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劫 第18章

作者:星旅 标签: 因缘邂逅 穿越重生

  “本王命你终其一生都不可为她算命,亦不许你私自推算她的面相,星象,手相,所有一切你能算到的。除非,有本王亲口对你解封方可。”

  归云愣了下,心中狐疑,却态度万分郑重应诺叩首拜下。

  待听到寝院值守的靳宁卫前来汇报说她前去看那郭三时,缪靳首先想到的便是她起身的时间,距离自己出来亦不过只有一刻钟时间,果真是如她所言,睡不着,亦或是,本就不曾睡着?

  “带路。”

第33章 成劫

  暗室中

  纪妤童衣着洁净的立在门口处,目光看似随意实则谨慎的将四面无窗的暗室打量了遍。负责看押的靳宁卫已快速点燃烛光并搬了把椅子放在光下。

  而郭有康也已被从贴靠墙壁而坐的姿势拉到了红木椅子两米远处跪下。

  纪妤童看了眼他的情况,虽露出来的地方未见有伤,但他面上却有忍痛之色,而跪下的姿势亦摇摇欲坠,必是已被人用了刑罚,这下令之人是谁,自不言而喻。

  如此正好,于她一会要做的事,倒是会更加方便。

  她款款在室内唯一的椅子上坐下,侧头对一旁说道:“倒杯茶给我,再搬张小桌过来。还有,再搬把椅子给他坐下,让他坐好了坐直了,歪歪扭扭的看着就不舒服。”

  含英对含衣点了下头,她便行了礼疾步出去准备东西。

  等待的间歇,纪妤童将怀表从衣襟内取出,把玩般反复将怀表的扣盖打开,关闭,打开,关闭。安静的室内除了几道清浅的呼吸声,便是她手中怀表发出的“咔嗒”“咔嗒”声。

  而室内几人的注意力和目光也不由自主便去追随这道声音,咔嗒,咔嗒,咔嗒的声音以相同的频率不紧不慢的响着。在这极易疲倦入眠的深夜里,仿佛催眠曲一样,听得人精神迟缓,眼皮沉重,缓缓下坠。

  纪妤童仔细观察对面的郭三,见他仰着头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怀表时心里一松。修心理学时,催眠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她做医生时对心理疏导用得多,于催眠术上运用的次数寥寥。但也算娴熟,若意志坚定心防极厚,且身体状态全盛的人她绝不敢有此一试。

  譬如似缪靳那般心防极重且意志强悍坚不可摧之人,以她现下的手段,对他催眠这个念头她根本不敢想。除非...好时机。

  可这郭三却不过只是纨绔子弟,此类人多心志不坚,且他又备受惊吓,被北疆王的威名吓破了胆,又被用了暗刑,她根本不必费什么功夫,便能轻易将他催眠。

  白日里时他出现的突然,她根本毫无准备。若打他一顿不过是些皮肉之伤,于他根本毫无痛痒。便是送他去见官,这天昭国的律法根本无有残害妇女应受到的刑罚,且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下药,还不是毒药,就算仗着北疆王的势巧立名目判了罪坐了牢,可他犯罪的本身却仍然不被人知。

  而且她也不想要仗他的势。

  若要直接杀了他,就算是后世的法律,犯罪未遂亦罪不至死。何况她也根本无法接受自己随口间便能左右一个人生死的事实。虽然她在医院工作时,也常有救治无效病人死亡的事情发生,可她那是救人,而这是杀人,根本不能同论。

  所以思来想去,便想到了催眠一术。她本就怀疑他作恶多端,说不定还能探出许多无果的少女悬案。若果真被她猜中,那么让他自己亲口将犯下的罪行一一道出,并亲自前去自首再扯出同谋,必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本来她是预备着与他私下见面行事,可谁知他被王府的人抓到,而且那北疆王又只给自己半日的时间逗留,她唯有深夜里前来,临走前好了却此事。

  “姑娘,茶来了。”

  纪妤童啪的声扣上盖子,室内神思恍惚的众人不由精神一震。听得她的指挥将混混沌沌的郭三绑在椅子扶手上后,便无声退回原处。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问他。”

  含英有些踌躇,她如何放心让姑娘独自与这恶男共处一室?若王爷知晓,岂不怪罪?

  “姑娘,奴婢便在一旁陪着,绝不出声打扰,万一这人吓着您,奴婢也好护着您。”

  她的想法纪妤童多少能猜到些许。可催眠需要的是绝对安静,便是她真能做到一声不吭,她亦不能让她留下。

  “我主意已定,便是有什么事我也会一力承担,必不会连累到你们。”

  屋内众人听出她语气不悦连忙跪下口称不敢,但看她神情坚决,又见那人被牢牢捆缚,无奈之下便只能行礼告退。出去后便也是紧贴着门边站立,耳朵亦敏锐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只待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便要第一时间冲将进去。

  屋内再无旁人后,纪妤童抬眼看向对面叫了声郭有康,待他有些迷茫的看过来时,便端起茶杯,动作极慢的掀起茶盖在杯壁上轻磕着。

  郭有康迟钝的眼珠不受控制的跟看了过去,听觉也好似蓦地放大无数倍,耳朵里只听得到叮叮叮的脆响,也不知看了多久,亦听了多久,叮叮的脆响突然加重,锵的一声似铜锣在耳边炸响,炸得他整个人都轰得下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朦朦胧胧中,一道遥远的好似从天边而来的声音如神音洒落,令他忍不住追随,听从。

  “郭有康,你认得这个东西吗,仔细看看它。”

  他像一具失了魂魄的傀儡,身体和意识不需思考便去听话的执行。她要他认得,他便认得,她要他看,他便仔细看。

  左右摇摆的圆形小物,他认得:“是西洋物事,叫圆链钟。”

  呆呆的说完后,便又跟丢了魂似的随着那东西的摆动左右转动着眼珠,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已僵直不动,瞳孔放大,黑蒙蒙的似失了魂魄一般呆呆的坐在那。

  纪妤童至此方收了怀表,轻轻舒了口气,她连下三层暗示,以他的心里防线绝无清醒的可能。

  “郭有康,告诉我,你都做过什么恶事。”

  “我做过的恶事,很多......我打死过奴仆,哦,这应算不得恶事,谁人家里不曾打死过奴仆?骑马踏死过路边卑贱小儿,玩弄过父亲的小妾,给兄长下毒,床上玩死过女人,给那些比我有权有势之人送过钱,女人,帮他们出面弄死过不知死活的愚蠢百姓,抢过良家妇女......”

  纪妤童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绝非善类,可却如何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之恶!这一句句,一笔笔,都是他万死都无以能还的恶报。

  郭有康的话还在继续:“我听闻新上任的知州喜好女色,便从青楼,民间,搜罗了不少女子请知州挑选,可那贵客自持是京中高门,家里姐妹都在宫里做皇上的宠妃,自诩见过了大世面的,嘴里嫌弃,还不是挑了不少女子留下,只这新知州大人有虐待癖好,还尤其爱良家,好些个少女都被玩残了,要不是这次踢到了北疆王的铁板,那女--”

  “你手上有多少条人命,掳走多少无辜少女,她们现下人在何处,与你勾连的都是何人。”

  纪妤童打断他将要说出对自己的污言秽语,克制着憎恶的情绪平声问道。

  而暗室内透过密口看着室内这一切的男子亦怒着利眸掰断了手中扶着的窗格。身后一声不敢吭站着的靳一与归云二人虽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却听得见里面的说话声,他们二人本也对这人罄竹难书之言生了怒意,恨不得将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拉出去砍了,可再听到那郭三对纪姑娘将要言语不敬时,后背便猛地一凉,而王爷果然已经怒极,便知这郭三已是死路一条,且绝不会死得那么轻易。

  “人命,记不清了,谁会去记那些无关紧要之事。那些少女们我倒是能记着,许是没有一百亦有八十了吧,比不得咱们皇上,那后宫的后妃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跟我一起玩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商铺的,粮铺的,钱庄的,金银铺的,只要是行商的家里有家底的都出来玩,便是那些官府里的大人们也都是同好,若不是与这些人搭上了关系,我一个商贾庶子,如何能稳坐郭家当家座椅?”

  “人在何处?要么死了,要么残了,要么被发卖了,要么被送人了,一个个被人玩烂了的残花败柳谁会关心她们的去处?嗤!”

  若此刻她手中带着刀,必定已经狠狠戳在他身上!世上怎会有人如此之恶!为了自己的私欲便拿一个个无辜少女当做踏脚石,而那些可怜的少女在这罪魁祸首作恶之人口中,不仅无一丝愧疚心虚,竟还大言不惭以高高在上的姿态鄙夷她们是残花败柳!更甚至自己亦险些......

  纪妤童急促的深呼吸,死死瞪着对面无知无觉眼神空茫,表情却极其诡异的男人。半晌,用力压下烧红了眼的愤怒,问道:“你与他们往来行走,送礼送人,应做了账册留档吧。”

  郭有康没有一点犹豫和抗拒,空茫着眼点点头,脸上空白的表情扯出了一个奸诈的弧度,得意道:“当然!我们每一次聚会,来了何人,商量了何事,谁送了谁多少银两,多少女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可是我的后路,自然不能不做。嘿嘿嘿。”

  “凤凰城乃北疆王领地,据闻他治下甚严,你们怎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如此残害百姓,祸乱民间?”

  暗道里的缪靳倏地身上一凛,先是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机便亦神色凌厉的看着郭三。

第34章 成劫

  “北疆王治下确是严谨,可我们行商的为北疆王缴纳赋税,当官的为北疆王办事。我们不过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癖好而已,根本乱不了。而且那些个女子,都不是我们北疆治下的百姓,隔个十天半月,三五个月不见了几个女子根本不会被人发现。最重要的是上一任凤凰城知州还是跟北疆王妃同出一族的兄弟,有这层关系在,再加上我们的价值,该如何选择,便是不需北疆王,随便一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放肆!

  缪靳用看死物一样的目光看着他,脸色已然冷厉至极,背在身后的手更是攥得极紧。竟敢污蔑造谣自己任人唯亲,他若是知道此事,如何会让此种风气毒瘤在北疆扩散!

  同时心里亦不可避免的沉了瞬,说到底,他的不知情不过是御下不严,未将一个先帝棋子,一个不知死活之徒放在眼里罢了。现在竟还经由她之手揭了开来,也令她险些被害!

  经此事后,除记录在册之人按律惩处外,各地官员任免升迁,品德作风亦列入考项,一经发现严惩不贷,此自是后话暂且不提。

  纪妤童说不出此刻听到答案后的失望是什么滋味,只是难免会抱有希望的,可现实却就是如此残酷,哪会有那么多英雄出现?

  “照你如此说,过去的父母官是北疆王的舅兄,现下的知州却是皇宫里的宠妃兄弟,这二人都与你有不当关系,且一人背靠北疆王,一个背靠皇帝,你们的恶行便是求告无能了?”

  郭有康无知无觉嘿嘿一笑:“如今谁人不知皇帝昏庸,哪里都不比上我们北疆,北疆王亦极少出现,这凤凰城可不就是这前后两位说的算?能治理我们的也唯有北疆王一人罢了。”

  纪妤童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说什么你便说什么,我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懂吗?”

  “是,您说什么我便说什么,您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你要把这些年通过此种手段获得的不义之财尽数归还百姓。”

  “我要把这些年通过此种手段获得的不义之财尽数归还百姓。”

  “你要带着你的账册去找北疆王,你自知恶孽滔天罪不容诛,将这些人的身份和累累恶行公之于众后,便要向全城百姓磕头忏悔。你犯下的罪行,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抵消,唯有声名狼藉,散尽家财,受尽苦楚,才能让那些枉死的生命聊表安慰。”

  “我要带着账册来找北疆王,我自知恶滔天罪不容诛,将这些人的身份何累累恶行众后,我要向全城百姓磕头忏悔。我犯下的罪行,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抵消,唯有声名狼藉,散尽家财,受尽苦楚,才能让那些枉死的生命聊表安慰......”

  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不停的反复念着自我催眠,纪妤童才开口说道:“若你食言又当如何。”

  空洞的声音没有思考便跟着念道:“若我食言又当如何,”

  “你将日日夜夜不能合眼,那些因你而惨死的生命会以灵魂的方式纠缠着你,看着你,跟着你。每当你有想要抗拒罪行,企图再次作恶的念头,便会承受万蚁噬心,千刀万剐之痛,时时刻刻如身处冰火两重天之境,轮回十八层地狱之苦,永坠深渊。直至你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随着她将那一条条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的诅咒在压抑昏沉的暗室响起,被绑缚在椅子上的郭三竟仿佛真的在一一应验一般,时而表情惊恐,时而佝偻着身子痛苦哀嚎,时而脸色青白全身发抖,时而满头大汗痛苦狰狞。

  声音凄厉的似是在经受莫大的痛苦,让守在门口的含英含衣二婢与靳宁卫都闻之头皮发麻。

  正要破门而入查看情况,就听里面姑娘的声音依然平静无波,仿佛未曾受到那惨叫声影响的阻拦声。几人对视一眼,便忍着心里发毛老实停住,只在心里暗道这纪姑娘看着人美心善,白日里让这郭三毫发无伤的退下,却不想竟在这深夜里亲自用了酷刑。心计着实深沉,听里面的惨叫声,也不由咋舌这位纪姑娘手段亦着实狠辣。

  他们不知里面情况,只听声音便认定她心狠手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自此对着她极其谨小慎微,生怕惹到了她。

  站在暗室密室的缪靳却看得分明,身后的靳一归云二人亦听得分明,她只是从椅子上站起来闲庭漫步来到那个郭三旁边,就那样神情冰冷如神袛般高高在上的睨着一个低如尘埃的罪人,口中吐出如神谕之言,便能让其身在炼狱。

  从始至终,她都不曾与他有过接触。这种能力,便是地处偏僻的南疆蛊族,想要控制一个人也需得用蛊虫操控。虽身体不受控制,但其人的神志却是清醒抗拒的,根本无法做到似她这般令一个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有丝毫抵抗便尽皆向她臣服!

  靳一与归云起先亦震惊于她的能力,可旋即却升起防备,拥有这种未知而不可控的能力之女子伴在王爷身边,是极为不稳妥,也极易出现变故的隐患。

  与他们的谨慎戒备不同,缪靳落在她冷若冰霜的娇颜上的幽深黑眸却灼亮异常。背在身后的大手缓缓握起,强烈的征服欲,占有欲,如一股熊熊烈火自胸中澎湃而升,让他恨不得此刻就将那神秘难测的女子紧紧拥在怀中肆意亲吻,让她冷漠超然如神女般的娇颜染上□□之色,任她再是有诸多隐藏的秘密,也终将只能在他怀中绽放!

  这便是所处地位不同的人,在遇到未知的能力时下意识会产生的不同的想法与做法。低位者心生畏惧,中位者心生戒备,而高位者,却只想要拥有!

  “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

  靳一与归云心弦一震,忙低声应是。

  纪妤童站在桌旁居高临下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并没有丝毫快意,就算他再痛苦又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情,都已经是不可再挽回的。

  她端起一口未喝的茶,漠然开口:“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郭有康,你可以醒了。”

  话落,便手指一扬泼了过去,随即看也未看便转过身开门而出。

  身后郭三在她的身影不见后,整个人才如大梦初醒,空洞茫然的眼中渐渐恢复了神色,却是疑神疑鬼,对暗室中突然出现的桌椅倍感疑惑,可却如何都想不起之前发生的事。脑子里只记得一件事,好似是突然良知觉醒,大喊大叫着要向北疆王自首。

  只此时夜深人静,靳宁卫自不会因他一无关紧要之人去打扰王爷休息,便重又熄了暗室烛光,任凭他如何惊恐大叫都不再予以回应。最后也只是不想他扰到府中人休息,便将其封住嘴,将他一人留在漆黑无光的暗室里与恐惧做伴。

  纪妤童回到卧房时,屋内烛火大亮,她脚步顿了下,依然先去了右厢将东西放回包中。待转至卧房看到早自己深夜起身的男人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那双鹰一样锋利的眼眸中正带着异样的灼亮紧紧攫住她时,脚部与心中不由同时一滞。

  “回来了?”

  纪妤童经了方才之事心绪不稳,不想说话,也没看他,神情有些恹恹的嗯了声,径自步到床脚脱了鞋便准备和衣而睡。却不想还未躺下,身子便被人一把捞起,跌入一个能感觉得出在克制着某种强烈暗涌的怀抱里。

  她蓦地一惊,低叫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缪靳单手环抱着她,俊脸低垂,深眸炙凝着她,长腿一迈便将二人转至床榻。大手一挥,天青色半透明的帷帐便飘舞着落了下来,将二人亲密依偎着的身影影影绰绰的隐在里面。

  “方才去了何处,怎么好好的睡不着了,可是有何心事,嗯?”

  边说边抬手抚平她眉心颦着的浅痕,冷峻的眸中泛着几许柔意。待抚平后才探到她腰间的系带处,意欲为她宽衣解带。

  纪妤童忙一手按着他意图不轨的手,边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低垂的眉眼间带着丝不耐,声音却无甚波动:“去那郭三处看了看,王爷应是知道的才对。我今日身心疲累,不想多言,王爷见谅。”

  缪靳顺势松开手,高大的身子慢慢侧躺下来,以手支头,一条长腿慵懒随性的支起,好整以暇看着她:“便是要睡,也要脱了衣衫才是,否则身有束缚,如何睡得安稳?”

  纪妤童看他那副自己不脱他就亲自动手的样子,冷着小脸就这么侧坐在床上,垂着眼,顶着他逼人的视线淡定的脱了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