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外人只以为是梁王府来了霉运,公公儿媳前后脚病,连带着婆婆这几日也说生了病。
只新安县主清楚一些。
她本就瞧不上林良训那副作态模样,骨子里轻贱谄媚,却又最喜欢佯装清高。
以往刚嫁给梁王世子时林良训的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以为自己嫁了个真龙,日后是要做坤宁宫娘娘的,对她都敢瞧不上。
真不想想,自己与梁王世子年岁相当,若梁王世子是个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横竖她与梁王世子都是个不忌的,太后与母亲焉能不将她表姐弟二人保媒凑一对?
真以为自己捡了个宝?
新安县主抚了抚发髻上簪着的胭红牡丹,打趣一般故意问她:“良训家的大姑奶奶是信安侯府的侯夫人,成大姑娘的继母是吧?”
林良训听了心下一颤,嘴唇苍白,顿时不想继续留下去。
这段时日她被圈禁在府里不得外出,还时不时被那个疯子想办法折磨,若是以往她还有底气叫父亲兄弟帮忙,偏偏这等丑事她是打死不敢告诉家里,只能一个人打碎了骨头往肚子里咽。
这几日倒是好了些,想必是那疯子顾虑到其他的事,饶过了她。
这个往日与自己不对付的高都宁!偏偏当众说出这一道关系来,故意叫她出丑!
果然,立刻有人追问起林良训,“竟是这等关系?哎,我原是奇了怪,为何是老太妃带着那位娘娘出门的?怎么不是母亲带?原来是继母啊......”
也有与她相熟的人帮起腔,“继母难不成还不是母亲了?那皇后岂非也是良训的表妹?日后她姑父姑母日后便是国丈,这是何等荣耀,还是经得起你在这儿嘲讽呢?”
这本是帮她说的话,却叫林良训苦笑起来,不来不行,世子叫她务必与皇后道歉。
......她今日连上前去说句话都不敢,世子怕是也以为皇后会看在姑母这一层还能跟她摒弃前嫌,才不休妻的。
看姑母的面子?
姑母如今都要被休了,还有个什么面子?
等会儿世子夫人抱着个白胖的小子出来,在前院男客处已经走过了一圈,如今到了女眷处,倒是有不少人稀罕的。
立刻有人叫那些新婚的或是多年没开怀的小媳妇儿过去抱一抱。
便是老太妃也有几分意动,这年头没哪家是不盼望着多子多福的,她也不能免俗。
她倒是不盼着外孙女生许多,到底多产对女子身子不宜,更何况外孙女还是个体弱的。
有皇位要继承,老太妃觉得三五个孩子还是要的。
外孙女儿下月成婚,这可是个好彩头,要是真是好运,新婚月里头就开怀,明年八月就能养下来孩子,乖乖,正是秋季,可不是好日子吗。
不用老太妃开口,兴平大长公主便有此意,自家重孙满月宴是皇后娘娘亲自抱过的,日后这白胖小子说出去也是有了面子。
陛下后宫空无一人,成大姑娘入宫必定是一人承宠,年岁合适身子康健的男女,有子嗣也必定是几月的事。
世子夫人才出月子,身姿有些丰盈,圆盘脸,瞧着有些富态,人生的也是不丑的。
她笑盈盈的问玉照:“成大姑娘抱一会儿这胖小子?”
若是以往旁人定是觉得这般献媚未来皇后,叫一个未婚姑娘头一个抱孩子,吃相着实难看,可到了当今圣上这里,所有人都能理解了。
这大把年纪,还没有子嗣,事关天下根基朝廷平稳的大事,所有人竟然不觉得有异。
说的没错,是要叫成大姑娘先抱,她们可不敢抢这个先。
远远的旁边桌的人都围过来看,撺掇着玉照去抱。
玉照也不好意思拒绝。
伸着手小心翼翼的抱过,世子夫人有些不放心的在旁边端着,生怕她体力不支把小孩子摔了。
玉照双臂收拢,将小子抱在怀里,小子才满月也看不出个样子来,玉照抱着只感觉沉甸甸的软和和的一团,一直闭着眼睛睡觉,不哭也不闹。
瞧着性子是个乖巧的。
玉照倒是觉得新奇,她还从没抱过孩子,不过她聪明的很,很快就像模像样的抱起来了。
旁人都一个劲儿的夸赞她,只玉照知道,她是拿着抱自家狗儿的姿势抱孩子的,准错不了。
“真是可爱的孩子。”玉照看着娃儿,认真说道。
有侍女从垂花门外头迈进来,匆匆朝着众人行礼,“大长公主,陛下驾到,在前院呢。”
兴平大长公主有些错愕,天子亲至本是满府上下的荣幸,这还只是一个重孙的满月宴,就引的陛下亲至。
她立刻就要带着女眷们出去接驾,那侍女立刻道:“陛下说了,今日就当是微服出来看您老人家,别拘着那些礼。”
说罢侍女朝着玉照暗暗看了眼,兴平大长公主也明白了过来。心里也摸清楚了这位未来娘娘的分量,只怕是比想的更重,这日后更得谨慎些对着。
兴平大长公主能想到,其他人也能想到,没人光明正大的打量玉照,玉照却仍感觉自己被看成了筛子。
玉照连忙将怀里孩子还给一旁的世子夫人。
兴平大长公主接着笑道:“那便听陛下的,咱们就不去前院凑热闹了,只抱着孩子去前院叫陛下看看,你们往我院子里去坐坐,左右天色还早,一群老婆子们去打打牌。”
一面招呼起玉照来,叫她的孙女儿作陪。
老太妃也来叮嘱她:“跟着那几个姑娘们去玩,若是没什么可说的,你便自己一人待着,左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好。”
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玉照想明白了。
感情这是叫她趁着机会去跟道长私下见见面,培养培养感情呗——
兴平长公主府的小榭亭台错落有致,掩映在奇山怪石之后,小榭与亭台长廊连通之间挂着一排金丝相勾连的斑竹帘。
乌金斜照,天光穿过竹帘,隐约映照出一个男子瘦长挺拔的身型。
李近麟在前头小心翼翼引玉照过去,到了跟前李近麟连忙止住了步子,朝前边亭台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全都撤了出来,这才朝着玉照努努嘴:“娘娘快去吧,陛下等了许久。”
玉照好些时日没有见过他,说是不想那是假话,有时玉照就在想,他们如今还不如以前在观中时,她想去便能和他在一起待上一整日。
如今见一面反倒是成了奢侈。
玉照眼眸垂落,猫儿般的悄声往前走,越靠近越是小声,手指扶着竹帘,慢悠悠的掀开一角想给他一个惊喜。
不料里面那人却是迅速抓了她这磨蹭勾人的手,顺着她的袖口往上,握住了她的手肘,没怎么使劲儿就将人牵了进去。
眼前忽然贴上一个温热高大的怀抱,有力的臂膀将她抱了个满怀,她鼻尖充斥着男人熟悉的清冽气息,还闻到了一丝酒味。
玉照想退出来瞧瞧他,那人却执着的将她禁锢在怀里,抽出一只手掌,摩着她软和的脸。
怀里小姑娘似乎不喜欢这个姿势,柔云一般的眉微微蹙起,软声软气的想推开他。
赵玄今日有些执拗,实在是太过念想,已经不愿意顺从她的心意。
他嗓音有些低沉沙哑:“整整七日没见,你还要推开朕?”
玉照努力抬头看他:“你今日喝酒了?”
赵玄轻声“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将她牵往旁椅子上,那交椅甚宽,两人合坐竟然正好。
“前院满月宴办的热闹,若是来了却一杯不喝,心思岂不昭然若揭?”
帘后光线朦胧,他总觉得两人离得远,垂首看了她半晌尤嫌不够,过会儿又腾出一只手来,稀罕的伸手摸摸玉照的头。
帘子内阳光暗沉,她才从阳光下走入,眼前难免有些发暗,黑暗最容易滋生恐惧,可有他在,却安心的很。
玉照有些难耐,小心翼翼又故意试探,偷偷摸摸环上他的腰,将手往他腰间摸来摸去,学着家里的狗儿模样,故意将吸气声放大,“咻咻”的到处闻着。
赵玄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声音含笑:“学着狗儿在闻什么?”
莫不会这姑娘以为学着狗儿嗅觉就能更灵敏?
“我闻道长身上有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
“可闻出来了?”赵玄好脾气的问她。
玉照停下动作,晃了晃脑袋:“暂时没闻出其他的味道。”
说完又忍不住乐了起来,一副要求夸奖一般,笑着与他说今日的事:“你是不知道,我方才在女眷那桌还抱了那个满月的小娃儿,那可真是我第一次抱小孩呢,她们都以为我不会,小心翼翼在旁边托着,谁知我一学就会,那又什么难的呀?”
赵玄只感觉小姑娘温软的气息凑着自己脖颈脸色攒动,那气息似是一把钩子,一柄拂尘,将他全身心都勾了起来,在他身上来回拂动。
他完全没听清她说什么,气息沉沉,心不在焉接道:“宝儿真聪明。”
玉照慢吞吞的换了个她舒服的姿势,被他夸赞的心情万分愉悦,红着脸笑起来:“哈哈,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是天天抱着狗儿,都抱出经验来了。”
赵玄并不想聊旁人家的事。
按捺不住,伸出长臂穿过玉照腿下,另一只摩挲着她的颈后,玉照还没来得急反应,才找好的舒服姿势又被他破坏,被抱起放到了那人的腿上坐着。
她后背紧贴着身后人硬挺的前胸,那人一双大掌轻轻合在玉照纤腰上,随即就着这个姿势转过她的肩。
细细亲吻她的眉心,吻她鼻尖,最后落在玉照光盈的唇瓣上。
玉照迷蒙的眼睛里洒下一面流光,微微张开唇瓣,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轻轻舔咬了一下对面的人,忽的二人间若即若离的吻就变得深重起来,玉照很快耳鸣目眩承受不住,她连忙往后翘着脖子。
猫儿一般的小姑娘,几日不见倒是学会了装模作样拌老成,沉下脸来训斥他:“这是在别人府上,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要是我妆花了我怎么出去?!”
往常在道观里可以,如今在别人的府上如何可以?
要是等会儿她发髻散乱,还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玉照才说完,就着若隐若现的光线,便见道长清隽的脸上点点红泽,那是自己唇上今日涂的鲜红口脂。
她不知如今自己的嘴成了什么样子,只知道道长一直盯着她的唇看。
玉照再次推开了他,赵玄见她如此排斥,也只得放开了她,用指腹慢慢替她擦拭晕染出唇外去的口脂。
小姑娘喜欢他那副清心寡欲之举,可这世间真有一个男人能面对心爱的人仍坐怀不乱吗?
以往他倒是能压制,为何如今压制不了了?
看来那些清净经不能断,还得日日抄下去。
赵玄忽的严肃起来,郑重其事:“知道为何朕今日要来看你?”
玉照想了想,忽的毫不忌讳的扬起唇角,“你想我了呗,还能是什么?”
赵玄被这般直白的回答,有些羞涩,他面上不显,只刻意沉着脸问她:“你难道没有想我?”
玉照从他腿上跳了下来,乖乖巧巧的做到了他旁边,哼了一声,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明日便是十月初八。”
玉照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这一个月,宝儿...你我二人不能再见面,知道么。”
玉照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原来是这个。确实有说法,男女婚前一个月要避开不见的,但那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她可不信这个。
赵玄知晓她的心思,满心无奈起来:“旁的可以不信,这个必须要遵守,你我往后还有许多年,如何也不要拘泥于这一个月。”
玉照抿了抿唇,定定的望着他,望入他的眼眸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