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每天都在想和离 第54章

作者:小鱼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在六月初八的时候她曾经觉得景佑陵是生如皎月,不入她怀。

  所以特别想看,他这么一个人折腰的时候,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

  谢妧略微撑起来身子,手指搭上景佑陵的下颔,然后扣起,“怎么一个伤法?嗯?景大将军不如给我好好讲讲?”

  景佑陵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谢妧现在突然的举动,瞳孔略微动了一下,然后却笑了,这笑来得突如其来,就算是谢妧都一时没有想清楚他的用意。

  却突然非常敏锐的觉得,自己之前那个他现在丝毫没有反客为主的能力的定论,好像,错了。

  景佑陵当年当枪匹马对上白虎尚且不落下风,就算是左肩有伤,对上自己要反客为主,那也根本说不上是难事。

  他原本松松垮垮压在谢妧腰后的那只手用了一点儿力气,将谢妧压得极近,淡色的眼瞳变得幽深,他发间的那两根银链随意地散在床榻旁边,在漏窗照进来的光之中,闪着非常夺目的光芒。

  窗外的芭蕉叶被风吹得发出了一点沙沙的声响,谢妧的脸堪堪碰到了景佑陵的脸侧,却被他扣着腰往下去。

  他之前的羸弱只是相对于之前的自己而言,对于谢妧的那点儿力气,景佑陵想要扣住她,依然是相当容易。

  谢妧止住自己错乱的呼吸,赶紧岔开话题,“你的伤……”

  景佑陵扣住她的腰的手未停,语气轻描淡写,“小伤而已,殿下不必介怀。”

  他将谢妧的耳侧贴在自己的胸腔上面,在风打芭蕉和窗棂细微的声响之中,谢妧也听到了,景佑陵此刻心间那跳动地极为快的声响。

  好似在一片松林之中的古刹,晨起时那漫山遍野都能听到的鸣钟之声,惊起漫天雀鸟,这一下又一下的钟鸣之声也叩响在这松香之中。

  古刹钟鸣,松林雾海,他原本好似一个修道之人,在这漫山遍野的钟鸣之中,终于缴械承认自己堕入红尘。

  景佑陵左肩上的伤口之前被谢妧处理过,所以现在的血已经止住,血腥味所剩无几。

  他原本搭在谢妧腰上的手才终于顺着碰到了她的脑后,“殿下不是问我怎么一个伤法吗?”

  谢妧听着他心间跳动的声响,也听到景佑陵此刻缓缓传过来的声音,“……就是这么一个伤法。”

  作者有话要说:

  柚柚·火葬场·什么时候到来,估计可能,好像,还有一段时间

第64章 · ?

  在这恍然的心跳声之中, 谢妧觉得,这根本就不只是独独他的声响,同时在这风动之中, 她也听到了自己心如擂鼓的声音, 一下一下叩击在胸腔之中,无法忽视。

  景佑陵的手指碰了一下谢妧的脑后, 将她之前散乱的头发拢起。

  谢妧用一只手撑着身子, 腰后突然一松,感受到他终于松开在自己身上的禁锢,突然松了一口气,然后仓皇之际下了床榻。

  却看到景佑陵现在的姿态实在说得上是好整以暇,不见任何促狭,谢妧之前没想到他还留有后招,所以现在想到他胸膛之上的声响,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从之前答应父皇的赐婚的时候,就和前世的时候走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态度。

  谢妧之前在上书房的时候, 就曾经觉得景佑陵其实对自己是有些纵容的, 可是后来他远去朔北, 再次归来就是弘历十三年的秋猎。

  父皇当年因为这件事, 起了赐婚的心思是难免的。

  只是他后来拒绝得果断,所以这一世谢妧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答应,当时若是谢妧知道景佑陵会答应赐婚, 恐怕也不会随口对傅纭说出挺好这样的话。

  她虽然没有怪过景佑陵, 但是却也实在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等到谢允可以成为傅家的掣肘,然后为谢策安排好一些的后事, 那么自己就可以和景佑陵和离,然后去往其他的地方, 陇邺虽好,但是谢妧也想要去看看其他的地方。

  她的前半生大抵都在那朱红的宫墙之下,犹如一只被关在金丝笼之中的雀鸟,等到能够了却身后事的时候,总该去看看江南的流水和陇西的山川。

  但是现在,她想起来了那场雪,也知道了他们之前的因果,他这样冷淡的人,在表述情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旗鼓大张,犹如松海古刹之中堕入红尘的那个修道之人一般。

  谢妧好像,也不可避免地,想要重蹈覆辙了。

  她也在这个时候明白了,其实自己对于景佑陵做出来的所有事情,自以为是起源于自己的天生反骨,起源于自己想看看这样的人折腰的模样,其实都不是,自己不过是……

  重蹈那场雪中惊鸿的覆辙。

  -

  谢允得知了谢妧得以安全救出的消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所以也就和谢策分开行动,自己前去城隍庙好好看一看现在梧州城内的近况,然后让谢策前去处理关于冯廊的事情。

  之前景佑陵因为时间紧迫,独自一人前往的时候,其实谢允反而倒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毕竟若是找不到谢妧才是最为让人着急的,若是景佑陵能找到她,谢允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个熟知的好友行事极为稳妥,几乎从未有过败绩,当年的陇邺就是无人可以出其左右,他若是前往,必然是可以将谢妧接回来。

  谢允头戴帷帽,一边细细询问着城隍庙最近几日的近况,一边又不免想到了谢策之前在谢妧出事的时候的反应,他的这个四弟,性子单纯,品性也很好,只是太过感情用事,软肋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发现。

  而谢妧就是他的软肋。

  “回三皇子殿下,”唐琸弓着身子,“这瘟疫至多一两日就会发作,下官之前已经带着军官将士一一在城内排查过,然后由医者把脉,风寒的患者被送到一处宅邸里面单独观察,近些日子得了瘟疫的人已经越发减少了。”

  “然后那些被确认为瘟疫的患者,凡是接触过他们的内眷,也都会被安置到之前下官安排好的一间宅邸之中。这里面的人是着重排查的,一旦发现不对下官就会派遣些医师前去诊断。”

  “大抵再过上十日半月,城中的瘟疫患者就可以全部排查出来了。”

  唐琸说着,大概也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眼中隐隐带着一点儿泪光,古来典籍之中,瘟疫几乎都是死一城的人才能彻底断绝,几乎还没有能够活下这么多人的先例,毕竟就算是瘟疫可治,人心却不可治。

  一旦发生瘟疫,人心惶惶之下,必有动乱出现。

  甚至有些得了瘟疫的人,会想要拉上别人一起死,会故意贴近旁人,以祈求别人也如他一样得上瘟疫。

  大抵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只原本是前来赈灾的队伍,最后救的,居然是瘟疫。

  谢允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城中米粮想来有不少是浸了水的,唐大人之前下令搜集这些东西的时候,必然是会有不少人珍惜粮食,不肯交上来,赈灾银两用于收购这些被水浸过的粮食,不知能收购几成?”

  “至多是九成,”唐琸思虑了一会儿,“只是殿下若是以原价收购的话,难免有人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用原本好的粮食来换钱……不过这也不对,毕竟现在这个时候还在封城,城中物资紧缺,粮食比钱财重要。”

  “粮食比钱财重要……”谢允低声重复了一遍,“那不如还是用赈灾粮来交换散户手头里面的废粮,用钱财来交换米商手里头握住的大量废粮,这场瘟疫大多就是因为这些被水污的了粮食,所以为了以后再出现瘟疫,所有废粮,都得全部收回来。”

  “若是留在百姓和米商手里,保不齐会出现意外。”

  谢允补充道:“甚至还包括瓜果和蔬菜,都得一点都不留地全部收回来。”

  唐琸想了一下可行性,然后点了点头,“下官知晓了。那殿下收了这些粮以后是准备……”

  “全都烧了。”谢允摸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那个扳指,“留着,必然会成为祸端,之前那几个乞儿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恐怕是活不过这个月了。唐大人对待此事态度必须强硬,对待一些分不清楚利害关系的百姓,可以使用强制的手段。”

  唐琸这些天和这些人相处下来,其实也略微看得清楚了这些人的性子,郭和光是个和事佬,一般不会做决策的那个人,当然这也是必然的,毕竟在这群人当中,郭和光虽然是个地位不低的肱骨大臣,但是还是只能屈居下首。

  而端王殿下,本性善良,只是常常意气用事,就连在这个时候放人出城的话都能不经过任何思考脱口而出。

  三皇子殿下则是看着温和,脸上常常带着笑意,一副毫无脾性的样子,可是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毫不含糊,刚柔并济,恩威并施,相当的有条理。

  而也就是在今日清晨,唐琸才刚刚知道原来那个长相出挑的姑娘,是长公主殿下,怪不得之前刚刚进城的时候,她最先开始出口说话,旁边的人都是一副默许的样子,见识和气度也远远不似一个以色侍人的娇妾。

  想到这里,唐琸也在心中常常吁了一口气,幸亏长公主殿下平安回来了,若是殿下在梧州出了一点差池,恐怕自己就算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之前在得知景大将军独身前往去救公主殿下的时候,其实唐琸还小小的担忧过,虽然将军必然是武功出众,但是他并不了解梧州城,这就已经是成为一个掣肘,再加上将军以往是带兵守卫朔北边境,现在独身救人,实在是变数颇多。

  唐琸也在这时想到了景大将军,之前圣上赐婚的消息,因为大赦天下,也是一件难得的喜事,所以早早就有驿差前来梧州报讯。

  城中人虽然距离陇邺很远,但是也穿出不少风声说,这场婚事,对于景大将军来说,恐怕是圣意在上,皇命难为。

  甚至还传出来这么一个‘白玉沾尘’的说法。

  这些消息原本不应该在梧州传起来,只是梧州虽然地处偏远,但是因为盛产的琉璃石,所以往来的商户算得上是多,所以连带着,将一些陇邺的说法都给传到这里来了。

  其实说起来,白玉沾尘这个说法,实在是有些大不韪了。

  只是也确实可见,景大将军的名声之盛。

  只是唐琸想,传言果然是一点儿都不可信,当真看到大将军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哪里是白玉沾尘,将军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眼睛之中几乎全都是殿下。

  而景佑陵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出类拔萃,他神色冷淡,极少开口说话,只是一旦开口,就极为有分量。

  就像今早的那句——

  “而人,我也会亲手接回来。”

  唐琸这么想着,实在是心头有些触动,这些少年郎君未来必是朝堂的中流砥柱,虽然不过才将将弱冠,就足以见未来的盛世光景。

  ……

  谢允在巡查完城隍庙,就是前去和谢策汇合,一起处理冯廊和袁永安一事,就算是谢允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能在景佑陵的眼前将长姐给抓走,幸亏发现及时,不然还当真是牵扯颇多。

  冯廊是城中富商,袁永安则是原先的梧州州牧,这两个人确实对于梧州相当了解,只是他们现在这样铤而走险,后果也必然是相当严重。

  毕竟他们谋划的人,是谢妧。

  只是谢允真正到了那座偏宅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并不是全如他想象的一般,朔方卫将冯廊和其他参与这件事的人押在前院,冯永安的尸体也横躺在地上,却看不到谢策的人影。

  谢允看到不远处正在处理这边事务的乌使,“乌使,你可看到端王现在正在何处?”

  乌使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刚刚一直都没看到谢允的身影,想到谢允恐怕是前去城隍庙了,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才开口解释道:“回殿下,端王殿下现在正在地牢之中。”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路,“我带殿下过去。”

  谢允觉得有些奇怪,这件事的主谋应当就是袁永安和冯廊,怎么谢策反而去了地牢,乌使显然也是明白了谢允的心中所想,开口解释道:“地牢里面的人,是原先的林副使,林行舟。”

  乌使说出来了这么一个名字,谢允才恍然大悟,林行舟他自然也是认识的,之前燕绥在望春楼的那脚在陇邺闹得沸沸扬扬,林行舟又是当年金榜题名的新科状元,自然是熟知的。

  只是就连他都没有想到,林行舟居然还和这件事牵扯上了关系。

  林行舟被贬的事情来得荫蔽,谢东流当年亲自提他为状元,作为天子门生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落了颜面,所以谢东流贬林行舟的时候只在关注这件事的人当中流传了一下。

  大家也心知肚明这件事有辱天子名声,所以也大多并不外传。

  林行舟因为之前的事情就对燕绥怀恨在心,长姐又和燕绥关系不浅,甚至这件事根本就是因为长姐而起,林行舟想要伺机报复,也是顺理成章。

  只是谢允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弯弯绕绕的事情来。

  谢允也在这个时候猛然意识到,之前的冯廊掳走长姐,是为了出城,他有所图,根本不想死,所以也不会伤了长姐,景佑陵想要救人自然也是容易,但是若是对上林行舟,他是真正是长姐怀恨在心——

  景兄想要救下长姐,恐怕也废了不少功夫。

  “林行舟处事极端,因为之前的事情就一直心有不满,”谢允顿了顿,“景兄必然是费了很大的一番力气才救出长姐来的,可有受伤?”

  乌使将他领到地牢的门口,想到景佑陵身上的那豁大的伤口,声音也有些闷起来,“公子确实受了伤,林行舟不仅意图对殿下不利,还伤了公子,三皇子殿下可一定要好好处置处置这个小人!”

  谢允看乌使这个样子,便也知道景佑陵必然是伤得不轻,自己和景佑陵认识多年,几乎还未见他有受伤的时候,心中不知道作何滋味,只得拍了一下乌使的肩膀作为安抚。

  只是处置林行舟的事情,谢允笑了一下,林行舟意图谋害长姐,光是这一点,谢策必然也不会轻饶过林行舟。

  地牢之中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忽明忽暗的烛火晃动着,连带着人身后的影子也是忽闪忽闪的,谢允略微皱眉,身下的步伐略微加快了一些。

  待他走到里面的时候,才看到谢策神色没了以往的笑意,冷淡得犹如寒冰,坐在了唯一的一个椅子上,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而林行舟则是被人用绸带绑在地上,半死不活一般地蜷缩着,口中还不知道在呓语着什么。

  谢允曾经见过这位新科状元金榜题名,春风得意之时,当年也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陇邺甚至不少氏族都想将家中贵女嫁给这位出身寒门,也很好控制的少年人。

  可是现在这个曾经前途无量的少年郎君就这么缩在地上,好似一个破烂袋子一般,脊后突出的骨骼都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