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興昭五
“有不少之前不入越朝的世族,执求贤令前来毛遂自荐。”萧评说到这里,脸上浮现了笑意。
这些日子求贤令一直挂着,偏偏没有一个人上门,一度让萧评在考虑,是不是不应该对世族们太过赶尽杀绝?
萧宁立刻悟了,面带笑容地道:“如此说来,我当谢他。”
那一位郎君,萧宁本以为是不怀好意而来,不想竟是要帮萧宁解决一个大麻烦!
求贤令在扬州颁布以来,无人毛遂自荐的局面,的确让人尴尬。
萧宁路上被堵才多久,回来就从萧评的嘴里得到这样的好消息,心中岂能不欢喜。
“只是这一回扬州世族毛遂自荐者不少,还是如同从前一样取才?”萧评挑动眉头,也是计上心来。
“自然不是。取才之法千千万万,哪能一成不变。我这一次从雍州来,带了一份由诸大家一起出的试卷,不如就让他们做一做。”取才之法以应试,这就算是小试牛刀,一旦发现效果不错,便可以大力推广。
萧评一听便知道,他不在雍州的这些日子,萧宁和萧谌坐镇雍州能做的事情更多。
“进去说。”萧评显得有些期待,示意萧宁有话进去说,这时候却听到一阵快马加鞭的声音传来。
萧宁和萧评不约而同的站定,望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斥候手持一封密信,“小娘子,梁州有信。”
叫喊着,人已经翻身下马,冲到萧宁的面前,双手将密信与萧宁奉上。
萧宁连忙接过,打开一看,脸上浮现的笑容。
“梁州约我见面。”萧宁在扬州等了许久,等的就是梁州那边能有反应,如今终于让她等到了。
“是在扬州还是梁州?”萧评只着重于追问这一点。
“自然是梁州。五伯莫不是忘了,梁州境内还有大长公主和公主在,纵然贺郎君愿意将梁州双手奉上,我们也更应该亲自跑一趟,拜见大长公主和公主。我们依然还是大兴的臣子。”
这一点提醒也是萧宁对自己的告诫,不管打下多少城池,人设万不能崩,一旦崩了,极有可能会引得天下群起而攻之。
“可在梁州境内,若有意外,当如何是好?”萧评最担心的莫过于此!
萧宁的眼中闪烁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明知山有虎,须向虎山行。如今我们没有退路,若连尝试都不敢,梁州如何能得?”
权衡取舍,萧宁一向果断,梁州,姬氏余脉,传国玉玺,皆至关重要。
第78章 萧宁的周全
萧评再是担心,亦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萧宁得信,扬州一直都在等着的信,接下来如何,已然早定。
萧宁迅速给梁州去信,约定在三日后,她亲自前往梁州,拜见长沙大长公主和清河公主。
当初贺遂奉皇帝南下,所有皇室家眷,一并护送而来,皇帝惨死,公主自叫贺遂庇护在内。
眼下的贺遂,于天下人眼中,是除了萧氏之外,公认的忠于大兴之人。
萧宁的信送达,随她一道入梁州的,不过是南宫致远、程永宜、玉嫣而已。
简明倒是想跟着一块去的,萧宁一句话成功让他安安分分的呆在扬州。
若扬州生变故,论水战,无人能及你简明!
在攻占扬州之际,简明险些中了韩靖的计,简明颇是心虚的。好在萧宁不是那等吹毛求疵之人,过程如何曲折不论,结果皆大欢喜的足以。
萧宁带在身边的就这么几个人,护卫不过百人罢了。于梁州境内,萧宁并不直接入境,分外有礼地相请,“宁前来祭拜先帝,请允之。”
一句先帝,自然是那一位为了扣死韩靖弑君之名,最终惨死于韩靖之手的皇帝,是为哀帝。
这一位以死相拼,其性之烈,值得无数人敬重,萧宁一身素服,在她身后的人何尝不是。
萧宁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事,显然这几个能让她挑中的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梁州境内有什么值得他们敬重,避讳之,焉能不早作准备。
当然,大家都不作声,何尝不是都在对彼此试探,观各自是不是有心之人,往后又当如何相交。
在听到萧宁的话,守卫梁州的人立刻肃然起敬,连忙朝萧宁作一揖,“萧娘子稍候,末将立刻前去禀报。”
“有劳。”萧宁客气相待,那位立刻前去禀报,不一会儿,贺遂亲自前来,“萧小娘子。”
一别三年,贺遂甚是客气,萧宁对他有救命之恩,倘若当年在京城没有萧宁相救,他早就死在韩靖手中。
“贺郎君。”萧宁何尝不是以礼相待。
“小娘子欲祭奠陛下,请随某来。”其实,兴哀帝此人,萧宁等纵然一直称大兴之臣,并无人认为萧宁一来竟然会首昌祭奠,若说之前贺遂未必没有别的怀疑,然萧家之人,果真做到仁至义尽,他亦挑不出任何毛病。
“有劳贺郎君。”萧宁作揖聊表谢意,贺遂不敢受之。
三年的时间,各自都变了些样儿,想当年贺遂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突逢家变,彼时求救无门,仓皇而逃,狼狈之极,多得萧宁施以援手,这才保全了性命。
贺遂在前引路,亦注意到萧宁所带之人并不多,此时与萧宁轻声说起,“清河公主一直甚是挂念小娘子。”
萧宁淡淡地道:“想必更是心存感激贺郎君。”
听得出来贺遂和清河公主往来甚密,能提及萧宁。
“当年萧小娘子请某务必照顾清河公主,某当不负小娘子所托。”贺遂提起昔日之事。
于天下大乱之际,一个公主,更是一个不受重视,不过是因需要而被推出来当棋子的公主,没有人会在意她失去价值后的下场。
萧宁请贺遂闲时照顾清河公主,何尝不是仁至义尽。
“多谢。”请求是萧宁所请不假,贺遂既道不负萧宁所请,可见这些日子将清河公主照顾得极好,萧宁自当感谢。
贺遂笑了,“小娘子如此拘紧?”
一笑的人,倒是没有之前严肃,似无法靠近。
萧宁无奈地道:“贺郎君不比当年,威严日甚。”
贺遂瞄了萧宁一眼,“不及小娘子。”
论威严,贺遂真比不上萧宁,谁让萧宁已为人传神了。
“小娘子与西胡战事,是天助或是人为?”远在南方,天下战事,贺遂亦有耳闻,着实好奇萧宁对战西胡,究竟是天助或是人力所造就的神迹?
“天。天公太忙,忙得全然顾不上我等,求天不如求己。”萧宁如此答之,贺遂即明白了。
如此,贺遂朝萧宁作一揖,“小娘子御敌于外,卫家国百姓,天下必感念小娘子大恩。”
萧宁亦还以一礼,“贺郎君护姬氏血脉,不至于让姬氏一脉因佞臣而无后,姬氏之幸也。”
这话说的贺遂明显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萧宁话中所指。
“难道贺郎君以为,公主不算是姬氏血脉?”萧宁侧过头,带着几分俏皮的询问,贺遂瞬间反应过来。
细细一品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此刻前面不远处已经行来两位公主,一位是长沙大长公主,一位是清河公主。
“大长公主,公主。”萧宁的视线落在两位公主的身上,恭敬的见礼。
一别数年,长沙大长公主可见苍老了许多,清河公主已经有了少女的模样,亭亭玉立。
再见萧宁,两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但同样也感激萧宁。
“萧小娘子,心怀大兴,庇护我等,这份恩情清河永不敢忘。”没有人知道,在宫中作为一个不被重视的公主,再被人弃如敝屣,她又是置怎么样的境地。
这些年以来,清河公主如果不是有贺遂的庇护,断然活不到现在。
自然,清河公主也就知道,当年萧宁离开京城时,纵然没有机会和她道别,却郑重的拜托贺遂定要好好照顾她。
“公主不必如此客气,宁,不过做了该做的事。”怎么说萧宁和清河公主也有师生名分,纵然这里面有算计,但清河公主对萧宁也算有情有义,萧宁又怎么能视若不见。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个无辜的公主,在天下大乱中惨死于宫中。
所谓情谊,自然是你来我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长沙大长公主在此刻缓缓走到萧宁的身边,握住萧宁的手。
“你们萧家对我们姬氏有情有义,这份恩情,先帝在天有灵定也瞑目。我们这些女流之辈或许做不到许多,但也愿意助你们萧氏一臂之力。”此番言论,便是表明了对萧氏的支持,何尝不是萧宁此行前来最希望听到的消息。
“大长公主不必心急,当祭拜陛下。”纵然欢喜,听到这等好消息,萧宁也极是聪明,不曾表露出任何喜色,反而牢记一开始提出的请求,祭拜兴哀帝的在天之灵。
萧宁这等请求,长沙大长公主和清河公主早已有所耳闻。
只是在面对长沙大长公主提出愿意奉萧氏为主的情况下,萧宁还能不改初衷,面上毫无喜色,牢记本心,实属难得。
其实长沙大长公主表态,何尝不是试探,她总要知道萧宁究竟是真心或是假意,值不值得她们认了。
很显然,萧宁通过试探,证明在她心中,天下权势的确重要,但并未失了本心。
长沙大长公主亦是无奈,天下局势至此,萧氏已然占据五州半。她们一群女流之辈也无力回天。
大兴天下已亡,这是事实。无论他们在怎么不愿意接受,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天下各路诸侯,她们总要选择一方。至于最后定下何人,不过是看谁能真正容得下她们,愿意把她们当回事。
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来这样的事多了去,不怪长沙大长公主另有思量。一再试探,也不过是为了保全她们每个人的性命。
萧宁能够时时刻刻记得她现在还是大兴的臣子,自入梁州,便要去祭拜葬在梁州内的兴哀帝,这很好。
“请随我们一道来。”长沙大长公主在前引路,一众人前往兴哀帝的陵墓。
毕竟不是用心督造的皇帝陵墓,自然比不上那次登基以来,就倾尽全国之力,以建皇陵的帝王陵寝。兴哀帝的陵墓十分简单,唯有四周守卫之将士,才能彰显出这是帝王陵寝。
萧宁行至陵寝前,施以三跪九叩之礼,跟在她身后的人,不约而同的随她行此大礼,谁都不敢怠慢。
长沙大长公主看在眼里,颇觉欣慰。纵然萧宁是有心作态,但能做到这等地步,的确让人心生欢喜。
“萧小娘子请起。”大礼施以完毕,长沙大长公主亲自上前扶起萧宁。
萧宁当然不会再推辞,郑重起身。
长沙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贺遂的身上,“贺郎君以为,萧氏可托付否?”
这些日子姬家的人能安然无恙,多亏贺遂相护,长沙大长公主不是傻子,纵然再叫人当成大兴朝的公主,她也知道自己早已不是曾经的大长公主。
贺遂手握兵马,能在护她们南下之后,又迅速占据梁州,作为他们可以栖身之地。今日纵然长沙大长公主做决定,绝不能越过贺遂。
“臣听公主安排。”贺遂的姿态摆正,恭敬地朝长沙大长公主作一揖。
长沙大长公主问:“萧氏不负姬氏否?”
“永不相负。”乍然听此一问,萧宁神色如常,如此作答。
“好。我姬氏皇陵,请你们务必保存,绝不能让曹根这等乱臣贼子惊扰。这是我的第一个条件。”长沙大长公主立刻提要求。
“此乃吾辈当所为,公主可放心,萧氏言出必行,绝不妄言。”萧宁郑重地朝长沙大长公主保证。
长沙大长公主颔首,表示满意,伸出两根手指再道:“我的第二个条件,凡你们萧氏,须善待我姬氏所有人。除非他们做出损及家国之事,否则你们不可动伤手及他们性命。”
天下一乱,姬家的人剩下几个,谁也不敢保证。长沙大长公主要防的是,一但天下太平,萧氏不可以赶尽杀绝。
“只要诸位不作乱,守律法,萧氏当供之。陛下一脉至此既无,然清河公主尚在。未必不可承之。”萧宁的脑子转得飞快。有些事,影响越大的事越是需要请那些位高权重,影响巨大的人参与。
如此一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反对的人须得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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