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大雨倾盆,遮住了木屋附近一切不同寻常的动静。
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灌木丛里,一队龙武卫披着蓑衣默默蹲着,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上,神情却是一个赛一个的凄风苦雨。
“雨好大,好冷,咱什么时候能换班?”
“谁知道呢?一见今晚下大雨,那些小子一个个躲着不来,真是活该我们倒霉,偏偏轮到今晚。”
“哎,陛下也不来了,原本还以为这趟苦活能在陛下跟前露露脸呢!”
“这静王也是,成日里东躲西藏,现在又缩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山村里,是不是故意耍着咱们玩啊?”
“你该庆幸今日雨大,要不然早被静王发现了。”
“他果真那么厉害?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这么大冷天穿一双草鞋,我都替他冻得慌。”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当年静王还未出京都时,可是个风流人物,听说长得俊又文武双全,一对三板斧挥起来虎虎生威,当年北衙还是归他管呢!若不是出了大事,也许今日他还是咱们所有人的头儿。”有知晓当年事迹的龙武卫侃侃而谈。
“这样厉害啊!”有人说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人便摸摸下巴,回忆道:“听说是觊觎先帝贵妃的美色,在宫中调戏,被先帝当场抓住,后边又从他府邸里搜出谋反的证据。”
噗呲,当场便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吧,先帝贵妃那模样连寻常宫女都不如,也就先帝稀罕。”
“更荒唐的来了,你们道那谋反证据是什么,竟是一枚假玉玺还有一套旧龙袍!那龙袍袖口都抽丝了,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静王真要谋反,会在家里放这种东西?”
“那朝臣能信?”
“自然是不信。可不信又能如何?先帝铁了心要治静王的罪,静王没法,只得逃亡出去。当年先贵妃为了给二皇子登基铺路,废了老大劲儿鼓动先帝废掉静王拿回了北衙的军权,谁能想到那二皇子早早夭折,反倒是咱们陛下得了皇位。”
“原来如此,怪不得静王如此怕,恨不得躲到天涯海角呢!”
“他其实不必去躲,咱们陛下跟先帝可不像……亲自接他回去享受荣华富贵呢,诚意十足,静王要是知道了,没准感动得能哭出来……”
众人在雨声里正八卦得津津有味,忽然一声雷响,轰得半边天都亮了,顿时吓得收了口不敢再提。
……
李瑜原本是要去找静王的。
谁知道夜幕降临后没多久,天边一道响雷炸起,紧接着大雨就瓢泼而下。
寒意随着雨水一同漫灌,站在檐下就见夜色里风摇树动,远处廊灯的影子投在墙上东摇西晃,风催着雨,雨赶着风,连站在游廊上都能被歪斜的雨水淋湿一身。
内侍艰难地撑着伞要给他挡雨,被他摆手挥退了。
他顺着游廊一步步往外走。
王家的这栋宅子设计得精巧,游廊四通八达,能从内院一直贯通到外院,若不是今日这雨水实在邪门,住客能顺着游廊走遍整座宅邸也不必担心沾上雨水污泥。
他静默无声地走在前边,脚步却不觉越来越慢。
身后众人的呼吸脚步被雨声掩盖,恍惚好像这冷雨寒夜里只剩下他一人。
这也太吓人了,该不会等朕回头,后边人全没了吧?
李瑜脊背不觉有些发凉,余光悄悄往后瞥一眼,见侍从还跟着,他悄悄松口气。
忽然又是一道雷声响起,他抬眼向前,就见游廊一侧雪白的墙壁上,一个女人吊死的影子在风里晃来荡去。
可……可周围压根没有吊人啊!
李瑜骤然瞳孔一缩,被吓得头皮发麻呆立在地,连手背汗毛都立了起来。
紧跟其后的副统领见陛下忽然停下,有些疑惑,见陛下久久不动,就更迟疑了,自打曹公公便贬了,陈内侍也遭殃之后,新上的内侍没一个知情识趣胆子大的,此时见陛下久久不动,便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副统领。
副统领只好硬着头皮看陛下一眼,见天子目光冷漠、面色难看,他心想这时候谁能得罪陛下?再顺着陛下的目光望去,顿时了然,立刻指挥身后道:“还不快将那东西摘下来,污了陛下眼睛!”
原来前边树杈上挂了条粉色肚兜,兴许是风雨太大,从其他地方吹来的。
立刻便有人冒着雨将树杈上的玩意摘下来,正要收起,却听天子冷声道:“撕碎,埋了。”
捧着肚兜的内侍闻言一愣,随即明悟,陛下一定是担心这东西不慎流落出去毁了哪家姑娘清誉,所以才如此吩咐,陛下虽然面冷心冷,但可真是怜惜女儿家。
李瑜眼看着肚兜被处理掉,心中暗暗松口气。
吓死朕了,原来只是个肚兜的影子!
他随即又恼怒起来,怎么挂起来那么像女人吊死的影子?这个肚兜不正经!从今天起朕要讨厌所有粉色肚兜!
耽搁这么一会儿,雨势不见减小,反而愈发壮大了,李瑜脚步愈发迟疑起来。这雨也太大了,朕出去一趟,万一淋了雨受了冻起了风寒过了病气给花宜姝怎么办?可是朕都说了要去皇叔那里,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这样想着,李瑜脚步越来越慢。
刚刚那个形似吊死女人的影子给他带来了阴影,他越发心神不宁,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不祥的预兆。好端端的,女儿家私密的肚兜怎么会落在园子里呢?难道是他这几日勤快烧香拜佛,所以佛祖给他带来了警示?
否则它投影什么形状不成,作甚非要投成个女人吊死的影子?
这其中一定有所警示,这一定是在劝阻朕不能出门!
一定是这样!否则这天早不下雨晚不下雨,怎么偏偏在朕要出门的时候下雨?
可恶!身后那些侍从都没吃饭吗?朕都走这么慢了,怎么没人给朕递一个台阶?朕不想去找静王了啊啊啊!
正在这时,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穿透雨声传来,曹顺子的大嗓门远远响起,“主子,主子……夫人请您过去!”
李瑜眼睛一亮,立刻转身往回走。
他面无表情,他内心感动。
果然!只有花花最贴心最懂朕!她一定是菩萨亲自赐给朕的良缘!
菩萨:……
与此同时,园子外的王家姑娘忍着风、忍着雨、忍着冷翘首以盼了大半天,却只等来了那园子大门砰一声关上,显然,那宋大人改变主意,不想出门了!
王家姑娘:……
王家姑娘气得发抖。
一个新肚兜啊!她牺牲了一个新肚兜才换来的机会!就这么泡汤了!
五十文钱呢!
第85章 斗争,有东西企图霸占花……
这一个晚上,注定大部分人都睡不好觉。
当花宜姝被噩梦惊醒的同时,她发现了导致自己做噩梦的根源——李瑜。
这位相貌相当唬人的天子正双手双脚缠在她身上,仿佛将她当做了一团被子紧紧搂在怀里,她浑身都被他紧紧按压在胸前,压得她几乎不能透气。
这人今日的睡相怎么如此差?
花宜姝费劲挣扎了一下,没能挣扎开,扯了一把李瑜的耳朵,李瑜纹丝不动,睡得比猪还沉。
“陛下……陛下?”
“李瑜?”
“坏东西!”
李瑜眼睫都不带颤一下,双眸紧闭的面庞纹丝不动,仿佛泰山崩了都惊不醒他。
花宜姝不信。她伸手把他的嘴唇揪起来,薄唇被揪得撅起来,像刚出生的小鸭子,又像是小孩子仰着脑袋张着双手扑腾着凑过来索求亲吻。
花宜姝原先还有些气,一看他这副样子倒忍不住笑了。
不成不成,李瑜睡着了,他也不是故意要压着我,我这样趁人之危,似乎不大妥当。→假如此时此刻躺在这儿的是安墨,她应当会这样想。
但花宜姝不一样,她什么都不缺,就缺德,小处子把她弄醒,他自己却睡得好好的,必须也叫他尝尝被人弄醒的滋味。
揪着李瑜的嘴巴老半天,双手将他柔软的唇瓣扯成了各种形状,然后花宜姝就开始给李瑜配音。
“大胆!朕乃天子,你胆敢戏弄天子!来人,将她推出去午门斩首。”花宜姝的手实在太巧,双手根据配音不停把他的嘴巴掐出对应的形状,看起来就仿佛是李瑜自己说出口的一样。
但这个游戏玩了没一会儿,花宜姝就腻了,她沿着对方的人中往上,捏了捏他的鼻子,这还是花宜姝头一回捏李瑜的鼻子。从前不管这个人心里想什么,但表面上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维持威严,自然是不肯让花宜姝在他脸上动手脚的,此时轻轻一捏,她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的鼻子竟出乎意料的柔软。
从前有老人说过鼻子柔软的人,心肠也柔软,花宜姝一直不信,毕竟她自己的心肠就很硬,但这一回落到李瑜身上,她却不由得信了。
“像李瑜这样的人,也许我这辈子也只能遇到一个,我要好好珍惜他啊!”心中这样想,花宜姝的指尖往上,扒开了李瑜的眼睛。
两枚墨玉似的眼珠子没有生气地盯着她……
花宜姝又开始捏李瑜的耳垂,他的耳垂也是柔软的,放在指腹处揉捏了没一会儿就泛起了粉色。
嗯?睡着了也会变粉么?
花宜姝意识到不好,目光收回,就见李瑜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终于被弄醒了。
他如今已经习惯了两人亲密,再也不会在醒来时看见她就一惊一乍了。此时他困倦地半睁着眼,意识朦胧地低头,用鼻子去蹭她的鼻子,说不出的眷恋。
花宜姝心底却忽然升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她声音压低,装出初醒的沙哑,“陛下怎么了?”
李瑜眼睛又闭上,嘴上答道:“不要再吵朕。”
花宜姝故作委屈,“陛下,妾身没吵您啊,妾身睡得好好的。分明是您将妾身弄醒的。”
李瑜没有说话,心声却响了起来。
【大胆的骗子,明明偷偷捏朕耳朵了。】
花宜姝一脸无辜,“明明是陛下不停捏妾身耳朵,妾身才醒的。”
李瑜:……
他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骤然睁开了眼睛。
外头还在下雨,雨声淅淅沥沥,窗门紧闭,寒意仍丝丝缕缕渗进来。床头琉璃灯几乎燃尽,只剩下一星点静静停在那里,像黑夜偷偷注视他们的一只眼睛。
墙壁上女人吊死的影子在心头一掠而过,李瑜浑身紧绷,握住了手腕上的佛珠才勉强生出了一丝勇气。
【朕没有捏她耳朵,她也没有捏朕耳朵,所以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捏我们耳朵?】
【难道……真的有鬼?】
李瑜被自己的想象惊住了,一瞬间仿佛屋子里藏满了“人”。
他立刻把花宜姝搂得更紧,甚至卷起棉被将自己和花宜姝紧紧裹起来,他仿佛将花宜姝当做了一个脆弱的婴孩,生怕有一丁点露在外边就会被看不见的东西伤害。
被捂得几乎不能喘气的花宜姝:……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是!
这还不止,李瑜将他手腕上的一串佛珠解下来绑在花宜姝头发上,又立刻伸手摸进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八卦和一个小佛像,他太着急了,以致于一时寻不到合适的地方,直接将这两样东西塞进了花宜姝的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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