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绿可期
女人脖子僵硬,点不了头,嘴巴张得大大的,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话。
“吓魔障了吧?快快,掐她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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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草垛边乱成麻,马车上,几人大气不敢出。
风红缨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圈抱着孩子,几十斤的重量压在她的手腕上,沉甸甸的。
咬紧牙关,如瀑的汗水浸湿了女孩后背,女孩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上下晃动,手中托着的小孩却安稳如在地面。
刁兴华一个莽汉哭得肩膀一耸一耸,他想将孩子接过来,可孩子疼得动弹不得,动一下就流血。
他没眼前女同志手稳的功夫,眼下马车跑得飞快,颠簸之中一个不稳将孩子甩出去都有可能。
“小风同志,我给您擦擦汗。”刁兴华收起之前的大呼小叫,见风红缨热得汗水流进了脖颈,刁兴华哽咽一声,掏遍浑身上下也没摸出半块干净的帕子。
“我包里有。”
马车里闷得人心发慌,风红缨既要随时和马车的颠簸方向保持一致,从而使得小孩不难受,还要拼命忍着双臂传出来的酸胀感。
刁兴华忙去拆风红缨肩上的背包,找出帕子,刁兴华不停地给自己催眠,叫自己不去看儿子,可给风红缨擦汗的间隙,刁兴华视线还是忍不住瞟向昏睡的儿子。
看一眼刁兴华心就揪一分。
马车停靠到市医院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医生快速的将小豆子抱到担架上,这边风红缨撑不住了,双脚软绵,一股脑栽倒在地。
庄沙水把女人拖到阴凉处,取下腰间戴着的水壶,一低头,发现风红缨双手已经没力气去接水壶。
喂了点水,风红缨幽幽睁开眼,肚子巨疼,想来是热到中暑了。
“庄老叔……”风红缨热得嗓子冒烟,“小孩咋样了?”
庄沙水搀着浑身卸掉力气的风红缨往医院里走,边走边说。
“情况不容乐观,小豆子流得血太多了,遭天杀的狗东西,残害了小豆子还将他抛在干草垛上暴晒,小娃娃哪里经受的住?”
风红缨坐到椅子上,望着跪在手术室外的刁兴华,咬住下唇角,低声问:“应该没大问题吧?”
她发现小孩子时,小孩趴在草垛上,后腹部开了一个深可见肉的大血口,鲜血潺潺往外流淌,打湿了周围的草垛和沙土。
庄沙水沉沉叹气:“活生生丢了肾,能咋好?”
风红缨心咯噔一下,手中的水壶没抓稳,啪叽掉落在地。
顾不上去捡水壶,下一秒,风红缨猛地往外跑。
“尧里——”
她走得太匆忙,忘了小尧里没跟过来。
小豆子被扔在草垛时,后腹上的伤口鲜血正红,可见将小豆子丢弃在那的人还没走远。
往医院赶的路上,她一直以为小豆子是被仇家害的,可越想越不对劲,听到庄沙水说小豆子丢了肾脏,风红缨蓦然想起她在和平年代听过的一桩惊天大案。
——杀人获取器官卖钱。
尧里和小豆子一般大,如果那个犯罪团伙还没走远,那尧里岂不是……
双脚打颤,从手术室到一样门口这条道上,心急如焚的风红缨愣是摔了不下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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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缨姐!”
医院门口,小尧里麻利的从小毛背上爬下来。
风红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尧里身边。
“你咋过来了?谁带你来的?”
尧里龇着牙:“小毛跟着马车来的,小毛可厉害了。”
风红缨松了口气,感恩的摸摸小毛的长脑袋,驼峰处挂了好几壶水,是从系统深潭里打来的,小毛非常喜欢喝。
取下两壶,一壶给尧里,另外一壶用来喂小毛。
小毛软软的大厚嘴唇张开,伸出带着肉刺的舌头有一下没一下舔着水。
“红缨姐,小豆子没事吧?”
小尧里和小豆子是一个村的,若没有阿莎事件,两小孩将会成为同学。
风红缨将小毛牵到医院外的大树下。
“暂时不清楚,医生正在抢救。”
小豆子丢肾这种血腥事,风红缨觉得还是不要直白的和小尧里说好。
小尧里捧着水壶小口小口喝着,闻言道:“小豆子好可怜,我骑着小毛过来的时候,他妈在后头直接哭晕了,流那么多血很疼吧?”
风红缨眯着眼望着医院点头。
身上的器官少了一块能不疼吗?
不知内情的小尧里将水壶盖上,奶声奶气地说:“红缨姐,这壶甜水我想留给小豆子喝,喝了伤口就不疼了。”
风红缨摸摸小尧里的头,蹲下身问道:“尧里,小毛带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人在后边追你呀?”小尧里:“有哇。”
风红缨一惊:“谁?”
“小豆子他妈。”
小尧里想了想,又道:“好多人呢,他们听说小豆子找到了,都想来医院看小豆子,不过他们没小毛,追不上来。”
风红缨:“我是说,你有没有看到陌生的面孔?”
“陌生面孔?”小尧里歪着头回忆,“没。”
风红缨呼出一口浊气,庆幸小尧里没被盯上,又遗憾谋害小豆子的凶手没有现身。
戈壁滩面积广,想要抓一个出逃在外的罪犯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事不仅风红缨愁,身为戈壁摊上的守护神老警察庄沙水烦得原地跺脚。
小豆子先是失踪,再然后被人摘了肾脏草草丢在草垛上,可见背后下手的人何等狂妄狠毒。
这种人如果不尽快抓起来,些许还会有下一个小豆子被害。
“庄老叔,依你看,下手的人会是康天工吗?”风红缨问。
两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庄沙水抹了把脸,沉沉叹气。
“老康这人我熟悉,他和老刁一样,家里都有儿子,他儿子还是媳妇难产生的,疼的比眼珠子还厉害,将心比心,他应该不会对小豆子下那样的狠手……”
风红缨将这些话记到随身笔记本上。
长椅另一头的刁兴华双手握拳,闻言目露恨光:“咋不会?庄老叔,你忘了,他婆娘是咋死的?”
风红缨手顿了下:“康家媳妇的死难道和你有关系?”
庄沙水平常事多,只记得康家媳妇当年是难产而死,至于具体原因……
刁兴华别开脸不愿意说,风红缨只好求证于庄沙水。
庄沙水想了想,随后猛地拍脑壳。
“啊,我想起来了,当年你家和康家两家一起发动,都不幸出现了难产征兆,附近唯一一个接生的稳婆被你拽走了是不是?”
刁兴华冷哼:“啥叫被我拽走了?本来就是我先请的稳婆,先来后到这点规矩都不懂?沙水老兄,康天工坏心的很,你可别被他老实像给骗了。”
风红缨刷刷写下,问道:“刁大哥,你的意思是康天工几年后仍对这件事怀恨在心,所以报复到小豆子身上了?”
刁兴华:“还是小风同志你懂我,小风同志,你得帮帮我家小豆子哇,小豆子他还那么小,你说他招谁惹谁了?要受那种罪?”
汉子满脸都是泪水,吸吸鼻子狠戾道:“沙水老兄,你要是不抓康天工替我家小豆子报仇,我明儿就拿刀冲他家去,他挖我家娃的肾,我也挖他的——”
庄沙水呵斥:“胡说八道什么?现在是法制社会,可不兴你乱来啊!”
刁兴华:“是他先下狠手的!不找他拼命这口气我能忍?难道我家小豆子生下来就该少一个肾?”
庄沙水正欲反驳,护士出来警告:“病人家属小点声,这里是医院,请勿喧哗。”
两个男人讪讪歇嘴。
风红缨收起纸笔,拉着小尧里坐到长椅上。
康家和刁家有积怨这点不假,但以她的猜测,她不觉得康天工有胆量割走小豆子的肾。
康天工也有孩子,能对一个和自家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孩下那等狠手,除非康天工心铁如磐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恭喜,手术很顺利。”
医生摘下口罩,嘴里这几个字宛若天籁。
几人相继松了口气,刁兴华追上去问他能不能见见小豆子,医生摇头。
“小孩麻醉还没过去,待会再去看吧。”
刁兴华敢对风红缨这个小记者发脾气,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可不敢,医生说不能看,刁兴华只好站在病房外踮着脚张望。
见儿子一脸惨白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刁兴华心疼到面部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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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风红缨喊住主刀的大夫。
医生顿住脚,风红缨指了指胸前的实习记者证,道:“你好,能打扰您几分钟吗?我想问您一点事。”
医生知道小豆子是风红缨送进医院的,遂道:“行,你问吧。”
风红缨掏出纸笔:“您能说说小豆子腹部的伤口是什么利器给那个的吗?”
医生:“手术刀。”
风红缨嘶了声,这三个字无疑给了她一个重击。
医生内心存着很多好奇点,但碍于急着工作,所以没有问小豆子在送来医院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见医生往外走,风红缨追在一侧,边走边问。
“大夫,小豆子他才六七岁,现在少了一个肾,对以后的日常生活会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医生:“影响当然有,很多大城市医院对捐赠肾脏这一块把控的相当严,一般来说,医院会强制性要求捐赠者结过婚生过孩子。我们常说男人肾虚……怎么说呢,少了一个肾,以后在那方面肯定不如正常人。”
顿了下,医生叹口气:“严重一点还影响寿命,记者同志,你们干这行的嘴皮子厉害,待会多安慰安慰小孩爸爸吧,我看他崩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