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年梦话
于是乐景就笑了。
“放心吧,他这几年是去不了南京了。”乐景老神在在回答:“因为接下来协会里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
在顾图南之后,乐景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身边年轻的朋友因为政治阴谋而牺牲了。他们还那般年轻,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为祖国发光发热。所以乐景会尽己所能把于瑛彬拘在较为安全的地方。
宋启星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协会?”
“是啊,协会。”乐景说:“我打算趁这个机会,创立华夏电影协会,新兴的电影协会肯定会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隐锋身为协会的一份子责无旁贷。”
宋启星眉间的隐忧终于彻底散去了。
“果然我来找你是对的,还是你有办法。”
……
没过几天,谢府的下人都开始在讨论一件事。
“听说了吗?老爷据说要送二少爷出国留学!”
“咦?这是老爷打算以后要重用二少爷了吗?大少爷怎么办,大少爷不会失宠了吧!”
“嗐,放心吧,你知道老爷打算把二少爷送到哪里去吗?”
“哪里?”
“苏联!就是以前的俄罗斯。你不知道,那个地方又冷又穷,鸟不拉屎,之前还天天打仗,老爷把二少爷送到那里真的跟流放差不多了。”
“二少爷这是哪里惹老爷生气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下人们眉飞色舞的说着二少爷的倒霉事,眼神乱飞。
听到下人通传谢孝聪气到把房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一遍时,谢知涯眉头都没动一下,摆摆手就让下人下去了。
然后他看向右手旁正安静品茶的大儿子,有点好奇的问:“澜儿,易地而处,如果今天是我强行要送你去留学,你会怎么办?”
“我当然要跑啊。”乐景理所当然回答:“我是成年人了,有手有脚,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谢知涯追问:“那如果你跑不了呢?”
“那就和你谈判。既然已经无法反抗,就只能争取利益最大化。而且,”乐景挑眉轻笑,眼中漾开狡黠的笑波,“我在国内跑不了,国外要想跑不是很容易吗?”
谢知涯微微颔首,神色即怅然又欣慰,“是啊,这就是你和聪儿之间最本质的不同。”
“聪儿心胸狭窄,偏又野心勃勃,他的眼中只能看到一个谢家,他也只能依靠谢家而活,所以他不会跑。而你不同。”谢知涯骄傲的看着芝兰玉树的大儿子,欣慰道:“你胸有乾坤,着眼天下,所以你从来不觉得谢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爹,你都夸的我不好意思了。弟弟还是年纪小,一直呆在家里没见过世面,等他留学国外,见识过天地之广阔人生之须臾后,定会有所成长。”
谢知涯暗道:聪儿总说他偏心,可是若他要有澜儿一份心性气度,他也不至于偏心的那么明显。
想起澜儿让他看的那封信里写的聪儿的想抢走澜儿的电影奖的小心思,谢知涯就对这个儿子有点意兴阑珊,他长吐了口气,喃喃低语道:“希望他真的能在苏联有点长进吧。”
他本来是想送聪儿去美国留学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澜儿说动了,要送他去莫斯科留学。那里是极北苦寒之地,政局也很混乱,但愿真能像澜儿说得那样,磨难催他成长吧。
乐景却不像老爹那样忧心忡忡。
像谢孝聪这样的大龄熊孩子,就应该迎来战斗民族的共产主义铁拳痛击。共产主义连侵华日军都能策反成解放军,一个谢孝聪自然也不在话下,定能把他改造成根正苗红痛饮伏特加的好同志。
……
处理完谢孝聪的事情后,乐景专门去拜会了傅瀚晟。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之前和他不对付的洋鬼子会帮他。那封告密信正是傅瀚晟寄给他的。
傅瀚晟对于乐景的拜访毫不惊讶,这一次他待乐景就热情多了,脸上也没有以前的趾高气扬。
他甚至愧疚的低着头,首先给乐景赔礼道歉:“哎,我以前是昏了头了,对你多有出言不逊,我还欠你一句抱歉。”
乐景虽然心中纳闷,但还是大度的说道:“傅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不过几句拌嘴而已,我都没放在心上,这次多亏了傅先生通风报信,说来也是我这个当长兄的疏忽,真是惭愧。”
两个人又寒暄了一会儿,然后傅瀚晟问:“不知道您要如何处理谢二少爷?”
乐景回答:“我已经说动了父亲,不日就送他去莫斯科留学,希望他远离家长亲人独自在外,能学着懂事一点。”
傅瀚晟大惊失色,难得提高了声音,“你要送他去苏联?使不得啊!苏联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他们搞的那个共产主义我看根本就是胡闹,根本行不通的,现在英美法等国家也对苏联进行了全方位的制裁,你弟弟在那里会很辛苦的!”
乐景当然不可能明目张胆鼓吹共产主义,所以他只能打哈哈,说就是想锻炼锻炼弟弟,什么共产主义,什么红军,他通通不知道,他弟弟去那里就是学习去的!
然后傅瀚晟就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会意的笑笑,“也是我多嘴了,长兄为父,谢导演管教幼弟也是应当的。”
……看他表情,估计是把这件事脑补成豪门兄弟阋墙狠心长兄流放幼弟的宅斗戏码了。
乐景也无意解释,毕竟他和傅瀚晟的交情还没到那份儿上。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乐景就告辞了。
所以乐景不知道送走他后,傅瀚晟挂着满意的笑容来到书房,轻轻哼起了国际歌。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
1928年1月1日,华夏第一届电影协商会在北平召开,来自全国28个省、市电影协会的108人齐聚一堂,开始了为期一个星期的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诞生了后世中国电影协会的雏形,为后世中国电影发展制定了第一版行业规章制度纲要,并且还同样诞生了世界第一个电影奖项——晨星奖。
它是世界影坛上的第一颗星星。
从此以后群星闪耀,它都是最亮的那一颗。
世界电影颁奖史,自它而始。
李棋有幸亲眼见证到了这一幕。
他在自己的新闻报道中写道:“华夏电影协会的第一届会长是谢知源,谢听澜太年轻了,所以尽管他是一切的发起人,但是会长却是他的叔叔。但是却没有人可以忽视他的功绩,就连谢知源也承认他只是替自己年轻的侄子暂时保管这个位置。一想到日后的几十年我还将亲眼看到这个年轻的天才不断创造历史,我的心中就油然而生炽热的惊喜和感动。”
“只要光影在神州大地上存在一日,那么所有电影人都无法忽略谢听澜的名字。和这样举世闻名的天才同处于一个时代,是所有同辈导演的幸运,也是他们的悲哀。”
第131章 民国之大导演(44)
谢知源成了协会会长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乐景提拔成了秘书长,把公事都推给了他。
谢知源扶着老腰,唉声叹气,“我年纪大了,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你们年轻人生龙活虎,正应该多锻炼锻炼,以后协会的事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乐景:“……大伯,你昨天还在冬泳。”
谢知源面不改色的直起身,恨铁不成钢道:“你年纪轻轻,正是应该多干活多历练的时候,大伯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谢谢您。”乐景抬眼看着吹胡子瞪眼睛的中年人,眼中绽开暖融的笑意,“这回,多亏了您在身后替我周全,有您这个大伯是我的幸运。”
谢知源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你是我侄子,我帮你不是应该的吗?你要真想谢我,”谢知源冲乐景招了招手,乐景会意地把耳朵凑过去,就听大伯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问道:“我听说你爹新得了一壶好酒?”
乐景:……
他直起身,哭笑不得的看着就喜欢逗老爹跳脚的大伯,干脆利落回答,“我今天回去就偷来给您。”
谢知源立刻眉开眼笑,亲热的拍了一下乐景的肩膀,“这才是我的好侄子。”
晨星奖设立后,参奖作品的筛选标准、颁奖流程,以及庞大的评委团人选,这些都需要乐景多方协调认真统筹规划。
谢知源乐得做甩手掌柜,乐景也没打算自己一个人挑大梁,他直接把于瑛彬拉过来打下手了。
还别说,于瑛彬这张嘴简直是个大杀器。他嘴毒不饶人,偏偏又不缺名气才华背景,有些时候有些老前辈倚老卖老,乐景不方便开口,就派于瑛彬去怼人,然后乐景在在一旁唱红脸,一套组合拳下堵得老前辈哑口无言,只能无奈配合他们的工作。
……
晨星奖成立的消息传到美国时,已经是二月初了。
这个消息根本没在美国引起任何反响,美国媒体也没有重视,只在一些边边角角的位置上刊登了这个新闻,如果不是约翰逊特意关注,他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新闻。
在朋友聚会上,他特意说了这件事,然后反而被朋友们给嘲笑了。
“中国奖算什么?这就是瞎胡闹,这些黄种人无法在好莱坞立足,也就只能在国内自娱自乐了。”
“就算是史上第一个电影奖又怎么样?谁承认?有公信力吗?谁会愿意参奖?”
“对了,你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好莱坞也打算成立设立电影奖项了,现在正在筹备阶段,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出台了。”
“你们不要小看华夏电影。”约翰逊据理力争,“你们不都是很欣赏《贵妃醉车》吗?这部作品不就是华夏人拍的吗?”
听到这里,朋友们笑的更欢了。
“华夏能有几部《贵妃醉车》?好莱坞一年有多少部电影?老伙计,你怎么去华夏一趟就变得神志不清醒了,那些东方人给你下了巫术吗?”
“在我看来,《贵妃醉车》艺术性一般,根本没有你吹的那么神,也就导演蒙太奇叙事手法有点意思,只是可惜他目光短浅,放弃了来好莱坞的大好机会,断送了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
“是啊,华夏现在天天在打仗,到处都是难民,电影事业怎么可能发展的起来?他待在华夏,说不定哪天就死于战乱。”
被朋友们这么一说,约翰逊也开始有点不确定起来。
没错,朋友们都说的很有道理,华夏电影是不可能赶得上好莱坞的。
可是,他心里为什么一直有一种隐隐的威胁感和不安感呢?
说出来很可笑,但是那个一面之缘的华夏少年的眼神真的有那么一刻让他心里生出些许危机感,从而坐立不安。
最终,他叹了口气,苦笑着对朋友们说:“你们说的对,应该是我神经过敏了吧。”
……
各种各样的杂事让乐景忙的团团转,等他手里的事情都暂时告一段落后,已经是七月份了。
他从来没忘记过自己的电影导演的身份。
眼下他似乎终于腾出手可以进行着手新电影的拍摄了。
正在他进行新电影的选材筛选工作时,他收到了豫省记者李棋的一封信。
在信上,李棋写了一件让乐景觉得心口沉闷不已的事情。
年初的时候,豫省发生了雪灾,冻伤了不少粮种。好不容易到了春天,又大旱了,不管百姓求了多少次龙王爷,老天爷就是不下雨,地里已经长不出庄稼,雪上加霜的是还爆发了蝗灾,田地颗粒无收。
李棋在信里忧心忡忡的说,如果今年再不下雨,秋收绝收,恐会滋生大批灾民。
他在信中写道:“非河南一地如此,此次旱灾连绵数地,以陕、陇两省为中心,遍及晋、绥远、冀、察哈尔、热河、豫八省,且并发雪灾、冰雹、蝗灾、风灾,影响甚远。”
乐景放下信,怔怔望着窗外的小桥流水诗情画意,望着绿茵渐浓的夏日光景,胸口憋闷得厉害。
他知道这个不过是刚刚开始。不仅今年这些地方不会下雨,明年也不会,后面也不会。
李棋在信中的看法甚至还乐观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