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温
雁危行柔和下了脸色:“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年朝夕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的屏息之中,红色的绳子烟雾一般从两人腕间升起,飘飘荡荡的穿向了门外。
雁危行立刻起身,抱起年朝夕无知无觉的身体,追着那红线破门而出,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影子。
洞开的大门,风雨闯了进来。
净妄打了个哆嗦,挥手道:“关门关门!”
魇儿看在他要看守符文的面子上,起身给他关门。
刚把门关上,却听他突然说:“完蛋,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会真发生些什么吧?”
魇儿气急:“你给我闭嘴吧。”
净妄怂怂的闭上了嘴。
然而不过片刻,净妄的乌鸦嘴成真了。
雨夜之中,净妄的禅院传来了敲门声。
净妄一惊,冷声道:“谁!”
门外传来佛子的声音:“师兄,是我,还请师兄开门,有要事相商。”
净妄沉默片刻,视线落在了面前的符文上。
符文绝对不能息,阵法绝对不能灭。
不然雁危行要杀了他还在其次,他怕小城主真回不来了。
一旁,魇儿叹了口气,“是佛子,你要出去吗?”
净妄突然就笑了。
“别说佛子,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出这道门。”
他的声音很大,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佛子沉默片刻,突然道:“师兄,灵璧好像出了问题,是掌门要找我们。”
魇儿闻言,缓缓皱起了眉头,似乎要说什么。
净妄却淡淡道:“你是佛子,灵璧是你的责任。”
佛子:“师兄,你明明知道……”
净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要。”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不辜负友人的信任。
佛子沉默了下来。
他没有带雨具,就这么站在风雨之中,也不知道多久。
净妄始终没有出来,也没有再出声,甚至没再多问一句灵璧怎么了,像是放下了什么一般。
……
年朝夕在意识朦胧间又嗅到了那股刺鼻的燃香味。
这燃香味相比于以往似乎浓烈的很多。
神魂的拉扯感令人格外不适。
年朝夕强忍着这股不适,任由神魂再次被拉扯出自己的身体。
她整个人像是被硬生生塞进了不停旋转的漩涡之中一般,神魂离体带着一种强烈的失重和眩晕感。
下一刻,像是有钩子钩住了她的神魂,她被谁硬生生的拽了过去。
神魂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里,一切尘埃落地。
年朝夕意识恢复的同时,一股令人窒息的拥挤感传来。
她强忍着这股窒息拥挤感,感官逐渐恢复,渐渐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脚。
僵硬、晦涩而冰冷。
她想略微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身体僵硬的像是陈旧腐朽的机器一般。
唯一能动的居然只有眼睛。
年朝夕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设,然后睁开了眼睛。
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然而睁眼的那一刻,刺目的火光几乎要将她刺激的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她强忍着不适睁大了眼睛,然而入目所及之处却险些令她心脏停跳。
大火、大火、到处都是大火。
她似乎是在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山洞之中,山洞里附着的藤蔓正熊熊燃烧着,而她自己正置身于山洞的一个角落,似乎是有人为她布下了一个防护咒,大火肆虐了整个山洞,却都折戟于她面前半米之地。
这着实出乎了年朝夕的预料。
她以为自己还会在上次所见到的那个客栈一般的地方,她以为自己睁开眼睛就会看到动她神魂的人,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和那人周旋的准备。
她唯独没料到自己睁眼便在大火之中。
事情的发展似乎从一开始就脱离了掌控。
此时,不知道是不是神魂逐渐适应了身体,她感觉自己对这个身体的掌控似乎也多了一分。
年朝夕定了定神,动了动依旧僵硬的手指,撑着石壁缓慢而滞涩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身体勉强能动,五感似乎也好了些,她听到山洞之外似乎有刀剑相接声,人数似乎还不少。
年朝夕侧耳听了听,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她现在似乎不在大城之内。
那么雁道君要赶过来的话,估计没这么快。
她要在雁道君赶过来之前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她动了动手指,试图捏一个法诀,然而手指根本就僵硬不听使唤,法诀自然也就用不出。
而正在此时,山洞外突然传来一声爆喝,似乎压抑着深重的怒意和恐惧。
“谁动的这个山洞!”
外面的打斗声似乎都停了停,一个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年朝夕没太听清,但只觉得这两个声音似乎都耳熟。
然而下一刻,她却听见那带着怒意的声音冷冷道:“牧允之,你会后悔的。”
年朝夕一愣。
什么?牧允之?
然而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洞口处,一个身影突然冲进了火光之中。
那人似乎暴怒又焦急,转瞬之间就来到了她面前。
年朝夕甚至来不及反应。
于是那人毫无预兆的看到了火光之中局外人一般站立着的人偶。
往日里僵硬木讷的人偶眉眼微动,突然看向了他,神情之中似有惊讶,又似乎是冷漠的毫无反应。
能动的,鲜活的。
那人突兀地停在了火光之中。
火焰灼烧他的头发,舔舐他的皮肤。
他眼睛上的白绫被灼烧断裂,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转瞬之间化成了灰,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他突然浑身颤栗,甚至感受不到大火舔舐皮肤的疼痛。
他缓缓张口:“兮……兮兮。”
宗恕。
进来的人,是宗恕。
动她神魂的人是宗恕。
年朝夕眉眼冷然,居然没有丝毫的意外。
她冷眼看着被大火灼烧衣摆的人。
那人叫出了她的名字,突然沉默了良久,定定的看着她。
然后他缓缓露出一个似乎是在笑,却更像是在哭的表情,嘶哑的声音艰涩道:“你活过来了……”
“我把你……带回来了。”
眉目冷然的年朝夕突然看了过去,眼神似一把锐利的间:“你说,活过来?”
宗恕却没有回答她,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大踏步走了过来,毫无预兆的将年朝夕被在了背上。
他像是冷静极了,平静地说:“兮兮,我要先把你带回去,我不能让外面那个人看到你……”
年朝夕试图挣扎,僵硬的手脚却根本不听使唤。
她只能冷然道:“放我下来。”
宗恕只道:“你不要生气,等我们都安全了,我是生是死都交给你。”
下一刻,他背着她,猛然冲出了火海。
山洞之外大雨磅礴,年朝夕被雨水遮挡了视线,只能听见耳边的兵器相接声越来越清晰。
在混乱的打斗声中,一个耳熟的声音突然说:“宗恕,早在邬妍背叛我那天你就该知道,她随时都可能背叛你,你又……你背上的是什么!”
那声音的后半句突然凌厉。
年朝夕没睁开眼。
但哪怕没睁开眼,她都能凭着风雨中模糊不清的声音认出这是谁来。
几十年的青梅竹马,一百年的未婚夫妻。
对她而言,他熟悉到只要露出一截手指,她都能认出这是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