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劫 第60章

作者:星旅 标签: 因缘邂逅 穿越重生

  他双指并拢于刀身附近迅速点了几下,那不断流血的伤处便立时止了血。

  “朕没死,妤儿你便没有机会了。既你已回到朕的身边,便应抛却过往,着眼于当下。妤儿应知,适者生存是何道理。所以,妤儿,接受朕给予你的一切,接受你将来将要一直生活的世界吧。”

  纪妤童的双眼随着他的话逐渐睁大,蓦地浑身剧震脑中轰鸣,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要杀了你,我是要杀了你的!”

  她是这样想的,她亦是如此做的,她是要杀了他的!可为何心底深处又不觉松了口气?铺天盖地地自厌汹涌的包围着她,她明明有机会的,便是她那时力气欠缺可有他自己相助,而以她的经验,她不会不知道哪个角度哪个部位可以将他一刀致命,可她却仍是条件反射的偏离了寸许,即便他已经将她逼到如此地步,她竟都无法突破底线说服自己去杀人,而在她懦弱的选择时,她便已经输了。

  不是输给他,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心慈手软,输在了她还不够狠。

  缪靳却是看着她脸上流露出的痛色,忍着心尖与胸口骤痛微微一笑,不顾二人间血迹狼藉,大手未受到失血的丝毫影响有力地擒住她的下颌,强势的镇压了她所有无力的反抗,凶猛地俯下去啃噬般狠狠吮下,直将她吻得红晕满脸身体绷紧几欲昏厥时,方松开她。

  却是在那娇/艳/欲/滴的殷红唇瓣上狠心咬了一口,口允着伤处将属于她的甜/腻鲜/血吸食入口,又安抚般将之含去止血,方意犹未尽的起身,面色发白唇角染血,却带着胜券已握的笑俯望着她:“欢迎回来,我的妤儿。”

  我的,皇后!

  帝王满身鲜血的自寝殿内大步而出,自是引得一众近身伺候的人大惊失色,亦猜测是何人胆敢伤了天子,这可是要诛连九族的死罪!需知这皇宫深院遍布暗卫稍有异心者便会被纠察出来当场格杀,怎会有人能躲得过重重把守入得天子近身?可众人却惧于天子威势不敢相问,忙请了御医前来医治。

  好在这宫中主子廖廖,又已被剃掉了钉子,遂帝王重伤如此天大之事,怕是早已引得后宫前朝动荡。

  那天子寝殿中,除了皇上,便只有那位娘娘一人。再加之皇上脸上并无遇刺的怒意,反带着难以言喻莫名欢悦的深意,就更是令人明白行凶者到底身份何为。

  靳一靳三二人对视一眼,紧绷的神经蓦地一松,下一瞬却是又高高提了起来。当日那仿若神迹的一幕每每想起便觉历历在目,皇上集帝王之威与龙嗣血脉相联才强将人留下,却仍是拦不住娘娘仙魂,现如今,连仙魂都被皇上唤回,娘娘醒来怎会不震怒?

  皇上虽贵为天子,但到底□□凡胎,与娘娘那仙人之身终究有所殊途。如今皇上断了娘娘升天之路,娘娘恼怒行凶也属正常。

  但事已至此,只望那娘娘能安之若素,与皇上琴瑟和鸣安心相伴,共享世间尊崇与荣华,亦能令天下安,令百姓安。

  “......这刀若是再稍偏毫厘便会刺中心脉,届时便是华佗再世恐也是救之不得。且您旧伤未愈如今又添重伤,已是大伤了根本元气,臣请皇上万万保重龙体,莫要再以身试险了...”

  缪靳仰靠在龙椅上,精壮的上身只有一巴掌宽的白色绸布自肩头缠绕,方才满身鲜血狼藉的模样已不复见。威严俊美的脸上除了失血过多的苍白,亦看出任何虚弱病色。

  臣子苦口婆心的规劝,每每呼吸间牵动伤口密密麻麻令他气息不稳的剧痛,他都不予理会。右手虽未受伤,但举动间仍会撕扯伤处,可他仍是若无其事般捏着这把被他的血染成红色的小刀举至眼前反复细看。

  想到这把长余五六寸的精钢小刀,方才尽数刺入胸膛时她的反应,还有这上面的血为他换来的东西,苍白的唇便缓缓露出一抹疯执的笑意。这些疼痛与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也只会提醒着他,他终于完完全全的得到了她!

  他的妤儿真是太善,太心软了,他好不容易将她从上天手中抢来怎会与她再生离死别?

  “东西可是准备好了,”

  带着莫名笑意的沙哑嗓音听得归云心中一紧,却是不敢耽搁,自袖袋中取出一掌心大小的黑木盒子,双手呈递上去。

  “回皇上,此物臣已与众多能者合力布下重重阵法,可隔天意,固神魂,定会让皇上得偿所愿。”

  缪靳垂眸看着其中之物,幽深莫测的眸中倏地划过几分嗜狂之色,唇边的笑意亦更深了些。

  我与你怎会有恨,我只会爱你,我的妤儿。

  *

  行刺皇帝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便如水滴入海,不曾溅起丁点波澜便归于平静,起码纪妤童未曾听到有任何流言传至耳中,便是有,也不会有人告知于她。

  她再一次被囚禁于殿中,且这次他连让她下地行走的机会都将之剥夺,她脚上那条如何也打不开的墨玉镶金足链处更不知何时被固上一把样式精美的精钢小锁,上连一条同样以精钢打造小指粗细的漆金锁链,一直延伸至床脚之端。

  遂她如今能够活动的范围,便只有在这张偌大的龙床之上。虽这被褥每日都被更换,可她鼻尖却好似仍能闻到那股弥漫着龙涎香混杂着血腥之气,两种味道交织其中馥郁腥腻,熏得人窒息欲呕的气味。

  她的身体虽不能下床走动,却有宫婢每日为她按摩舒筋,让她不至于酸软无力却又不让她可有再次行凶之气力。

  再加之各种汤药入腹,不提骨健,只观气色,面色雪白莹润又富有光泽,从发丝到指尖,浑身上下无一处有瑕疵,无一处不精美。

  这副身子,这样的肌肤,本应该是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想要拥有的,可配得她现如今的处境,一个禁脔,一个只供男人取乐的玩物,当真是讽刺至极!

  纪妤童披散着黑发仅穿着里衣赤着脚立在龙床上,冷眼看着那训练有素的宫婢轻手轻脚的躬身走来,照旧是无有言语,无声跪地行礼后便姿态恭敬的请她躺下。

  她知道,若她像开始那样抗拒不从,这个女子便会如之前那个女子一样被当着她的面狠狠杖责,她一刻不点头,她便一刻不得被放过。

  最开始她想着她自己尚还顾全不了,如何能去顾念她人?她告诉自己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便是那宫女真的不幸陨了命,要怪也得怪在这个不顾自己治下子民性命,冷酷冷血的帝王身上!

  可他却已经看透了她,吃定了她,她冷着脸侧过头不去看,他便命那宫女开口向她求饶,只要她松口,他便放了她。

  那一声声哭诉哀求,一声声实板重重打在肉上的痛击声,都像是放大了数倍在她耳边盘旋,破开着她强装冷硬的心肠,重重击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这不只是他的态度,他的手段,亦是他以后会拿捏她的把柄,可身后越来越低的求救声,一分力度不曾减轻的夯打声,都似钝刀子在一下一下凌迟着她。

  那是一条人命啊,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她怎么承担得起!

  口子一旦破开,便再难终止。她无动于衷封闭自己,他便以宫人伺候不利为由迁怒重惩。她若伤了自己,留下伺候/看守的宫人便会受到十倍多的惩罚,她一餐不用,旁人便十日不许用。如此周而复始恶性循环,她被逼得一退再退。

  她唾弃自己的当断不断给了他彻底拿捏她的软肋,但人总是适应能力极强的生物,而习惯于习惯更是迅速的可怕。她想,也许不用多久,等她习惯将这些人的性命视作蝼蚁之时,便是她再不受制于他之时。

第107章 劫定

  “娘娘,您该喝药了。”

  纪妤童回神,便见含英正低垂着头双手托着一青碧色玉碗跪在榻前。而那低垂的后颈下处,两道发紫的伤痕亦直冲入眼中,可她却一言不发一字未问,端起碗便在她的恭谨却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含英心里松了口气,虽知道娘娘不会再拒绝,可每次端药过来她仍是提心吊胆,亦夹杂着愧疚与无上敬意。

  上次娘娘差点升天之时她也在场,虽最后被皇上强行拦下,可在她心中,娘娘就是天人,是天女。娘娘也果然有一副慈悲神仙心肠,明明那样愤怒,却仍是不忍心看她们受到牵连而不得不咽下苦水,被皇上困于这床榻方寸之地。

  她不敢违抗皇命,但感激娘娘开口求情,便只能在不违抗皇命的前提下,力所能及的地方尽量满足娘娘的要求。

  “娘娘,您可要用些点心?这是御膳房新出的花样,叫水晶糕,奴婢特意为您备下的,您刚喝了药,口中定是苦涩,不若用上一块去去苦味?”

  说话时她已从一同带来的托盘上用银筷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甜糯香气盈鼻的糕点放于旁边的小碟子上,恭敬的递了上去。她也已经准备好没有回应后就继续换别的果点劝进,却不想手上一轻,她顿时惊讶到失敬的抬起头,便见以往总沉默以对仿佛游离世外的娘娘今日竟纳了她所言!

  “娘娘若是喜欢这水晶糕,奴婢便吩咐下去命御膳房每日里都为您备着!”

  纪妤童面无表情动作机械的咀嚼着,眸中明澈的亮光已化作一片暗沉,心中尽是茫然,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要怎么做,她还能怎么做,他将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他将她彻底困于笼中,要她认命,要她屈服。

  便是她能硬下心肠,可却已经再没有机会能够杀他,就算她成功了,她也没有可能能活着走出这重重深宫。可她真的不甘心她费尽千辛万苦受过如此磨难,最后只是落得一个为了杀他而后被杀的结果。

  可若是就这般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没有未来的活着,她宁愿去死。可可悲的是,她如今连死都要顾虑良多。

  而她亦心中清楚,她初醒时的死志已消,她不甘心就这样毫无价值的死去,可她又不知还有何办法可以让她走出眼前困境。她眼下唯一能做的,唯有逼自己将所有负能压下,提醒自己不能被这种无用的情绪操控左右。

  她强迫自己要冷静,要理智,只要不放弃,她就没有输!

  而当理智渐回时,她终于发现了异样之处。

  他限制了她的行动,甚至限制了她每日活动的时辰,便是坐得久了也会有宫人上前跪请,既是不想她体力完全恢复,为何却又不限制她的吃食?明明只要让她餐餐食不饱腹自会让她失了气力,再加上那宫婢日日软化筋骨双管其下成效定然比现下要快。

  而自她醒来后,他日日与她同榻而眠却是不曾动她,她开始时心中痛快的嘲讽他定是有伤在身不得剧烈运动,再加之她态度恶劣反抗激烈他才没有自讨没趣。

  可现下想来,以他那种霸道自我的性情,如何会因为她的态度而委屈自己?而他的伤口,并不足以影响到他的正常活动。她的手术刀长不过五公分左右,而那时她手指无力便是用了全力尽数刺入却终是未伤及要害,于他的体魄而言,不过是会觉疼痛的皮肉之伤。若他想,他仍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她制住。

  可他没有,若对她失了意趣,以她当时之举便是不处死也会下了大牢,亦或关在某处凄惨余生。且此次除了将她锁在床榻,却并未如上次般不许人与她说话,不许她看书,甚至可以说她除了活动受限,实质上她想要做什么他都放任。

  这不对,很不对劲。

  上次她只是逃跑,他便用那般手段惩罚她。而这次她不仅当着他的面离开,还当众说了诸般狠决报复,激他定会每每想起便悔恨锥心之语,于他这等身份地位,性格自我霸道的男子来讲,如此奇耻大辱他不应该如此平静对待。

  事出反常即为妖,那么是什么原因令他--等等!

  纪妤童蓦地睁大眼,将脑中一闪而逝的猜测迅速抓住,顾不得手中还捏着未吃完的糕点便随手仍在床外的碟子中,甚至连手都未来得及擦便已按在右手的脉搏之上。

  含英面上的惊讶也在看到她的动作时骤变为惊慌,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心虚惶恐的反应,只直觉到娘娘知道真相定会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她刚将头低垂下去,便听得上方传来似哽住喉头般艰难又极度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出去。”

  “娘娘...”

  “我说,出!去!都--出--去!立刻!马上!!”

  殿内众人从未见过她如此凌厉,却似压抑着将要爆发的勃怒一面,也是头一回从她身上感受到威严压迫,却是未听她的吩咐,便齐齐跪了下去。

  “请娘娘息怒!”

  纪妤童大睁着眼,浑身颤抖地紧紧攥着手边被褥,贝齿狠狠咬着下唇,她在极力克制着惊怒,她需要独处,需要一个人安静,需要无人打扰的待着。

  可这些人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虽是卑微的跪着,却令她本就将要爆发的情绪更加高涨。

  “我说要你们都出去!统统都出去,谁也不许留下!”

  伴随着她怒极的喊声,瓷器碎裂的声响亦同时响起,也令得跪在各处候令的宫人被摄得浑身一颤。

  若是寻常娘娘如此吩咐,宫人们自是无有不从,可这位娘娘明显不大一样,虽现下暂无定下具体名分,可娘娘一称必得是一宫主位可得,更不提她长住天子龙床之纵观历朝都从未有过之盛宠。

  便是她的一举一动,吃了何物用了多少,白日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有无异常等等事无巨细之小小不言之事,天子都必是要一一得知。就连每夜间娘娘洗漱,也必是皇上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便是宫婢按摩,也需得是隔着层衣料,并再三叮嘱不可伤其身体方允。如此宠爱,如此强烈的占有欲,都注定这位娘娘不会是那昙花一现之女。

  遂,虽她如今看起来是被帝王如犯人般私藏着,可这些宫人心中却不敢有分毫不敬。可没有皇令吩咐,他们也当真不敢违命,左右为难之迹,便唯有向面冷心软的娘娘求情。

  他们此举不异于逼迫,因她心软便径自向她求情要她退让,许是因先前她终是开口救下众人的慈悲心肠,他们才仿佛有恃无恐。

  纪妤童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因为他们和她一样都身不由己,可她无法接受,不能接受,她竟然怀了身孕的事实!

  怪不得她的身体无法离开这里,怪不得陈嘉年说有什么大气运的东西拦住了她。她本以为是那缪靳,他是一国之君自是身具天下之气运!可现在她明白了,是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她的身体内孕养着一个这个时代的生命,老天怎么可能能将她带走!

  “啊!!!”

  “缪靳!缪靳!缪靳!!!”

  纪妤童被父母遗忘时没有崩溃,被世界驱逐时没有崩溃,甚至再次醒来面对造成自己眼下困境的罪魁亦没有崩溃,可现在,她得知了一切因由,得知了自己怀了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要,从来就不想生的人的孩子,她却崩溃了。她好不容易为自己艰难构建的堡垒,亦崩塌无存。

  她发了疯般用肚子要去撞那床柱,可肚子还没能碰到它便已被脚踝处的锁链拽住寸进不得,踉跄着重重摔趴在厚厚的床榻上时她心中大痛又恨极。可旋即又眼前一亮,忙又手脚并用站起来用力向前冲果然下一瞬她又被重重拽摔在床上。

  只可恨她现下才发现这床上被褥铺得极软,除了令她有些晕眩对她的肚子根本造不成重创。正当她将那精钢锁链绕缠在腰腹准备用力拉扯时,殿内跪着的众人这方如梦初醒,也顾不得会冒犯不敬,个个面露惊慌连滚带爬的便跑来阻止,亦及时将那锁链拽住。

  “娘娘三思娘娘三思万万不可啊!”

  “娘娘息怒万莫拿身子撒气,您若有气只管撒在奴婢身上便是,万万不可伤及自身啊娘娘!”

  “请娘娘息怒!”

  “放开我!啊你们放开我!!!”

  纪妤童怒红着眼被人压着手脚定在床上,像一条砧板上的待宰的鱼任她如何挣扎却都徒劳无用。她要疯了她要疯了!什么以后,什么打算,她统统都记不得了,为什么她要忍受这些,凭什么她要忍受这些,她恨,她怒,她只觉得她已经憋闷得要爆炸了,可她的心却仿佛破了个大洞,是冰凉的,是空荡荡的。

  “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

  殿门处骤然响起的暴喝令众人一惊随即便是大喜,却仍是不敢松手便就着此大不敬的姿势对快步行到近前的男人跪地行礼急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恕罪,娘娘--”

  却话还未说完人便被人重重踹了开去,旋即便听得裹挟着雷霆之怒的冷酷声音狠厉说道:“将这些以下犯上的奴才全都拉出去重重杖责,打死勿论!”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奴婢不敢对娘娘不敬,实是有意外发生,请皇上容禀请皇上饶命!”

  然而此刻缪靳已无心听他们辩解,他的全副心力都在刚入殿时看到的她被那些宫奴压在床上那一幕的惊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