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越流歌
推了几天当然毫无卵用。
所以她看见男主才会这么激动。
是,激动,除了颜芝仪本人外,大家看不出更不可能猜到她对男主充满了悲愤的心情吗,众人只觉得这几日都死气沉沉的人,看到未婚夫登门竟然当场焕发出了生命活力,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不只是颜家几人为她突然提升的状态感动欣喜,连荣太医都捋着一把美髯欣慰道:“姑娘其实已经大好了,大可不必整日躺着休养,年轻人还是该走动起来,近来天气不错,每天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散步一两个时辰,还比躺着能好快些。”
颜芝仪:……
她不是她没有啊,她真的病入膏肓了。
然而在场谁也没有在意她本人的心情,已经把荣太医当权威的颜老爷颜太太连连应声,“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些时日多亏了太医您尽心尽力的医治,我们会按照您吩咐督促小女走动锻炼的。”
颜太太更是当场发话,“百叶,从明日起,你只要有空便记得扶姑娘出去走走,等姑娘痊愈了,我做主给你加一个月的月钱。”
百叶看也没看自家姑娘的脸色,脆生生应道:“好的太太,我保证每日扶姑娘走够两个时辰。”
荣太医颔首:“每日两个时辰正好,切记过犹不及。”
没有人过问她的意思,自顾自给她制定了运动计划,颜芝仪只觉得满心悲凉,荣太医果然就是人狠话不多的典型,让她每天出门散步四小时,林妹妹都能练出铁人三项的体质了,这是根本不给她活路,啊不,是死路。
然而颜芝仪还没有从明天开始强身健体这个打击中走出来,陆时寒又及时给送了个会心一击,“伯父伯母,颜妹妹生病这些时日想必很少出去走动吧?也不好一蹴而就,今日天气就不错,不如先扶她出去走走,适应适应?”
颜太太觉得这个提议棒极了,“她在床上躺着这么多天,怕是骨头都躺软了,是该提前适应起来,太医觉得呢?”
说着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荣太医。
荣太医也没反对,一边轻笑着颔首,一边慢悠悠收拾药箱:“此间事了,老夫就先回房了。”
陆时寒很有眼色的上前替荣太医接过药箱,“我送您过去。”
荣太医在来江州路上的十多天,都是跟陆时寒一起在马车里渡过的,两人不说好到无话不谈,但也确实不必太多客套,荣太医很自然的让他给自己背药箱了,笑呵呵道:“那便有劳陆状元了。”
“您客气。”两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走出房门,颜老爷当然不会错过跟妙手回春级别的神医相谈甚欢的机会,当机立断带着儿子跟上去加入他们的话题,很快屋子里便只剩颜芝仪颜太太和杨妈百叶四人。
作为粮食铺的掌柜太太,颜太太的性格便是风风火火绝不含糊,说要扶颜芝仪出去散步晒太阳,当即就上手了,怕一个人扶不起柔弱的女儿,还在呼朋唤友,“杨妈百叶,你们也来帮把手,小心点,别把姑娘摔了。”
颜芝仪:……
她娘最后那句怕不是抬也把她抬出去的意思了。
她整个人缩在床脚瑟瑟发抖,很想大喊一句你们不要过来没,奈何不到一百斤的体重实在太拖后腿了,颜芝仪想象中的泰山压顶根本没发生,她娘像是拎小鸡仔似的,和杨妈一左一右轻轻松松把她拎下床,使不上力气的百叶都只能蹲着给她穿鞋。
颜芝仪:……
这究是什么人间疾苦!
最后,颜芝仪毫无挣扎之力的被拎到院子开始八百米散步,走得双颊泛红、额头微微冒汗才被允许休息片刻,还不能回屋休息,因为男主送荣太医回屋休息的时候刚好问到相关话题,荣太医便表示她身子虚,平日就算不走动,多坐在屋外见见日头也是好的,对身体有益无害。
这番话被她爹娘奉为圭臬,立刻执行上了,此刻院子里阳光最足的地方就被摆上了一张美人塌,榻上还有小茶几,放着几样她最爱的水果点心和茶水,一副恨不得她就在这里晒到天荒地老的节奏。
乱出馊主意不做人的男主就站在美人塌旁,笑盈盈围观了她被绑架健身的全过程,见她累得不轻中场休息,才换上关切的表情,亲自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温声关切道:“颜妹妹感觉如何,可还撑得住?”
男主除了那两次特殊情况叫破闺名,其他时候都很讲究,一口一个颜妹妹,既表达了亲近的意思又不失礼数,可谓是面面俱到。
颜芝仪心里还有些怨气,加上太久没运动、上来就是八百米也挺辛苦,没什么力气说话,默默的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被抢了工作的百叶不敢对状元郎兼未来姑爷不满,只好默默的掏出帕子细心给姑娘擦汗,然而还是不如情商满点的陆公子妥帖,他看出颜芝仪的口渴并未完全缓解,也没有继续给她倒水,而是从小案几上取出一颗柑橘剥皮又细心的撕去白丝,处理好一瓣先递给她,贴心叮嘱,“多吃些水果,你如今过于清瘦了,还是该补补。”
这柑橘是江州特产,因为山清水秀、种植环境优越,本地的柑橘都要比别处鲜甜几分,当然种植条件再好也得跟别处柑橘一样金秋时节成熟,能在没有冰箱的古代储存至今是因为有特殊的保存方式,比如柑橘新鲜摘下来就埋在干燥的稻谷或稻草里头,只要埋好不去翻动,保存到过年用来带客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颜家因为做生意有足够大的粮食仓库,保存条件比大部分人家都好,到了二三月份依然还能吃上橘子。
当然库存也没剩多少,颜家人知道颜芝仪爱吃这个,便都留着给她了,陆时寒也目不斜视,一瓣瓣处理好的橘子都往颜芝仪手里送,自己没有半点尝一口的意思。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颜芝仪被男主这样伺候着,尽管他只是借花献佛,她还是有被爽到的,开始犹豫要不要吃完这颗橘子就一笔勾销了,还能离咋滴?
说到底怪罪男主都是无能狂怒,她自己都不敢寻死,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穿不回去也是活该。
她既然用行动在实践老祖宗“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苟命原则,就更不能得罪男主了,这可是天选之子,跟他处不好能有好果子吃?
渐渐想通的颜芝仪正要找个合适的话题,来挽回这些天她因为过于悲愤表现不当而在男主这里失去的形象,但还没有开口,陆时寒的书童秦海匆忙跑来,才踏进大门就开始嚷:“公子,公子,家里有事,老爷叫我来请您回去。”
这不机会就来了?颜芝仪眼睛一亮,扮演了这么多年善良美好小仙女般的人物,她张口便是善解人意的劝慰:“秦海跑得这么着急,想是很重要的事,寒哥快些回去吧,别耽误了要事。”
陆时寒看自家书童满头大汗又焦急的神情,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只得点头:“那我明日再来,你注意休养,锻炼身子也别过于劳累。”
这般说着,还没忘记把手里最后两瓣柑橘处理好交给她,秦海都要急得跺脚了。
颜芝仪心想男主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她也是说话说话的人,接过橘子便露出了个笑容:“快些回去吧。”
陆时寒也没转身就走,还一一去向颜老爷颜太太、老爷子和老太太赔礼道别,又被颜老爷依依不舍的送到大门口。
一出门,他脸上的笑容才收敛了几分,有些无奈的问书童秦海,“究竟是何事如此紧要?”
秦海用袖子随意抹了把汗,嘿嘿笑:“其实是知州老爷携夫人大驾光临,原是要在家用午膳,但不知中途说了什么,姑母才急忙撵我来请公子回去。”
书童口中的姑母就是陆时寒他娘秦氏,旁人尊称的秀才娘子。
陆家是典型的寒门出身,早些年陆秀才还一心扑在科举上,非但不事生产还花了家中不少银钱,虽有些家底、日子不至于多清贫,但也没法像颜家这样养一干奴仆长工。
陆时寒十多岁进白鹿书院求学,身边需要书童帮衬,秀才娘子舍不得花大价钱去买清秀周正又机灵的男孩,便从娘家远房亲戚中找了个被后母苛待的孩子,便是秦海了。
而秦海来到陆家不用下地干活、不用挨打挨骂,只需要跟在公子身边跑跑腿,公子闲暇还教他读书认字,轻轻松松就能吃饱穿暖,简直是神仙日子,遂很快在陆家安心住着,私下对解救他于水火的秦氏也是亲亲热热喊姑母的。
被母亲打发出来的秦海都不清楚是为何,陆时寒就更无从得知了,只得轻轻颔首:“这便回去吧。”
第七章 走到这个地步总该让她死个明白……
陆时寒这次没再食言,第二日准时来颜家了,送上给他们一家人和荣太医的请帖后,但也没能多说上几句话便要告辞匆匆离开,赶往下一位需要他亲自上去送请帖的人家。
颜老爷和颜太太看着请帖商议半天做了个决定,并由颜太太去通知颜芝仪。
适才用过晚饭,天色渐暗又没完全黑,这么早也睡不着,颜芝仪便借着天色和灯火,拉百叶陪她挑选出明日去吃席要穿戴的衣裳首饰。
陆时寒送请帖时明明白白说了邀请他们全家,上至老爷子老太太、下至她两个还在上私塾的双胞胎弟弟,一家人整整齐齐都要去吃席,颜芝仪更是理所当然把自己算上了。
她可是男主定了亲、交换过未婚妻,网上有句话叫“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妾”,颜芝仪也理直气壮觉得只要不死回去,她就是未来的陆夫人,陆状元广邀宾客以示庆贺,哪怕全世界都不去,也没有她这位未来夫人不赴宴的道理啊。
当然颜芝仪这么期待去参加明天的宴会也没别的用意,单纯就是馋了倦了,想要趁机出门放放风。
算算时间,颜芝仪在家闭关已有大半年之久。
以前因为身体病怏怏的,起床上个厕所洗个澡都累的慌,也就不惦记着出门放风了,毕竟她所有心思都在倒数着自己含笑九泉的时间。
可是眼看着她又死不了,身体还在太医的调理下越来越好,一口气八百米都腰不酸腿不疼了,再回过头来看,没有网络又追不了剧的日子整天憋在家里简直是反人类,再社恐的肥宅都受不了,何况她本质上还是个喜欢热闹、时不时需要呼朋唤友逛街聚会的普通女大学生,颜芝仪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颜芝仪深深认为,就算打定主意苟着过完这辈子,也要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生活方式,这几年她为了百分百贴合剧情,生生把自己的天性压抑了一大半,演出了一个完美的、只活在书里的女性角色,其实现实中怎么可能有这样处处完美的人?
从今往后,颜芝仪不准备演下去了,一辈子那么长,她要解放天性回归自我。
当然为了让颜家人更好的接受这份真实,她准备循序渐进、一点点释放天性,就从积极参加男主家的宴会开始吧,至少要让爹娘知道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内心还是挺喜欢出门玩乐、广交朋友的。
所以看到颜太太毫无预兆出现在房门口,不等开口说明来意,颜芝仪就准备先分享自己的快乐,美滋滋招手道:“我跟百叶在挑明日出门要穿的衣裳,娘来得正好,快帮我掌掌眼。”
颜太太闻言却没什么动作,神情复杂的看了她片刻,看得颜芝仪当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她娘回过神来后,便坐下摸着她的头说,“我跟你爹商量过,也询问了荣太医,你身子还没大好,见不得风,酒席上的饭菜也多油腻,不适合养身子的你,明日就还是在家休养罢,别出门受累了。”
颜芝仪傻眼了,陆家为了庆祝男主高中状元才广邀亲友欢聚一堂的时刻,她这个未婚妻不出席像话吗?
她也不知道她娘的理由有没有夸大其词,或许世上有种病叫做“你妈和主治医生觉得你有病”,在这个问题是理论她没有优势,遂机智的从舆论入手据理力争,“娘,我觉得已经大好了,去吃席想是没多大问题,再说寒哥中状元这样的喜事,我不同你们去,别人会不会奇怪?”
“不会,你别多想,就这么定了,娘还要回去挑选明日要送的礼物,先回屋了。”颜太太完全不给她讲道理的机会,简单粗暴结束话题并起身,走之前还看了百叶一眼,“早些把东西收拾了,伺候姑娘上床休息。”
“是,太太。”
颜芝仪:……
说不过就跑,她娘这是不讲武德啊。
为了太太承诺的额外奖金,百叶这个月工作热情高涨,已经听话的开始整理衣匣,回头瞧见自家姑娘还原地不动站在那里皱眉苦思,便随口劝了句:“姑娘实在想去,不如找老爷说一说?老爷自来最疼您,指不定撒撒娇就同意了。”
颜芝仪直接摇头,“这就是他们一起商议的结果,找我爹也无济于事。”
给他们当了五年多的女儿,她还是很了解颜父颜母的性子,事关陆时寒这位乘龙快婿,她娘根本没有独自裁断的机会,尤其是他最近成了前途无量的状元,上门都是她爹亲自接待迎送,不带她去陆家吃席势必是她爹的决定。
可是这不科学啊,她爹看架势都恨不得把男主绑回家当自个儿子养了,又怎么会突然拦着她去陆家做客?
如今社会风气虽说保守,主要防的也是年轻男女私相授受,女子落落大方的外出逛街拜访,一点问题都没有。
百叶收拾完回头见姑娘还在百思不得其解,问明缘由后也开动脑筋,以自己的角度推测道:“可是姑娘,咱们这的规矩是快要成亲的男女不能见面,许是老爷太太正在同陆公子的父母商议你们的婚事?”
颜芝仪想也不想的否定道,“不可能,我才十六岁,成的什么亲?”
百叶“噗嗤”一声笑了,心想老家还有不满十岁的女孩就要去婆家做童养媳的,姑娘虚岁十八成亲已经不算早了,要不是这两年陆公子一心科举,他们的婚事早该商议起来了。
他们姑娘还是被老爷太太保护得太好,平日再聪慧伶俐,心里还是把自己当小孩呢。
不过老爷太太都没有要逼着姑娘长大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点破,见姑娘还在信誓旦旦搬出大少爷还没成亲、肯定轮不到她的理论来说服她,百叶也只是笑着点头,“是是,还是姑娘想得深远。不过老爷太太的用意想不通就别想了,总不会害您的,还是早点休息吧,太太只说明儿不去吃席,可没说您不用早起锻炼身体呀。”
颜芝仪一听有道理,想不通拉倒,颜父颜母要是真有什么盘算,最终也绕不过她这个当事人,早晚会知道的。
放下这份疑虑的颜芝仪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边被兢兢业业的百叶督促锻炼身体,一边用眼巴巴的目光看着全家除了她都穿戴整齐的出门做客去。
颜老爷还是疼女儿的,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出门前便笑眯眯承诺道:“若是回来得早,爹顺路去临江楼给你带一份荷花酥。”
颜芝仪没想到只是散发一下怨念,竟还有这种好事,吃不上宴席上的大鱼大肉,能委有层层酥脆的荷花酥聊表慰籍也不错啊,遂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的大眼睛卖惨:“女儿会一直在家等着,爹可千万不要忘记了。”
颜老爷先前还说只是方便就给颜芝仪带吃的,被她一波炉火纯青的卖惨,瞬间豪气万丈的拍胸保证了:“仪儿你就安心在家候着,爹什么时候叫你失望过?”
颜芝仪小鸡啄米般点头,一通“爹最好最伟大”的彩虹屁把颜老爷吹得几乎摸不着北。
虽说父女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颜太太还是有些看不过去,催促道:“老爷,该出发了,咱们若是到得晚可是失礼。”
因为有了颜父的承诺,颜芝仪低落的心情总算缓解很多,他们离开后她便安心在家完成强身健体大计,心想她爹说的早回,能赶上她吃晚饭前到家就算意外之喜了。
她万万没想到,午后小憩起来不久,外面就有人来敲门了。
颜家平时白天大门最多虚掩着,不会关实了,但今天就颜芝仪一个女眷,即便也有丫鬟婆子,颜老爷他们仍不放心,一离开就让里面的人把门栓好,因此有人想拜访也只能先在外边敲门等回应。
去开门的是负责灶台的林大娘,只见她没一会儿便领着人到颜芝仪跟前,眉开眼笑像从地上捡到铜子一般,“姑娘,陆公子又来看您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颜芝仪不等林大娘说完,目光已经落在了来人身上,真的也想问一声“你怎么又来了”。
颜芝仪也不是不欢迎男主常来她家看看,他长得这么好看,气质清雅让人如沐春风,难得是情商高性格好,知识面又那样广,什么人都聊得上几句,哪怕是跟她这样整日被关在家里、思维如天马行空的小女生,也能有共同话题,两人有限的接触中从来不曾尴尬冷场,她超喜欢跟男主聊天的!
可今天分明是特殊情况,男主家正在给他举办千载难逢的“升学宴”,想必来自五湖四海的亲朋好友都赶过来祝贺,作为万人瞩目的中心,他不在现场接受无与伦比的赞美和荣誉,反而不声不响跑她家来了,这说得过去吗?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透露出所有,陆时寒一时竟被她看得有些局促,清了清嗓子掩饰般解释:“伯父伯母说你今儿身子不好没出门,我不放心便过来瞧瞧,可有哪里不适?”
原来是颜父颜母的锅。
颜芝仪还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弄得如此麻烦,但也不好在男主面前揭自己爹娘老底,只得无奈点头:“他们就是关心则乱,怕我出门再着风寒,其实已经无碍了。”
“那便好。”陆时寒颔首,其实一来看到她已经养出了些血色的小脸,就知道一切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