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醮翁
梁玉琢笑看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到赵君濯旁边空位上:“真巧,此处有空位,我便坐在此处好了。”
姜漫挑眉。
梁玉琢对上她戏谑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姜姑娘,许久不见。”
姜漫:“见过三皇子。”
她的态度实在是客气礼貌得紧。
“三皇子与姜大小姐怎么会来此处?”赵君濯问。
姜漫觉得,她问得很有意思。
一则是,他们这处学室,多是一些不思上进之人。梁玉琢一开始就不在这里读书,姜柔更不必说。
二则是,赵君濯话里似乎有话。她跟梁玉琢,上次姜漫便发现有些蹊跷之处。
上辈子这两人有纠葛,这辈子,好像关系也不一般。
她视线轻轻一扫,姜柔手指都要掐白了。
梁玉琢笑道:“我看见你来,便来了,正巧在门口处遇见了姜大小姐。”
姜柔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正是。”
夫子进来看到这么些人,面上倒是不显山不显水,讲课之时却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激动。
姜漫扶额,这大抵是每个老师的通病。古今中外都适用。
崇文馆自来有这样的传统。若是学生喜欢哪位夫子所授之课,自可前去听。
如今这些人来,是对夫子水平和受欢迎程度的肯定。
老头子从头到尾,胡子都翘得老高。
快翘到天上去了。
姜漫摇了摇头。即使刻意提醒自己,目光却还是不止一次转向了林见鹤。
又一次转过去险些被林见鹤发现,她忙抽出一本书递给史岱焕。
“这本书送与你,祝史公子心想事成。”
史岱焕受宠若惊捧了过来。
一看,激动道:“这不是,这不是无名先生那书后续么?他都断了几年未曾写了,你怎会有?!”
姜漫咕哝:“唔,我从永昌侯那儿偷的。”
“啊!”史岱焕纠结地看看书,仿佛那东西是个烫手山芋。扔吧,舍不得,不扔吧,怕永昌侯剥了他的皮。
姜漫拍拍史岱焕肩膀:“敢扔?”
“不敢不敢。”史岱焕猛摇头。
偷偷摸摸将书塞进了自个儿的书匣。
“当真是偷的?”他迅速回过头又问。
“不然呢?”姜漫挑眉。
“没事没事!”史岱焕又迅速回过头去。
这书他可宝贝着呢,凭着那没写完的半本,他讨得表妹喜欢,去岁他随母亲前往川蜀,当时正是川蜀暑气最重之时。
他一身胖乎乎的肉都被太阳烤干了几斤。
自从小时候落水被那个小丫头救了,他心里就一直惦念,被父亲派人接回京城后常写信送去。如此,竟也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去岁,母亲要张罗婚事。
他心里头一个想起的,便是那个在水里奋力往前游的身影。
他摸了摸书匣里的书,喜上眉梢,咧嘴露出个笑。他当时不知道哪里来的执拗,非要去川蜀一趟不可。
“若是不去,我便不娶妻。”他要问问表妹心意。
母亲说绾娘非外祖家骨血,只是乡下人家死完了,外祖家接来养的孤女,不配他的身份。
他不认。
“我还未问过她,她还不定会允了我。”
史岱焕还记得,绾娘一只手拖着他,将她三个身子重的小胖子扔到岸上,一脚踩到他肚子上,将水逼出来。
她生得纤细,举止不羁,眉目冷静:“下次不想活了选别的水去投,这水是我家的。不许投湖,听到没?”
她说得认真,且充满了威胁的意思。
史岱焕吓得浑身瘫软,眼睛都红了,瘪嘴哭道:“什么人都敢欺负本少爷。我告诉你,我,我有个朋友,在边境杀过敌的!你欺负我,他揍你!”
那姑娘扫了扫他没出息的样儿,嗤了一声:“疯了。”
说吧,迈开腿大步跑远了。
长头发在身后飘来飘去,乌黑发亮,她身上的铃铛“当啷”“当啷”一路飘远,很好听。
母亲快马加鞭送信到外祖手中。外祖乃是当地大族,派人搜罗,找他,太好找。
外地来的,胖,白。母亲极有可能还说明了他如今可能的惨状。
外祖见到他丝毫没有惊讶。
仿佛他理当这样惨。
史岱焕又见到了绾娘。她站在外祖身边,一身短打,手腕脚腕上待着细细的银镯子,一圈一圈,嵌了精致小巧的铃铛,辫子上也绑了。走路时叮叮当当的。
她看着史岱焕,似乎有些心虚。低下头去。
史岱焕昂着脏污的脸,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暗想,叫你小瞧爷!
第67章 面具
067
“然后呢?不会是你以势压人, 逼绾娘嫁你罢?”姜漫双手枕着脑后,靠在椅背上,醉仙楼临湖, 此时正薄暮,湖面楼船画舫穿梭, 船娘唱着江浙的调子, 婉转悠扬,直飘出老远, 引得岸上行人回头探看。
一派热闹。
“当然不是!”史岱焕涨红了脸。
“哦。”姜漫忍不住扯了扯他的头发。
“姜姑娘?”史岱焕疼得嘶了一声。
姜漫:“哼。有道是有异性没人性。恭喜史兄啊。”
她这话里怎么听怎么一股酸味。
萧随碰了碰她胳膊:“姜姑娘,怎么, 心上有人?”
姜漫清了清嗓子,视线不自觉轻轻从林见鹤身上一扫而过,快得仿佛并不是看他,只是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而已。
“让我放在心上的人还未出生呢。”
萧随摇着扇子, 端起酒来喝了一杯, 并邀约道:“那正好,山川美景, 风月无边,何苦自寻烦恼, 来,你我干一杯!”
姜漫瞧着史岱焕那喜滋滋的模样,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端起酒杯,与萧随轻轻一碰,仰头潇洒灌了下去。
萧随有些惊了:“哟,今儿什么日子,这般好兴致!”
姜漫抹了把嘴:“少废话,是男人, 就喝!”
她将自己的杯子倒满,举到面前。
萧随挑眉,哼笑:“小瞧爷?虽则不必你说爷也是京城里无人比得上的英俊男子,但既然你放了话,不喝显得小爷怕了你似的。今儿我还就非让你瞧瞧爷的酒量。”
姜漫心里有些好笑。仰头一饮而尽。
她今儿穿一袭天青绣了素兰的衣裙,衬得肤如凝脂,整个人带着股仙气似的。
她趴在椅背上,坐得没甚讲究,一杯接一杯喝酒,脸上氤氲了一层淡淡粉色,眼睛水洗过一般,睫毛又浓又密,忽闪忽闪的,乌黑的眼珠子看人时,真教人心软。
尤其眼尾那抹薄红,仿佛抹在人心上。
萧随喝着喝着,心旌神摇,只觉醉了。
另一边,史岱焕一群人说说笑笑,热闹极了。间或传来绾娘带着蜀中口音的官话,声音柔软活泼。
萧随看着姜漫一杯一杯喝,她的眼睛水润明亮,看人时让人觉得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
她现在看着自己。
萧随心骤然停了一拍。
他手指猛地捏紧,手中瓷杯硌得指腹发疼。
姜漫脖子歪了歪,靠在椅背上,眼睛犹自痴痴看着萧随。
他扯了扯嘴角,眸子深了深,盯着姜漫:“小丫头,你再这么看爷,爷可要以为你对我情根深种了。”
“啪!”姜漫扬手一甩,甩在萧随脸上。
萧随捂着脸,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姜漫摇了摇头,眼睛定了定,嘀嘀咕咕道:“本姑娘才不会对你情根深种。”
她说完又重复了一遍,说着说着,眼睛红了起来。
“不会,情根深种。”她声音哽咽了。
“姜漫!”萧随摇了摇她肩膀,“你醉了”
不然怎么说疯话。
姜漫眼泪吧嗒吧嗒掉:“呜呜呜。”
她身体没骨头似的,坐不住,直往地上滑。
那边一群人玩得正热闹,倒是没有人顾上这边。
萧随将扇子往腰间一叉,后悔让她喝那么多酒,得赶紧给她灌醒酒汤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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