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水小草
石菩身后就是大德殿的门,他看了一眼天色,道:
“待圣人有暇,我自会禀报,你下去吧。”
“那、上阳宫中如何处置?”
淡淡地看了一眼说话的太监,石菩摇摇头道:
“先将上阳宫的门关了。”
“是,石将军。”
重新面向大德殿站定,石菩面无表情。
胡好女竟会杀人吗?他又为何将申氏杀了?这些年他示人之面目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可是连圣人要刺杀定远公一事都如实告知了。
片刻后,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禁军,招手令一人过来:
“取我的令牌,调人去往东都北门……”
今日又是天阴将雨,石菩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腿。
“往上阳宫去,将上阳宫内外围了。”
禁军领命退下,石菩长出了一口气。
“罢了。”
他对自己说道。
比起让阿女死,他还是更想让阿女活着。
车队经过北门的时候,两列骁卫护卫左右,其中一骑士生了一副英朗相貌,所到之处,引得众人纷纷抬头去看。
马车里,一穿着青黑衣服的厨娘掀开帘子,笑着道:“这位郎君好相貌,不知如何称呼啊?”
骑士转头看向厨娘,缓声道:“周娘子何必打趣在下?”
周厨娘笑着说:“我叔祖家有一弟弟生得着实与郎君甚是相像,见了郎君便如见了亲弟一般。”
“在下姓谢,名尽之,字承显,恐不是娘子弟弟。”
周厨娘看着他,展颜一笑,车帘落下,这位纵横国公府的大厨娘眼睛便红了。
从被安排进了国公府的那日起,她就以为自己再见不到这人了。
车马一路向北,谢尽之回头看了一眼,恍惚不见困了自己半生的巍巍宫城,再看前面长路漫漫,他想起了卫小郎教自己骑马时说的话:
“这天下比天下人想的都要大,只要走出去,这天下便越走越大。”
与此同时,一穿着青色锦袍的秀士骑着白马缓缓走进东都洛阳的定鼎门。
将文牒交予卫兵,他缓缓道:
“在下南吴使臣谢引之,奉命来东都皇寺抄经。”
第174章 刺客 “不远了。”
“想要杀我?”
连着几日,卫蔷收到了三封红封信,打开一看都是一个意思——圣人找了杀手要杀她。
瑾瑜送来的,霄风阁送来的,上阳宫那条线上的鱼肠送来的……卫蔷是真的感受到了胡好女将她这条命看得贵重至极。
“同州城里守卫森严,我又少出去,只怕那些人没有动手时机,不如我出去看看?”
白庞和符婵二人连忙将她摁住:“元帅元帅,您好歹心疼我俩一番,若是到了如今有几个刺客还得您亲自引出来我们才能将人抓了,我俩倒也不必做一部主将了。”
顶着一张胖脸,白庞做出愁眉苦脸之色:“只怕到时候龙婆能堵着我们营门痛骂我们三天三夜不重样,祖宗坟茔都得骂出烟来。”
他说的绘声绘色,还真让人想起了龙婆堵着人营帐痛骂的大场面。
卫蔷笑看着难得同声共气的两部主将,道:“那不如这样,你们二部如今在同州都有两千人,正好操练一番城中守备之事,若是谁抓了刺客便算赢,我以耀州之战的先锋为奖,如何?”
前一刻还同心协力的两位将军顿时视对方为宿世仇敌,符婵一拱手便转身冲出了屋门,俨然要占先发之机,白庞苦着脸看着卫蔷,道:
“元帅,她手下铁甲骑兵哪里比得上我龙泉部攻防兼备?您倒也不必这般偏心我龙泉部啊。”
这话着实有些厚颜了,卫蔷还未说话,就听已经跑到了院门的符婵一声爆喝:“以为我龙渊部不知守备,白费粮你可打错了主意!”
白庞也被符婵激得兴起,大笑一声也往外走去:“符将军你若是赢了,老白我往你龙渊部做一年伙头兵!”
“好啊白费粮你竟打了杀人灭口的主意!怎这般歹毒!”
“符大刀你!你怎接人短处?”
卫蔷与元妇德听了他们吵吵闹闹,不禁笑出了声。
“我们继续说那些女子之事。”
元妇德翻开手中名册,道:“起初读《安民法》她们还是不信北疆竟真能男女一等的,我带她们见了同州的女官和女将,眼见为实,倒是比我用嘴说有用多了。”
卫蔷点点头:“你这法子好。”
元妇德咬了一下嘴唇:“是仿效元帅之前带我们巡视北疆,拾人牙慧之法,算不上好。”
“你觉得她们才学如何?”
听到卫蔷这么问,元妇德轻轻挑了下眉头。
“怕是出不了一个女状元。”
就是皆不如她的意思了。
卫蔷笑着道:“如状元娘子这般的,三五年能碰到一个,足以令我开怀,如何会妄想时时都能遇到呢?”
听元帅夸赞,元妇德点点头道:“若三五年间真能再有一个如我一般的女子,那也只会是北疆养出来的。”
卫蔷诧异道:“此话从何说起?”
元妇德低头一笑:“我今年三十有四,从开蒙至今整三十年,三十年间无一日不读书,于书中求真,亦于书中求己,却渐知那书中的‘真’也罢、‘己’也罢,皆与我无关,后闻北疆诸事,我才明悟书中所写种种皆是人因势而作,我欲读书,欲求真,欲求己,必要先将时势为之一新……元帅,元妇德之所以成北疆之妇德,不仅要读书,更要知其痛。若真如我这般痛,只怕也早来了北疆,可至今我等未见,此其一也。”
“我探姚氏等人,她们多有向学之心,亦通诗文,可也被家事所累,无论文章还是见识,皆要在北疆经些历练方能成型。北疆兴学十载,再过三五年足够一自幼读书的女子成人,十三五年间一心治学,心无旁骛,又有师长教导,加之北疆安稳无争……这般天时地利人和方能教出来的女子,又岂是被家事所累之人可比的?”
说完,元妇德低头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
“前两日我挚友王无穷自营州来信,听闻女子可入学,往各处报名的女子竟远多过男子,十七八岁的男子娶亲生子守着田亩便可过活,可营州女子……尤其是汉奴营中出来的女子多曾被蛮人所辱,每论及婚事,营州男子多有不谐之音……因婚事受挫,不愿留在乡间旧地,营州女子上到而立,下至豆蔻,皆欲求学。元帅,非只营州一处,女子读书改命之心更胜男子,如此下去,北疆必有更多的女状元。”
卫蔷点点头:“你这话甚有道理,唯有一条,如今有些女子未来北疆,非是不想,而是不能,姚氏是能逃出来的,可若女子轻易便能逃出来,有些事便非当下模样。”
元妇德一愣,看看卫蔷的脸,她沉默片刻道:“元帅,有人是不能,有人是不想,想来再过些日子,‘想’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我等该出些对策,使不能变能。”
“去年我使燕歌在各地寻人,如今也可延续此法。不如我们就弄些木车往各州去,若有想走的女子,上车便是……此事还是可以交给燕歌去主持。”
同州城里,卫燕歌并不知道自己又被卫蔷惦记上了,得了同州城里可能来了刺客的消息之后,她的动作比龙渊龙泉两部更快,承影部上百人已经散到了同州各乡县中,专门打听外来之人。
卫燕歌自己也坐在一处酒肆里,如往常一般,旁人只当她是从北疆来的男子。
听见外面传来几声鸟叫,卫燕歌借抬手饮酒之时打量酒肆内。
不管梁帝找来的是如何的“豪侠”,这些人多是逞凶好酒之辈,自从定远军占领同州之后,除了北疆之外的各处行商还未复通,酒肆里偶尔来的生面孔又不问同州粮价等事,便是可怀疑之人。
定远军进驻同州之后没有取缔酒肆,而是出了限酒令,令酒肆夜间不可卖酒,因粮食限购,同州的酒肆新酿的多是果酒,喝到嘴里有酸甜味道,酒味浅淡到几近于无。
有人正在哀叹酒味淡薄。
有人将酒一饮而尽。
靠内的两桌俨然都是熟客,与店家言语亲近,外面一桌只有一人独酌,酒也喝的慢。
这酒浅薄得更像是果子水,一饮而尽犹觉不够,这人喝起来却慢条斯理……
放下陶制的酒盏,卫燕歌听见那人问店家州府衙门门前的高台是什么。
三日前高台上还惩处了一批罪犯,此人是两日内从外地新来同州的。
她摸出几文钱放在桌上,起身往那人身后走去。
这人所坐之处正好能看见定远公府。
再看这人的手与臂皆扎实有力。
卫燕歌踉跄一步,往此人背后一搭,却搭了个空。
见对方转过身正提防地看着自己,卫燕歌含糊道“这地上怎么有水”,左手已经从背后抽出了刀抵在这人的脖颈。
这人连忙抵挡,却被卫燕歌的另一只手直接卸了右边的臂膀,仅剩一只左臂被卫燕歌拧着摁在了案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酒肆内众人先是呆怔继而哗然。
卫燕歌右手压制此人左臂,左手反手执刀抵在这人的颈处,她口中一声鸟啼一般的声响,从街上各处立刻有人奔跑过来。
“定远军承影部抓敌国细作。”
最先跑过来的承影部兵士手中亮出铜牌,连忙取出绳索将人捆了起来。
被抓了的人大声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抓我!”
卫燕歌恍若未闻,示意两名部下去给此人搜身。
很快,部下从此人的裤腿和后腰搜出了弩、箭等物。
小弩做得极其精巧,卫燕歌看一眼便觉眼熟。
连行凶之物都被摸了出来,此人却还在嘴硬,说这弓弩是用来狩猎的,卫燕歌摸了一下弩上的花纹,道:
“巴蜀巧匠所制的弩,百丈内可取人性命,用来狩猎实在可惜,南吴也不过是不留行的首领才有这弩,我与不留行在洛阳斗过几次,你行事粗陋,远不及不留行精细,又拿了巴蜀巧匠的弩,应是巴蜀之人。素闻巴蜀豪侠弩兵极强侠气纵横,今日一见,没想到是不敢以名姓示人的鼠辈。”
知道自己被人摸出了底,这位刺客闭上了嘴。
白庞符婵摩拳擦掌想要做攻耀州时的先锋,没想到第一个擒拿刺客的竟然是承影部,白庞瘫坐在椅上整个人几乎要化成一团从椅子上流下来。
“元帅啊元帅,我们刚刚设岗哨,这边燕歌就把人都拿了,罢了罢了,是我老白没有能做先锋的命啊!”
卫蔷一边拆开一封信,一边口中说道:“圣人又岂会只信一个刺客,说不定满天下找了千八百人来,你们且慢慢抓,抓了一个是一个。”
看着手里的信,卫蔷突然站了起来。
白庞被她吓了一跳,却见她大步走了出去。
“我去一趟郑县,刺客之事你们自己商量。”
郑县位于渭河岸边,卫蔷骑马一路疾驰,到了郑县的县衙就见两个穿着白衣的灵素阁女子正在熬药。
“如何?人救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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