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茴笙
她心一跳。能跟在朱厚照身边,又是这个打扮、这个年纪,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刘瑾?
“是啊,这就是爷亲自抢回来的压寨夫人,刘公公还没见过吧?怎么样,是不是和爷很般配?”
“夫人如花似玉,和爷自然般配。”刘瑾笑道,“只是奴侪本来以为,这辈子无缘得见夫人玉面,没想到夫人竟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这豹房之中……”
朱厚照一愣,“对哦,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他忽然想起来,在藏龙山时,她曾说过想要当皇帝老婆,想当娘娘。莫非,她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主动找过来了?
这个想法涌上脑海,朱厚照的第一感觉居然不是厌烦,而是庆幸。他从未觉得当皇帝好过,也受够了大家因为皇帝的身份接近他,可这一刻,他却觉得庆幸。她喜欢当娘娘,那么恰巧,他也能够让她当娘娘。
钱宁说得对,他们的缘分就是上天注定。
他期待地看向时年,女孩却表情迟疑,仿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又是一愣,像是从狂喜的云端醒来,大脑一点点清明,他终于想起了刚才被忽略的许多点。
不,她不是来找他的,刚才撞上的时候,她明明正要逃走。地牢的看守说了,那些人是用他的私印才劫走的那名囚犯,而她手中便握着那枚印章……
她是来救人的。
时年眼见男人表情一点点冷静下来,心中警铃大作,刘瑾却很得意。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冒出来的,但钱宁的反应让他紧张,他们已经斗得如火如荼,如果此时让他捞到个宠妃助力,自己就再没有胜算了!
好在,钱宁这次押错了宝,这女人一身疑点,万岁爷只要明白过来,肯定就不会再要她了……
想到这儿,他又添了把火,“幸好万岁爷把那枚私印留给了夫人,否则您兴许还不知道夫人来了,就这么错过了呢!”
靠你个死太监一来就玩阴的!
时年又急又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她假传圣谕、带走人犯的事情一查就知道,朱厚照肯定也能猜到她的同伙还在豹房内,如果他下令封宫大搜,聂城和路知遥被揪出来也是早晚的事……
“呵。”朱厚照忽然溢出声轻笑。
时年诧异抬头。只见朱厚照神色淡淡,吩咐道:“钱宁,传旨,就说禁令解除,让他们不用再搜了。另外,今夜宫门开到子时,有令牌便可出入。去吧。”
“皇上?!”刘瑾惊道。
钱宁心也一跳。这命令实在出格,别说今天宫里确实有可疑人等,就算是平时,宫门也没有开到那么晚的。有心提出质疑,可瞥到皇帝的眼神,他忽然心领神会,大声道:“是,臣这就去办!”
钱宁领着人便浩浩荡荡去了,朱厚照转头一看,时年果然已经傻了,一脸反应不过来。这表情取悦了他,他弯下身子,捏捏她脸蛋,笑眯眯道:“饿不饿啊?该是用晚膳的时辰了,咱们别站在大风里,回屋去,我请你吃好吃的。”
汉朝那次,时年虽然也进过皇宫,但那时毕竟生产力不发达,刘彻也不是穷奢极欲的性子,时年开的眼界其实有限。而这一回,她才算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天家富贵。
外面天寒地冻,寝殿内却温暖如春,漆金饰玉、满地绮罗,宫娥们穿着华丽的襦裙,发髻高挽、环佩摇曳,走动时香风拂面。长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各种新奇古怪的菜色,以金盘玉碟装盛,晃得人眼花缭乱。
可是年看着这一切,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怎么不吃啊?”朱厚照问道。
男人身穿明黄龙袍,因为在室内,他摘了金冠,改以网巾束发,透出几分家常。这样的他有些陌生,和藏龙寨里那个桀骜张狂的土匪几乎判若两人,而这华丽的宫殿和他衣袍上腾飞的五爪金龙也提醒着时年,自己正面对着这个大明的天子。
这个认知让她警觉。从那道旨意看,该猜到的他都猜到了,那为什么还要打开宫门?他们擅自闯宫、假传圣旨、劫走人犯,这三项大罪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吗?
还是说,他背地里还策划着别的阴谋……
她脑袋里转个不停,已经有了计较,正打算开口,朱厚照却又扑哧一笑,“想好怎么糊弄爷了?”
“皇上……”
朱厚照撑着头,似乎有些无奈,“你真的不用想那么多,爷让开门,就是真的开门。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他们但凡不是孬种窝囊废,肯定已经想到办法出去了。”
时年这回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才憋出一句,“皇上,我不明白……”
朱厚照盯着她,女孩一脸迷惘,仿佛真的非常费解。其实他心里也费解。他并不惊讶她知道他的身份,皇上在藏龙山剿匪的事天下皆知,就算没有那个,她有那枚私印在,猜出他是谁也不是难事。但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不明白,她明明知道他就是当今天子,为什么不来找他?好不容易进来了,还只想着逃走?
这世上的女人,无论之前是什么心思,在得知他的身份后,难道不都该趋之若鹜吗?还是说,她不知道他可以对她有多好?
想到这儿,朱厚照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不就是一个犯人嘛,你想救他出去,那爷就放他出去。你是爷的压寨夫人,也就是这豹房的女主人,想放谁走、想让谁留,都由你说了算。”
豹房的女主人……
时年神情一变,紧张地看着朱厚照。不、不是吧,藏龙山上抢了一次不够,他还想留下她?
她难道还要再当一次皇妃?!
朱厚照看了眼几乎没动过的晚膳,“哦,我记起来了,难怪你不爱吃。你说过自己厨艺不凡,能做出别人都做不出来的菜,爷这御厨的手艺,你一定看不上吧?”
“皇上……”
“什么时候,再给我做一次面吧。”朱厚照微笑道,“之前以为你不在了,我心里还很惋惜,以为这辈子都再吃不上那么好吃的面了……”
时年忽然站起来,硬邦邦道:“皇上,我不能给您做面。”
“为什么啊?”
“因为,您当初答应说会带我回京师,你没有做到,所以我也不会给您做面。”
“可是你已经回来了啊。”
“那是我自己回来的!不作数的!”
她完全在耍小孩子脾气了,即使皇帝对女人素有耐性,旁边的人也吓得不轻。可时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不可以答应,否则就要重蹈刘彻覆辙了!
朱厚照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你要跟我算账,那我也要和你算账了。”
“跟我……算什么账?”难道是今天的事?
“你明明没死,为什么骗我?”
晃动的烛光里,朱厚照凝视着她,道:“你知道吗?藏龙山的大火后,我带着人在山上整整搜了五天,想要找到你。”
时年心头一滞,没出声。
她当然知道了。藏龙山封山搜人时,她就躲在真定府,也听说了皇帝亲自去山上的事。当时她还担心,大火后的荒山情况不明,万一他遇到什么危险就麻烦了。
“可惜,我找了那么久,却什么都没找到。他们说你死了,我也觉得你应该是死了,连尸骸都没留下……我心里很难过,所以就把那些山匪全杀了,一个都没放过。但就算杀了他们,我心里还是不痛快,做什么都没滋味儿,总是想着,能再你见一面就好了。
“今天下午,在地牢看到那方印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小美人儿,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又想做什么,爷喜欢你,就不在乎那些。你的欺君之罪、矫诏之罪我都可以宽恕,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
他说这儿,起身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下巴,“你不是想当娘娘嘛?想住大屋、穿华服,吃香的喝辣的,现在都可以了。赶明儿爷带你回紫禁城,就封你为贵妃,你想住哪儿、想干什么,爷都陪着你……”
时年怔怔望着他。
眼前的男人,是整个大明最尊贵的男人,他坐拥天下、任性妄为,想要的从来都能得到。就像现在,他软硬兼施、手段百出,连堂堂贵妃之位,也说得仿佛是许诺了一个小玩意儿,那样轻巧。
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连身份都没弄明白的女人。
朱厚照见她表情,以为她动心了,心里一松。又想起刘瑾的话,如果不是被自己凑巧抓住,此刻她是不是已经连句话都没留下就逃走了?
还好,她愿意留下了。
这么想着,他心情激荡,抬手便揽过她的腰。女孩慌乱抬头,那神情落入他眼中只觉那样可爱,他垂下眼睫,轻蹭她鼻尖,唤道:“时年……”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其实很早就告诉过他,但他从来没有叫过,总是胡闹似的叫她小美人儿。可此刻,他却忽然很想唤一下她的名字。
他觉得,这名字很好听,很适合她。
满殿宫人避讳地低下头,而他就这么将她搂在怀中,低声道:“时年,时贵妃娘娘……”
调笑似的说完这话,他低头就要吻上她的唇,女孩却像是被这个称呼惊醒,飞快道:“我嫁人了!”
他动作僵住,“什么?”
她脸色有点白,却毅然与他对视,重复道:“我不回来找您,因为我早就嫁人了。所以皇上,我不能当您的贵妃娘娘。”
第33章 囚禁(修改后半段) “不管你嫁了谁,……
殿内死一般的沉寂。
好一会儿。才听到朱厚照道:“嫁人了?”
他声音很轻,却仿佛隐藏着万钧之力,听得时年心头一颤。几乎就要后悔。但这是她紧急之下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在这种封建皇权社会,要拒绝一个皇帝。除了说自己名花有主,还能怎么办?
难道直接说皇上我对你没意思吗?她怕他暴走!
她低着头不看他,下巴却被一只手蛮横托起。君王面无表情。道:“嫁给谁了啊?”
“我……”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勾唇,“没关系。不管你嫁了谁,离开他。”
“皇上!”
“朕是皇帝。朕想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朕。
满殿宫人纷纷下跪。噤若寒蝉。男人仿佛被什么事激起了狠劲儿。脸上是昭然的侵略与征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时年整颗心都乱了。
什么情况?他不是该听说她嫁人了就放弃吗?就算他不怕群臣非议,但古人不是都喜欢黄花大闺女吗!
脑中电光一闪,她忽然想起来,卧槽朱厚照在历史上可是强娶过人妻的!连孕妇都被他弄进宫过!
妈的算错了这位小祖宗的属性!
朱厚照以为她吓到了,又放轻了声音。“你别害怕,不管你嫁的是高官权贵,还是富商大户。朕都能替你摆平。你做朕的女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没有人敢在背后非议你……”
他又想抱她,时年却躲开了。君王的手悬在半空,她低声道:“可是,我很爱我的丈夫,不想背叛他……”
朱厚照拳头攥紧,转身怒视着她。他的表情几乎是恶狠狠了。这不是他头回看上有丈夫的女子,明明别人那里他都满不在乎,甚至觉得有趣,但听她说起自己的丈夫,想到曾有个男人拥有过她,现在还被她惦记着,他就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口烧起来……
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内殿走去。时大惊失色,遥遥看到里面巨大的床榻,头皮都麻了,奋力挣扎,“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朱厚照不愧是当过山匪头子的人,任凭她拳打脚踢,手臂如铁箍般分毫不动。时年终于慌了,“皇上,我救了您的命,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吗?!”
“是,你救了朕的命,所以朕要感激你啊。朕的宠幸,宫里那些女人可盼都盼不来,是你天大的福气……”
眼看内殿越来越近,时年心一横,摸着个东西就捅过去,却被他抓个正着。时年趁机跳到地上,朱厚照抬手一看,是那根熟悉的黑色棍子。
他眼神一顿。
身陷囚牢时,她曾用它对付过他们的敌人,那时候他们并肩作战。可现在,她却把它对向了他。
时年眼眶都红了,强忍着道:“皇上,我是有夫之妇,请您自重!”
他的心忽然就软了,叹口气,“小美人儿,你何必?你不想背叛你的丈夫,那他呢?他知道你的心意吗?如果他真的在乎你,就不会让你一次次陷入险境!”
时年不知怎么回答。为什么陷她入险境,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丈夫,只有一个坑爹的队长!
两人正僵持,钱宁忽然进来,凑到旁边说:“皇上……”
朱厚照本不想理他,但钱宁不是不懂眼色的人,这种时候还来禀报,肯定是重要的事。
他忍耐道:“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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