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雪悠
季薄情笑了,“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裴大人一直以来就了解此毒呢。”
“甚至在没有把脉出这是毒之前,就已经断定陛下中毒了。”
吴人美神色倏然狠厉,“何意?”
季薄情抱着胳膊,笑容懒洋洋,如同毒药一般艳丽,“此毒不会像其他毒药似的,让人一把脉就能摸得到,只有看着这毒在皮囊上开花,才会了解到此毒已经种在了身上。”
“可奇怪的是,为何裴大人刚一摸到陛下的脉搏,就知道他中了毒呢?”
季薄情好像真的只是在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可是玄衣郞的绝招,称作笔墨点杀啊,裴大人又是从何处知道的?”
“像是玄衣郞这样孤傲的人,应该不会轻易把自己的绝招泄露给不相干的人的。”
季薄情朝裴宗之笑了笑,“莫非裴大人昔日与玄衣郞有什么交情吗?”
吴人美按着长榻,慢慢坐起身,他阴沉狠厉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裴宗之的身上。
季薄情扶起吴人美,将散落一榻的衣物披在他的身上。
吴人美盯着裴宗之道:“裴宗之,你就没有话想要说的吗?”
裴宗之付之一笑,“陛下,玄衣郞袭击陛下一事,臣确实不知情,臣与玄衣郞也没有什么交情。”
他背脊笔直,双肩端正,神情泰然自若。
吴人美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任何不对之处。
裴宗之看了季薄情一眼,缓缓道:“不过,这毒……臣确实是见过的。”
他将挽起的袖子重新摘下来,“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好像偶然听一位行医之人说起过这种毒,那个行医之人还给调制这种毒药的人提供了不少建议,我后来也自己研究了一下此毒的药方,却实在没有想到此毒完成后竟然是这样一个效果。”
“如今想来,那位医者所遇到的人便是当年的玄衣郞了吧。”
季薄情听着这话倒是有几分靠谱,好像她记忆中模模糊糊有些相同的印象,不知道是不是从哪里听到过。
裴宗之:“若真是玄衣郞的笔墨点杀之毒,臣的确不能通过诊脉诊断出来,可臣诊断出来的毒并非笔墨点杀之毒。”
他坦然一笑,“陛下脖颈处与身后所中之毒看似相同,实则不同,脖颈处之毒完美到让人无法诊断出来,然而,后背之毒却粗糙的很,好像是粗制滥造赶造出来的。”
季薄情瞬间后脊背一凉。
她没有想到裴宗之的医术竟然如此高,能够一眼看破她伪装出来的笔墨点杀。
可偏偏……偏偏……
季薄情死死盯着裴宗之。
自己却偏偏看不到他身上的游戏面板。
这个人为什么她看不透!
裴宗之以袖掩面,轻咳几声,才缓缓道:“这样子可就奇怪了,为何陛下身上会有这样两处看似相同,实则不同的毒?”
“是谁想要蒙蔽陛下,让陛下以为两次下毒者都是同一人,又是谁想要将罪名嫁祸给臣呢?”
他此时没有看季薄情,但字字句句都已经指向了季薄情。
季薄情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靠着长榻,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怀疑。
她此时心乱如麻,却只能作出这种姿态。
只有能争取到吴人美对他的信任,她就没事。
即便争取不到,以吴人美多疑的性子,恐怕也只会将她和裴宗之一起怀疑上,不会尽信裴宗之的话。
吴人美垂下眼睫,沉吟不语。
如今这场无声的战争,吴人美算是瞧明白了。
裴宗之怀疑楚贪狼的身份,楚贪狼则认为裴宗之与下毒的玄衣郞关系匪浅,而裴宗之又指出他所中之毒可能跟楚贪狼脱不了干系。
两人互相攻击,只看吴人美站在哪一方了。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吴人美仿佛又回到了朝堂上,大臣们互相攻击指责谩骂,哪里有丝毫世家贵族的模样。
吴人美声音低沉道:“宗之,此毒该如何解?”
这个时候,他对两个人都产生了怀疑,但也不是处理他们的时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裴宗之想了想,“要解开陛下背后伪造的笔墨点杀容易,只要臣开一个药方就好,但要解开陛下脖颈上真的笔墨点杀之毒就困难了。”
“毕竟,这道笔墨点杀将内力和毒同时点种在人体上。”
季薄情心道:他居然真的知道这等只有玄衣郞自己才知道的笔墨点杀秘密!
吴人美阴沉道:“何等歹毒之人。”
裴宗之:“玄衣郞弑师、杀长、屠尊者、戮上者,看似潇洒邪肆,为所欲为,实则心死魂灭,打算将自己逼上绝路。”
“看似无情之人实则容易被情所困。”
吴人美:“你的意思是他做出这等恶事都是因为情?”
裴宗之:“玄衣郞原本法号觉心,也是一代高僧,他叛出寺院,杀死住持、长老,火烧寺院,这件事给臣也留下深刻印象,臣那时候也派人调查过,知晓一些内情。”
“玄衣郞虽然在人前是一代高僧,可在寺庙中他却会受其他僧人的欺凌,后来玄衣郞还因为一个女人破了色戒,再后来,这个女人平白无故失踪,玄衣郞那时性情大变,后来听说有一位贵人找到玄衣郞说了什么,玄衣郞消失了一段时间,等他再出现在江湖上时,已经彻底从觉心大师变成了逆佛邪僧玄衣郞了。”
季薄情心道:我最好奇的便是他因为什么而变成这般,结果你却直接略过去了,有这么讲故事的吗?
吴人美也不耐道:“这些与朕解毒有何干?”
裴宗之:“此毒请恕臣无能为力,‘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要请玄衣郞出面。”
吴人美:“你竟然知道怎么联络他?”
裴宗之摇头,“臣只是知道,如此重情、为情苦、被情伤之人,应该不会允许自己错过钟情之人的消息,我们可以用这个来诱导他上钩。”
“更进一步,还可以借用玄衣郞来攻破花州。”
吴人美一下子精神起来,“你说什么?”
裴宗之:“陛下之毒一日比一日加深,不过还有时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陛下处理。”
“都城之乱,以及花州之战,请陛下裁决。”
季薄情发现裴宗之明明已经怀疑自己身份了,但他在说这些的时候竟然丝毫不避讳着自己。
她不知道裴宗之在想什么,是在试探自己会不会把消息传出去,从而得到自己是奸细的证据吗?
吴人美思考一会儿,问裴宗之,“你以为朕该如何?”
裴宗之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都城的事态都在臣的掌控之内,犯上者皆已被下入大牢,如今陛下不妨躲在暗处观察,也好看看哪些人在陛下不在时动了心思。”
吴人美笑了,“此计甚妙。”
“那花州之战呢?”
裴宗之:“是时候拔营出发了。”
“再晚些日子就要赶上花州多雨时节了。”
“陛下既然已经来到军营中,便不妨隐藏身份御驾亲征一番,也好及时调动各地军队,佯装打花州,实则占魏国之地,更是为了方便追踪玄衣郞。”
“他既然能在军营中躲得了一次,便也能躲得了第二次。”
裴宗之又与吴人美说了两句,言谈之间有安抚吴人美之意。
吴人美最终被他说服,完全同意他的计划。
季薄情在一旁听着简直想要笑。
吴人美隐藏身份藏在军营中,裴宗之却是这支军队明面上官位最高的,这叫什么?这简直是挟天子!
若说裴宗之没有异心,季薄情是万万不信的。
可季薄情就怕他不生二心,人若有所欲求,就好满足的多了。
裴宗之起身,一手扶着袖口,一手执笔,写下解毒药方。
季薄情站在他身侧,看着他力透纸背的一手好字。
字中含风骨,笔锋如剑锋。
季薄情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笑道:“由字观人,可见裴大人心中有凌云志,怀中有不平意,皮下藏有桀骜骨,嘴里含有杀人计。”
裴宗之手腕一顿,侧头凝视季薄情。
裴宗之清浅一笑,眸光似霞光。
“楚先生所言甚妙,不过,我现在心中所念的却不是这些。”
“哦?”
“在先生来之前,我曾为自己抽过一签谶语。”
“谶语明言:‘人家敲镜救不得,光阴却属贪狼星’。【注】”
季薄情微愣。
这又有何意?
裴宗之神色高深,“先生,宗之小字为光阴。”
裴……光阴。
他为何要说这样?他到底要试探什么?
季薄情头脑快速运转,却仍旧一头雾水。
第74章 玩家会创造奇迹!
季薄情正待问清楚, 却听吴人美怀疑的声音从长榻那里飘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
裴宗之开口道:“陛下,臣正与楚先生谈论臣之前为自己卜算的一卦,正与天狼星有关。”
吴人美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裴宗之却道:“药方已经写好, 臣这就安排人去抓药、煮药, 军营内臣还要再做安排,为玄衣郞下次出现空出一个空子来。”
季薄情似笑非笑道:“我看这军营中的空子已经够多了, 还用得着故意安排吗?”
季薄情的话让吴人美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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