟我娘以前挠我爹似的,这不会也是被女人抓的吧,还是被他那只肥猫挠的?”
谢狰玉脸上的伤口抹过药,结痂的很快,他这两日在兵部没来军营,是以徐翰常和季同斐今日才见到他这副样子。
徐翰常感兴趣的道:“定是惹了家里那小婢吧,可真狠啊,宠的这样无法无天,还敢挠儿郎们的脸,啧啧。”
季同斐比他想的多些,犯难的盯着谢狰玉,说:“我阿姐叫我打听消息,谢二要成亲了,端王有没有给他透露人选,我看谢二就对师国公府那位没半点意思,怎么就不死心呢。他这样子,我敢去问?”
徐翰常劝他,“要不算了。”
季同斐点头,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就见谢狰玉倏地丢了兵器往外走去。
天色不是很好,阴沉,闷热,好似要下雨。
胭雪听见红翠进来的脚步声,一下收拢了搭在桌案上的手,紧张戒备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红翠:“姑娘,该走了。”
胭雪身形微微一晃,很快又站稳了,她逡巡一眼她住了一年多之久的屋子,这屋内没有哪一处不是按照她心头好布置的,榻上被褥的花色,架子上颜色青翠剔透的花瓶,每日为了好颜色梳过妆的菱花镜,地方虽不大,五脏俱全,她住惯了,有了依恋之情,舍不得。
可今日,她该走了。
早上红翠就对她说,今日就会安排她离开,胭雪虽然接受了自己即将要走的事实,却想不到会这么快。
谢狰玉竟然也不打算多留她几日,甚至在她要被赶出王府时,更别说亲自出现说要送送她。
不送也好,免得彼此相见更加难堪。
红翠又一脸为难的催了一遍,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世子不在府里,却叫他们今日要将胭雪送走。
胭雪这伤心落寞的模样,一看就是舍不得的,虽说她们之间不算主仆,相处这么多日也有一些情谊在,只是情谊归情谊,红翠等人也认的很清楚,世子才是她们跟随的主子。
主子不留胭雪,如何吩咐,她们就如何照做。
终究是碍于身份,有云泥之别。
红翠:“姑娘此去保重,若是恢复身份,也是好的,红翠在这里祝姑娘日后,脱离苦海,重获新生,姑娘这么好的人,也该得到善报了。”
胭雪本是一片麻木,与红翠目光对上,整个难受的弯起身子,她抱着肚子问:“世子呢?他当真不再见我最后一面?”
红翠犹豫的道:“世子……出去了。”
她看向胭雪的肚子,好几次见着胭雪这样不舒服了,但她都不肯叫大夫过来看,红翠又未经人事,没有经验,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却不妨碍她留了个心眼。
胭雪一听就知道谢狰玉是故意避开她的,她直起腰身,深呼吸一口气,走路都在微微颤抖,朝红翠凄然一笑,“罢了,终究是有缘无分,是我配不上他,今生的孽债,今生来还。”
她踏出房门一步,停在原地半刻,又动了。
这回路过谢狰玉的正房,情不自禁的就要伸手推门,结果在房门半开后,又缓缓收回手,她最后看了眼那张曾经被谢狰玉从身后,握着手写过字的桌案,旁人送给她用过的笔,至今还与笔架上谢狰玉用的,亲密无间的靠在一块。
睹物思人,也触景伤情,胭雪眼皮微红,扭过脸,又将门合上了。
她走时,将静昙居的路细细的慢慢的走了一遍,看了一遍。
红翠这回在她身后,也不催促了,就听见胭雪指着一处说:“看,我就是去年,在那里被他拿着箭抵着背强留下来的,没想到今日,轮到我孤身一人被赶走出府了。”
“我还以为,我会待在他这人身边,很久很久呢。”
毕竟当时初见,多怕他啊。
这般生人勿进,不好相处喜怒无常阴沉暴戾的人,她以为只有她一个发现他的好,不尽然,还有其他慧眼对他青睐。
她将哽咽吞进喉中,发丝吹进眼睫有些不舒服,伸手揉了揉,放下时好像涂了艳红的胭脂,鼻头也是。
胭雪是个奴婢,她不得从王府的大门出去,红翠带她去的是侧门。
路上碰见婢女往地上泼脏水,见她们过来,泼水的方向也变了,胭雪身形摇晃,被红翠及时抓住扶稳,她衣裳也被脏水溅到了,鞋履湿了一半,闻着像是馊水,胭雪几欲作呕。
红翠也是,她抬头正要怒骂,那婢女已经跑开了,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大娘子说,本就不干不净的人,休想体体面面的离开,遭报应了吧,等着,后头有你好果子吃的!”
红翠:“欺人太甚。姑娘怎么样,还好吧?”
胭雪虽然没摔倒在地,但刚刚摇晃那一下,动作大的已经够闪着腰了,她从出谢狰玉的院子起就觉得肚子不舒服,此时也是。
不过她说出来也没用,谢狰玉不在,也不会看在她不舒服的份上留下她。
刚才那个婢女往她身上泼馊水,想必也是段淑旖的主意。
她虽恨自己被这样对待,可也没办法,谢狰玉都要将她送走了,哪里还会护着她,他更不会因为自己而去针对段淑旖的。
“我。”她皱了皱眉,脸色比刚才还差些,“没事了,走吧。”
她走路姿势不大自然,红翠没发觉,若是回头,就能看见她走过的地方,地上低落了几滴血迹。
胭雪着了她最喜欢的那条石榴红的衣裳,裙摆很长,到上了马车,红翠也没发现。
此时此刻,钟家沈怀梦一直坐立不安。
她起身往外走,从小伺候她的婢女端着吃的进来,差点撞上她,“夫人。”
沈怀梦:“当归,东西放下,你同我一起,我们到门口等着去。”
从王府出来,胭雪坐在马车中不发一语,红翠总是担忧的看着她。
马车行到长街上,胭雪听着石板的脆响,这才有了反应。
她探头出去,才发现又是这条街,她又想起了去年被段鸿骗出王府,绑到私宅困住的时候,她坐在马车上,谢狰玉打马从她身旁经过,留了一身的冷香,不知道今日是否还会碰见他。
她想想,自己将自己凄凉的逗笑了,目光无意扫过,正要收回手,却听见一声呼唤,“谢世子!”
她心跳失衡,寻声望去,马蹄声顿住了,就在这条街上,她所坐的马车,与骑马的谢狰玉面对面的碰见,之间相隔数十米远。
她忍不住将大半个身子探出去,那边谢狰玉孤傲的坐在通体黑棕高大的马上,两人在一起时,他高,她总要仰头看他。
她在马车中了,却还是要仰望骑在马背上的他。
长街相逢,他是来送她的吗,还是想留下她?
接着,胭雪睁大眼,谢狰玉骑马过来了,不止他,三津也紧跟其后。
胭雪一口气提到心口,见谢狰玉骑马越走越近,她刚要张嘴叫他时,那马带着谢狰玉的人,与她擦身而过。
他无视了她。
胭雪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她按着胸口,发觉马车轱辘又重新滚动时大喊:“停下!快停下!”
她倾身往前扑,红翠来扶她都不管,胭雪固执的喊:“我要见世子,我有话与他说,说完再走,不然我从窗户这里跳下去!”
她威胁道,马车刚驶了几步,逼不得已只好停了。
红翠被胭雪麻利激动的动作弄的一愣,她刚要追出去,就闻到胭雪蹿出马车时,留下的气息,她身上是香的,可是,这种香气中还透着股血腥气,她刚才与她靠的不近,竟然没有注意到。
红翠恍惚的低下头,目光落在胭雪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她呼吸瞬间提起来,整个脸色都变了。
就在此时,天上雷雨声响,闷钝恐怖的敲打在人心上。
顷刻间乌云密布,胭雪朝着一人一马的方向喊道:“世子!谢狰玉!”
她头一回叫他的名字,用尽全力,在人来人往,见下雨路人行色匆匆的长安街上,不停的边走边叫。
到最后她小跑起来,谢狰玉本身骑的就不快,实则更像是在走,三津在他背后提醒,“姑娘下了马车,追过来了。”
即便是三津这样说,他也未曾停下,只是不紧不慢的骑马朝前走着。
直到三津时不时的往后看,天色一片阴暗,已经开始垂落细小的雨点了。
“谢狰玉!”
眼见追不上了,胭雪小腿肚在抽搐,她抱着肚子在身后再次声嘶力竭的当街大喊:“夫君!”
路上不是没有人看她,都只见一个身形单薄娇弱貌美的女子在追着两个骑马的身影。
直到她跑不动了,拖着步子往前走。
胭雪摸了摸打在脸上的雨点,空气中散发着泥灰被雨水打湿后的腥土气,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肚子疼的不行,连短短一截路,走几步小腿肚都在抽搐。
可她不敢停下,只要看见谢狰玉弃她而去的背影,就慌张的要命。
背后红翠在叫她,胭雪也不听,她叫谢狰玉,“世子,你停下,停下等等我好不好?”
“世子!”红翠站在胭雪背后忽然也大喊道:“殷护卫!世子!快停下啊!姑娘,姑娘受伤了!”
胭雪面露茫然,红翠帮她留下谢狰玉,怎么要说她受伤了呢。
她缓缓低下头。
谢狰玉攥紧了缰绳,与三津同时听见街上一阵哗然的声响,还有不远处红翠的话,终于牵着马猛然转身回头。
就在他的前方,雨势忽的变大,如雨帘般急骤而下。
他瞳孔收紧,瞧见大雨中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来的胭雪,她走一步,雨水就打湿一地,有血水如同涓涓细流,从她身下流出,躺在地上的雨水中,淅淅沥沥。
她渐渐的不动了,看着地上混合在雨水中的血迹,面无血色的抬起头,眼中是无尽的痛苦迷惘,“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流血呢。
好像流不尽一样,好多,好多啊,她按住肚子,下.体撕裂般的疼痛袭击了她,有什么热流从体内顺着大腿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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