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还有些被圈禁在府里终生不得踏出一步,或是直接派去守了皇陵的。
如今留在京城的亲王,一个是陛下同胞兄长梁王,这位如今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已经病重辞了官,甚少见人。
这第二位便是陛下长兄,先帝长子,鲁王。
鲁王生母原先是先帝淑妃,入宫的早,早年倒是有几分薄宠,不过后来据传人老珠黄,几年都不得见先帝一面。
鲁王年岁最长,又是个勤勤恳恳不喜欢出风头的,比起如今风流在外的梁王,这位鲁王在众位天潢贵胄中倒是颇受尊敬。
剩下一位便是辈分最长,与先帝同辈分的老晋王,上次的封后诏书便是他宣传的。
自本朝起始,藩王便没了养兵之权,倒是封地颇为富庶,因此愿意就藩的亲王甚多,毕竟在京城中各个都是皇亲国戚,回了自己藩地各个都是土皇帝。
也有像安王一般的,自己藩地不愿意待着的,就乐意往京城跑,在他看来京城才是最富庶繁华之所,去封地做土皇帝,吃得不好穿得不好,就连姑娘也比京城的差太远,没甚意思。
至于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则是多了。
夺嫡这门风险的事儿,公主参与的少,活下来的自然也多。
玉照入了宫便是皇后,到了这份上倒是无须她像伺候各种姑子般日日提心吊胆,便是遇到了最尊贵的几位大长公主,也是她们需行国礼。
人数太多,玉照先行将名号对应年纪记了下来,这些公主有些在封地常年不回京的,有的随着夫君外任的,日后与她相处的机会恐怕也不多。
如今需她重点记着认真对待的,也只长留京城的两位公主。
华太后长女,重华长公主。
另一位圣上唯一在世的皇姑,兴平大长公主。
老太妃便早早接了那位辈分高的老皇姑,兴平大长公主的请帖,正是兴平大长公主家重孙的满月宴。
既是兴平大长公主亲自递的帖子,玉照自然避不掉。
京城高门女眷自幼参加各府筵席,自然熟识一干人等,可玉照却不在京城长大,这群人她许多都不认识。
再则那日只怕都是群天潢贵胄,各个威严,玉照这般年岁的小姑娘,谁能不怕?
若是那日露了怯,难免叫人看轻了去。銥誮
老太妃好不容易在院子里瞧见玉照,连忙教她:“那日你若是胆怯,便少说话,记住多说多错,少说少笑倒是叫旁人高看几分。”
玉照怀里抱着一支才从后院树上剪下来的银桂,这应是今年最后一批桂花了。
她抖了抖发上沾着的细碎花瓣,闻言觉得有几分好笑起来,自家外祖母什么话都要叮嘱,她躲起来都被抓到了,可总是无奈,千言万语还都化成了一句话:“知道了。”
老太妃望着外孙女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明亮,仍透着股子稚嫩。
心里叹息了一瞬,不再说话。
既然要坐上那位置,有些过程必须要亲自经历起来。
...
晨光破晓,穿过前庭的明光瓦,往地衣上落下一片光辉。
清早玉照起来,对着铜镜照来照去,几个婢女给她抹胭脂,画上黛眉,眉心贴上一颗鹅黄梅花钿,鬓角贴上一对翠钿,细细点上唇脂。
穿上了新裁的翠色织成海棠蛱蝶留仙裙,梳起朝云髻,往髻侧挑来选去,簪上一朵盛开的浅粉芙蓉,颜色特意挑选的比往日暗了几分,倒是不显稚嫩,显出几分肃穆来。
这位兴平大长公主,说起来是个人物。
大齐立国虽有百余年,可高宗时仍是许多国土没有收复,各地王侯拥兵自重,百越,车渠常年动乱,老太妃便是那时举家从百越逃亡来的。
兴平大长公主幼时不爱红装爱武装,那时朝廷虽立,各地纷乱反叛不断,皇城尚未清除余孽,兴平大长公主父兄征战在外,她自幼随母亲和二兄居住在老宅陇南。
后冀侯率兵围困陇南,其兄长迎战不幸身死,皇帝远在北境忙着收复百越,消息传不出去,迟迟等不来救援。
才十四岁的兴平大长公主,穿上了战死阿兄的盔甲,率领余下残兵儒将硬生生从万敌中冲出了一条血路,逃出城来搬来了救兵,解救下来整城妇孺性命。
后与将领出身的驸马倒是恩爱,一同扫平动乱,镇守复地,倒是成了朝中一段佳话。
只是时运不济,驸马年纪轻轻战死疆场,公主也再未嫁人,守着子女鲜少现于人前。
虽鲜少露面,当年的事迹时隔多年,无人敢忘。
这日果真不出所料,公主府前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宝马香车,达官显贵不计其数。
这位兴平大长公主本不是豪奢喜设宴之人,一个重孙满月宴,也并未打算大肆操办,却有如此多人前来贺礼,只恐怕给兴平大长公主重孙贺礼是假,得了玉照要来,借此机会见过未来皇后娘娘才是真。
门前立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正是这兴平大长公主的长孙,如今这满月宴小公子的父亲。
抚宁侯世子一见老太妃的马车来了,立刻走上来相迎,目光从玉照脸上一闪而过,身为主人家亲自迎接,给了老太妃十分的尊敬。
“祖母早知太妃这个时辰来,叫我再此候着两位,外边人多嘈杂,快里边请,祖母在主院,来了许多客人——”
这日日后好,也讨个好彩头,兴平大长公主府后院里,临着池塘设了筵席。
又搬来的数盏盛开极致的菊花芍药作衬,更有枝繁叶茂的树荫水榭笼下一片幽绿浓阴。
凉风习习,花香阵阵。
女眷众多,围着做了几桌。
第53章 整整七日没见,你还要推……
原先都说的热闹,见玉照与老太妃走来,众人起身,朝着玉照也都点头示意。
玉照朝着几位公主王妃一一福礼。
兴平大长公主年岁倒是不轻,约莫七十多,一头花白的头发尽数梳往脑后,戴着一顶桃心金冠,并未多佩其他首饰。
大长公主叫人一眼能记住的是她那比旁的女眷更直挺高昂的悬胆鼻,便很难看起来和蔼可亲,却也气度卓然,一见便知身份尊贵。
她倒是没外表瞧着那般严肃,一见她们来招呼侍女请二人入座。
兴平大长公主这桌明显都是群上了年岁的老人,特意空出两个位置,便是给玉照与老太妃坐的。
老太妃朝着众人说起话来,不着痕迹的将玉照介绍给众人。
兴平大长公主眸光落在玉照身上,忽而道,“这孩子做咱们这桌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她右侧是晋王妃,一头头发也是白了泰半,比起面容严肃的大长公主,这位老王妃难得的富态,脸庞圆润,笑起来如同一尊弥勒佛。
晋王妃也跟着笑说:“可是嫌弃我们这群老的?总得叫我们这群老的见见皇后的面,免得日后朝拜觐见还认不得惹出大笑话吧。”
晋王妃眼睛有些看不清,半天才将玉照看清,稀罕的不得了,稀奇说:“这真是玉雕的人儿啊,老身活了这把岁数,还真没见着这般的人儿......”
又转头朝着老太妃说,“先头说是圣上立皇后了,我是一头雾水,想着是哪家的小娘子,后我一听是你的外孙女,就明白了。旁的不敢说,那容貌是一打一的漂亮。”
“叔母您这话可是白说了,入咱们家的姑娘,能不漂亮?”鲁王妃也凑过来打趣。
另一位老郡王妃幽幽笑道:“你这话说的可不好听,容貌却是其次,成大姑娘出身信安侯府,却是养在咱们言太妃娘娘身边长大,那品行想必也是极好的。”
玉照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心虚,便是连老太妃都有些窘迫。
因着玉照的身份,旁人倒是不方便再不分尊卑的打趣她,也这几位德高望重的亲王妃,大长公主还能说上两句。
是以老太妃可谓是白担心了一遭。
这群人又拉着玉照一通询问。
适不适应京城,平日里看的是什么书?可瞧见太后与陛下了?
可喜欢琴棋书画?
诸如此类,玉照都谨慎回答了。
倒是没人因她年岁小对她起了轻视的心。
说来也是,如今这群年岁大了公主王妃们哪个是蠢的?谁又敢轻视起她来?
便是其他桌那些年岁轻的,与她是连说句话都没机会。
做皇后倒不是旁人想的那般日日提心吊胆。
只一点,那些叫人厌烦的魑魅魍魉跟她见到了也根本没机会上来说话,这就叫人爽快起来。
筵席上瞧着各个都是和蔼可亲,相谈甚欢的的样子,里边有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玉照面带笑意的听着她们说谈,也不掺和,那兴平大长公主的儿媳,侯夫人特意差人从厨房端过来一些酒酿丸子,独独端了一碗给玉照,这是今日世孙满月宴的重头菜。
玉照略有些迟疑的闻了一下,酒味浓的很,自从上次醉酒,她如今是怕了京城的酒,一点点就叫人醉倒了,若是再自己府里她还无所谓,这是在旁人府里,醉了岂不尴尬?
玉照身后立着的清宁倒是果断,见玉照不吃就立刻上前摆摆手吩咐人撤了下去。
侍女这般不顾及旁人的颜面,叫玉照生出了无措来,只好冲着桌上人强颜欢笑,“我不胜酒力,不好吃这些。”
兴平长公主自然不会说什么,倒是那世子夫人朝着身后侍女连忙说道:“是我想的不周到,那酒酿味道浓烈些,怕是有人吃不惯,给成大姑娘重新做份奶酿,燕窝羹上来。”
老太妃倒是多看了眼清宁,这是宫里送来的人,如今只是一低等女官,等宝儿入了宫,这位叫清宁的女官想必便会升为长御,统管皇后宫里所有女官宫女。
这些时日倒是清宁接过赵嬷嬷的担子,教导起玉照院子里那些侍女规矩。
训的一群小丫头苦不堪言,不过这也是该的,老太妃本还想自己出手好好整治一番,如今倒是不用叫自个儿操心了。
这位陛下,着实是有心,连这等小事都替自家姑娘想好了。
如今她也是信了陛下那句话,学不来便进宫再慢慢学。
感情是怕她对宝儿严苛,怕宝儿学不来,特意选了人在身边跟着。
远远的不瞧见尚且舍不得,日后入了宫放在眼前,又舍得狠下心来叫她学了?
纵然如此,还是得自己狠下心来教教宝儿,别整日还是跟个孩子一般,满脑子就她院子里的狗儿鹦鹉,只想那些叫人发笑的小心思。
***
新安县主单手支颌,神态莫辩的瞧着前边众星捧月的成大姑娘,成大姑娘身边坐着江都太妃,未来皇后娘娘的容貌真是出色,眉眼间笑起来像极了一人。
她就这般看了对侧席面半晌,玉照似有所感的动了动身子,新安县主嘴角扯了一下,慢悠悠收回视线。
“世子妃怎么许久不见?瞧着面色不太好呐?”
这日来的不仅有她,还有许久不露面的林良训,周围女眷跟新安县主搭不上话,便去找林良训说话。
这位世子妃以往最能说会道,可会讨那些老公主老亲王妃们的欢心,今日怎么这般沉默?
林良训掩着帕子带出一串轻咳,“染了热寒,久久不见好,就没出府邸来,免得染给了大家。”
新安县主也抬眸看去,两个月没见出府的梁王世子妃,此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在人堆里更没了往日的张扬,倒透着股畏畏缩缩。
新安县主嘴角勾起一丝笑,旁人这段时日都猜测梁王府一大家子的事儿。
梁王妃不出门是因为要伺候病了的梁王,这世子妃又是怎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