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醮翁
他一手抓着姜漫胳膊让她不至于真的坐到地上去,一边扭头喊人。奈何那边声音太过吵闹,根本没人听见。
“我抓着她。”
萧随猛地回头。
林见鹤一身冷气,正垂眸看着哭个不停的姜漫。
萧随不太想把人交给他。姜漫知道自己醉酒后这副哭啼不止的模样,恐怕要跟他没完。
若是这副模样还教跟她不对付的林见鹤看到,她会记仇,一段时间不理会自己了。
见他没有动,林见鹤伸手,萧随甚至没看清楚他如何动的,自己的手却给一股力量挥开,松开了姜漫胳膊。
姜漫此时哭得更难过了,脸上全是泪。
“呜呜呜难受。”
萧随心疼了。
他警告林见鹤:“我马上回来,你好好看着人,别让她掉到地上了。”
林见鹤冷冷看了他一眼,嘴唇抿直了,不语。
萧随看见姜漫满头的汗,伸手想替她擦一擦,被林见鹤挡住了。
“萧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冷漠得很。
萧随摸了摸扇子,“我只是想试试她有没有发热。我去找醒酒汤,你把人看好了。”
他心跳很快,有些心虚,说完快速往楼下跑。
林见鹤收回目光,盯着姜漫看了一会儿。
“啪!”
萧随在楼梯上碰到小二,交代他快速煮一碗醒酒汤来,因着对林见鹤并不放心,记挂醉得疯疯癫癫的姜漫,他交代完便立即往回跑。
“人呢?”
分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刚才人就在这儿。
他猛地跑到窗边,湖上船来船往,灯火通明,画舫里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各色笑声。
黑黢黢的湖面,昏黄明亮的灯光。
一眼望到底。
萧随眯起了眼睛,迅速在楼内看过。
史岱焕一群人犹自在玩,唱戏的咿咿呀呀,锣鼓喧天。
他咬牙切齿:“林见鹤,你敢!”
姜漫总不是自己跑的。他方才就在楼梯上,姜漫醉成那样绝不可能是自己从窗户里跑的。
林见鹤带走了她!
他拂袖转身,平日里总是带笑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
“公子您的醒酒汤好了!”小儿小跑着端上来醒酒汤,却见萧公子没有听见似的,脚下生风,迅速下楼去了。
“奇怪。”小儿摸了摸后脑勺。
林见鹤这几年得皇帝器重,汲汲营营,在朝中揽了不小的权势。
此人邪气得很。
他现在心里不住后悔,方才为何要将人交给林见鹤。姜漫那副容貌……
“给我将府中所有人手派出去,秘密寻找,不得声张!”
“是!”
……
却说萧随转身跑走,姜漫哭着哭着,抱住林见鹤衣摆,整个人往他身边缩。
林见鹤一动不动盯了她半天。
他眼睛里有怒气。
猛地将自己衣摆抽出来,冷声道:“什么人的酒你都喝?”
姜漫默默流泪,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眼睛里一片水润,张了张嘴:“林见鹤。”
她不依不饶抱住林见鹤的衣摆,说什么都不肯放。
“你不许走。”
锣鼓敲打得越密集,戏唱到了最紧张的时候。
林见鹤抿唇,眸子深了下去。
他听见萧随脚步声往上,正在跑。
他勾了勾唇,携起姜漫,瞬间消失在窗外。
“站好,装酒疯在我这里没用。”待到落地,他将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倒的姜漫一个指头推开。
让她靠墙站着。
姜漫显然不是他的手下。
并不听话。
她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看着林见鹤,又哭又笑:“林见鹤!”
还扑上来:“林见鹤呜呜呜。”
林见鹤颇为嫌弃,用一根指头重新将她推开。
“站好。”
姜漫脑子里有些混沌。
她看着眼前林见鹤那张脸,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高兴。
她有很多话想说,上辈子没说的。这辈子耿耿于怀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上辈子她死后就想这么做了。
她替他擦了擦眼角,心脏好像给人攥紧了,喘不上气来;“不要哭。”
“林见鹤,别哭。”
林见鹤眸色有一瞬间怔愣。
那只细细瘦瘦的手,轻轻拂过他的眼角。指腹分明柔软,却烫得他心头一颤。
她的眼尾氤氲着薄红,泪水止不住一滴一滴往下掉。
林见鹤缓缓伸手,抓住姜漫,制止了她。
姜漫眼神一颤,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她脸色慢慢发白,抖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像是想起极害怕的事情,神情惊惶,快要崩溃一般。
她猛地上前,死死抱着林见鹤。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皮肤都是热的。
“林见鹤,你回来了是不是?”她去摸他的脸,整个人将他抱得紧紧的。
“轰隆——”
明明白日里晴空万里,大雨说来就来。
“哗啦——”
姜漫脑子里昏昏沉沉,给雨一淋,慌慌张张去脱自己的披风:“给你披着,不要淋雨,不要着凉,我给你披……”
她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手里着急去解披风的绑带,却根本解不开。
她急得哭了:“林见鹤要着凉了怎么办,我给你披——”
“我自己来。”林见鹤抓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是着凉还是怎么,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林见鹤将兜帽给她戴上,抓着她就走。
姜漫昏昏沉沉跟着他:“你的手呢?手给我抓着,你不能跑掉。这次我不会丢了你的,你放心。”
林见鹤浑身都淋湿了。
雨水顺着鼻梁滑下,滚过嘴唇,落入领口。
他手指攥紧,转过身,抓住姜漫肩膀,目光盯着她,直直看到她眼睛深处:“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姜漫担心地皱了皱眉:“林见鹤,你淋湿了。”
她伸手替他擦雨水,踮起脚,凑到他面前,笑得眉眼弯弯:“不怕,我陪着你。”
她轻轻,轻轻,用嘴唇碰了碰林见鹤脸颊。
林见鹤怔住。
雨水太冰,她的唇太软。
犹自带着桃花香气。
“不怕!”她笑了。
林见鹤不由伸手,碰了碰脸上。
他的心不受控制,所有在此之前筑建的高墙,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三月之雨犹带冬寒。
而他却暖如六月艳阳。
他抿直了唇,眉眼冷了下来。
姜漫犹自未觉。
她想,如果这是梦,就让梦不要醒来。
林见鹤上辈子一直未等到的,她藏于心底无人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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